第153章 老少皆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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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民兵倉庫設立在城市中心區域,混凝土屋頂壓著半米厚的積雪。
兩千多名從雲林縣臨時征召的民兵擠在忽明忽暗的燈柱裏,卻依然擋不住徹骨的寒意。
有人開始咳嗽,有人擤鼻涕,有人用凍紅的手指捏緊衣領。
不知誰的手機突然響起,鈴聲是過時的彩鈴,卻在這寂靜的倉庫裏驚起一片短促的戰栗。
打電話的男人壓低聲音,說“沒事,在開會”,可他發顫的尾音,讓周圍人都聽見了風雪的呼嘯。
“都他媽把耳朵支棱起來!”
武裝部主任澹台明一腳踹開凍在門框上的冰棱,鐵門上“提高警惕,保衛祖國”的牌匾被震得嘩啦響。
“我們縣唯一成建製的基幹民兵營,今早十點已進了商業區!現在站在這兒的,要麽是吃公家飯的,要麽是自願操槍護家的!不想死的就給我聽命令!”
縣交通局副科長吳健縮著脖子往隊列前排挪動,羽絨服內袋的黨徽別針一下下戳著胸口,像有人用針尖在皮膚下反複劃動。
“老吳,你說咱們真要進去領槍?”應急管理局科員王鵬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掩飾不住的顫抖。
吳健轉頭,看見王鵬正盯著自己公文包上的裂口,昨晚收拾東西時,他老婆拽著包帶哭求他別來,拉鏈就是那時扯壞的。
“我閨女才三歲,她媽到現在還不知道我在這兒……”王鵬的聲音突然哽住,低頭用凍紅的手指去夠掉在雪地裏的《民兵編製表》。
表格上:“基幹民兵營:3個連,537人”的字樣被紅筆圈住,旁邊批注著“全員參戰”
“老吳,你說咱們當初考公務員圖個啥?”王鵬忽然笑起來,笑聲裏裹著鼻涕泡的悶響,“朝九晚五、旱澇保收,現在倒好,中央一紙命令下來,黨員幹部要做先鋒,要拿60年代的破槍去擋感染者……”
吳健沒搭話,他想起昨晚妻子把船票塞進他口袋時的眼神,那是用半輩子積蓄換來的兩張二等艙票,目的地“北方安全區”,此刻正被體溫焐得發潮。
“圖個安穩唄,”他低聲說,“誰知道安穩日子過成了斷頭飯。”
“夠了!”縣醫院後勤科主任李懷林怒吼道,這位謝頂的中年人正煩躁地撓著頭發,“我老婆今早把結婚證書都燒了,說省得以後去改嫁還要開死亡證明。你們年輕人還有退路,我這把年紀……”他沒說完,喉結滾動著咽下後半句,目光落在遠處騰起的火光上。”
“黨員出列!”澹台明的吼聲讓吳健肩膀一抖。
人群中黨員大多遲疑著,幾個年輕科員甚至往後退了半步。
“平常開會喊‘黨員優先’,現在該兌現了!”
澹台明盯著人群中幾個穿西裝的中年人,他們的領帶皺得像鹹菜,“扛槍衝在前,這是紀律!”
“而誌願者也聽著,”他轉頭看向誌願者隊伍,幾個穿校服的學生正在寒風中打顫,“槍一響,後退半步我就讓警衛排開槍!不是老子心狠,是感染者不會給你哭爹喊娘的機會!”
隊列裏響起低低的騷動,穿西裝的縣招商局鄭科長48歲,肚子把皮帶撐成弧形,磨磨蹭蹭地往前挪時,突然伸手扯下胸前的黨徽,塞進褲兜。
但金屬別針刮過西裝麵料的聲音太過清晰,像根細針紮破了凝固的空氣。
“鄭科長,你他媽想抗命?”澹台明拍在民兵倉庫的門框上,“現在不是坐辦公室喝茶看報!”
“我、我皮膚過敏……”鄭科長的聲音比哭還難聽,“這別針太尖,紮得胸口疼……”
“疼?”澹台明冷笑一聲,扯下自己的黨徽甩過去,徽章在空中劃出銀弧,“老子當年調解拆遷糾紛,被人用磚塊拍破頭都沒喊疼!你他媽現在跟我講皮膚過敏?”
鄭科長苦著臉,蹲下身用凍紅的手指撿起徽章,試了三次才把別針穿過西裝麵料,徽章歪歪扭扭地別在胸口,像枚歪掉的牙齒。
吳健聽見旁邊的年輕科員低聲嘀咕:“平時開會搶著戴黨徽,現在恨不得塞馬桶衝走。”
“老吳,你說咱們要是裝病……”王鵬的聲音低得像蚊子,“就說突發心髒病……”
“省省吧,”李懷林從牙縫裏擠出話,“昨天鎮醫院的醫生都被拉去前線了,你以為能躲得過?”他煩躁的踢飛地上的積雪,“再說了,就算活著回去,你以為檔案裏記一筆‘臨陣脫逃’,這輩子還能升職?”
隊列裏響起低低的歎息,像寒風吹過枯草。
教育局的年輕科員高強突然開口:“我當初考公是為了扶貧,不是為了送命……”
話沒說完,被科長瞪了一眼,迅速閉上嘴。
“老胡,我聽說頂在最前線的部隊傷亡超過了50。”縣林業局副科長劉超然貼著縣檔案局管理員老胡耳邊低聲念叨著, “基幹營的81式步槍在零下三十度卡殼率超過20,咱們領的五六半怕是更夠嗆。”
“公家飯吃這麽多年,該頂上了。”老胡目光落在倉庫內露出的貨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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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箱敞著口,露出56式半自動步槍的槍管,烤藍層剝落處結著薄霜,“我看過2013年的民兵整組記錄,倉庫裏存放著一個民兵團的裝備,這些槍每年都會開鎖查驗,至少扳機沒鏽死。”他沒說的是,檔案裏的查驗照片裏,槍管內的黃油早凝成了硬塊。
右側誌願者隊伍裏,縣一中體育老師周正正在教幾個年輕人如何使用手雷。
“一會我們要領的67式木柄手榴彈,延期引信大概是3.5秒,扔的時候別學電影裏甩胳膊,小臂發力往前推,砸中感染者腦袋能當西瓜碎。”
曹剛縮了縮脖子,眼鏡片上蒙著白霧:“周老師,這玩意兒真能炸死感染者嗎?我聽說它們被爆頭都能爬起來……”
“炸不死也能炸懵!”周正嗬出的白氣在睫毛上凝成冰粒,“關鍵是扔的時候別學電影裏甩胳膊,小臂發力往前推,就像你們考試扔實心球那樣,記住沒?”
何偉擔憂的說道:“要是拉環凍住了咋辦?”
“用牙咬。”周正從褲兜摸出塊巧克力,掰成四瓣分給他們,“去年民兵訓練有個傻子用刺刀撬,結果炸斷兩根手指,記住,命比手指值錢。”
遠處傳來鐵門開啟的吱呀聲,鉸鏈處的冰棱斷裂時發出清脆的“哢嚓”響。
澹台明的吼聲裹著風雪砸來:“所有人聽著!按編製分組領裝備!沒上戰場前,保險栓給我咬死了!誰敢走火崩了自己,老子讓他曝屍廣場喂烏鴉!”
倉庫外,三十六歲的李芳攥著把生鏽的鐮刀,急匆匆的朝著民兵倉庫走來,刀刃上還沾著去年割稻的泥屑。
“你不能進去。”守在倉庫門口的民兵排長羅錚橫跨半步,步槍橫在胸前,刺刀鞘上的反光映出李芳通紅的眼睛。
“讓我進去!”李芳的嗓子被寒風刮得沙啞,“我男人喂了感染者,你不讓我報仇?”她舉起鐮刀,木柄上纏著丈夫的漁網線,“這刀能割開魚腹,就能捅穿畜生的喉嚨!”
“這不是割稻子,”羅錚低聲說,“56半的後坐力能撞斷你鎖骨,手榴彈引信可能受潮,拉環後三秒炸還是五秒炸,沒人知道。”他身後的倉庫裏,傳來53式重機槍的拆卸聲,鑄鐵部件碰撞的悶響像在給世界敲喪鍾。
“我不管!”李芳往前擠,“你們拿槍的是人,我們拿鐮刀的就不是?你們憑啥攔我?”
“就憑這個!”羅錚突然拽起她的手腕,擼高衣袖,露出纖細的小臂,“你連彈匣都擰不開!”他從戰術背心摸出枚56式步槍彈匣,銅殼在雪光下泛著冷光,“裝滿子彈4.5斤,你能壓進去幾個?”
李芳猛地抽回手,指甲劃過羅錚的鋼盔帶。“我能學!”她的聲音裏帶著哭腔,卻把鐮刀握得更緊,刀柄上的老繭是割了十年稻子磨出來的,“給我把槍,打不準我就用鐮刀砍,砍不動我就咬!”
倉庫內突然傳來金屬碰撞聲,是縣醫院的男護士沈明不小心碰倒了彈藥箱。
羅錚轉頭望去,三四個民兵正在用漁網包裹手榴彈串,他們的手指都纏著紗布,那是試裝引信時被劃破的。
“嫂子,”羅錚的聲音突然軟下來,“我媳婦也在渡口,帶著兩歲的閨女……”他沒說完,因為看見李芳脖子上的銀鎖,那是她兒子的滿月禮,此刻歪在衣領間,“但你看看這些槍,”他指向倉庫內正在調試的57式重機槍,“連我們爺們都得兩個人扛,你咋用?”
李芳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看見退休工程師周明正在給重機槍加裝防盾,那是用報廢的消防車水箱改的,足有三十斤重。她想起丈夫出海時,總說“女人別碰船舵,手勁不夠”,此刻突然覺得這話比冰雪更冷。
“那我去搬彈藥。”她終於妥協,鐮刀尖戳進雪地,濺起細小的冰晶,“讓我做點啥,不然我會瘋。”
羅錚盯著她的眼睛,那裏布滿血絲,像兩口要噴發的井。他摸出枚木柄手榴彈,卸掉引信,塞進她手裏:“去後方教老百姓做詭雷,把這玩意兒埋在雪裏,踩中就炸。”他頓了頓,“別靠近火線,你的手該用來做飯,不是殺人。”
林春芳捏著手榴彈,金屬表麵的冷意透過掌心,卻抵不過心口的灼燒。
“好。”她輕聲說,把鐮刀插回腰間,刀把上的紅布條掃過羅錚的褲腿,那是她結婚時係的喜帶。
雖然,作為一個農村婦女,她不會布置詭雷,但在此刻,這枚被拆了引信的67式木柄手雷卻能給予她反抗的希望。
倉庫外,又有幾個婦女圍過來,她們手裏攥著菜刀、擀麵杖,甚至燒火棍。
羅錚舉起彈匣,高聲喊道:“想報仇的聽著!拿槍這事,交給爺們!”
“放你娘的屁!”五十歲的張桂蘭揮舞著根鋼筋,“當年我能扛兩百斤棉紗,現在扛不動槍?”她的勞保鞋上沾著工廠的藍染料,此刻凍成硬塊,“把你那杆五六半給我,我年輕時大練兵的時候打過優秀!”
羅錚看著她發福的身形,想起縣武裝部的體能測試表:56半步槍含彈全重4.1公斤,張桂蘭的握力隻有28公斤,低於標準值12公斤。“您老還是去熬薑湯,”他軟下聲音,“前線需要熱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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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來這套!”張桂蘭推開他,卻被腳下的積雪滑倒,鋼筋砸在羅錚的步槍上,發出嗡鳴。
旁邊的李芳急忙扶住她,“算了,桂蘭嬸,“咱們去給弟兄們做飯搬彈藥都行。”她的手指觸到張桂蘭腰間的鑰匙串,上麵掛著毛巾廠的考勤牌,1985年的老物件,“等打完仗,咱們開個縫紉鋪,給凱旋的爺們做新衣裳。”
張桂蘭突然哭了,雪花混著淚水在皺紋裏結成冰晶。
“好,”她攥緊鋼筋,“一會我教你怎麽布置詭雷,我要給我那口子報仇,他是在鏽鐵山被感染者撕碎的……”
羅錚轉過身,假裝沒聽見,雲林縣的武裝人員是不夠,可也沒輪到讓女人上戰場的地步,帶把的爺們,還有的是。
“都聽著!”他突然大吼,“能扛槍的跟我上,不能扛槍的給我把後路守住!誰要是後退,老子拿槍托砸斷他的腿!”他的聲音裏帶著絕望的狠勁,卻讓婦女們安靜下來,“這不是男人的仗,是雲林縣的仗!但有些事,總得有人先上!”
李芳望著他的背影,當年丈夫出海前的樣子,也是這麽背對著她,漁船的馬達聲蓋過了他的“等我回來”。
女人們的腳印在雪地上延伸,與扛槍的男人們交錯,像兩道平行的線,在末日的縣城,共同織就最後的防線。
張桂蘭突然開口:“李芳,你說這薑湯多放點鹽行不?男人們出汗多……”
“行。”李芳點點頭,記起丈夫出海前總說“鹹湯能頂半頓飯”。
而在她們身後,倉庫的鐵皮屋頂上,半米厚的積雪正在緩緩滑落,露出底下暗紅的瓦片,像一塊被歲月啃食的肝。
晚上9點48分,倉庫內的白熾燈在風雪中忽明忽暗,澹台明的影子被拉得老長,正在往戰術背心裏塞彈匣。臨時任命的通訊兵李雨薇,縣宣傳科科員,25歲,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差點撞翻裝滿手榴彈的木箱。
“前、前線急報!”她組織了一下語言,通訊器的天線勾住了羽絨服拉鏈,“部隊已經全麵撤…撤進縣城,感染者預…預計20分鍾後開始進攻。”
澹台明的手頓在半空,拇指按在彈匣卡榫上,指腹的老繭蹭過冰冷的金屬。
倉庫內突然安靜下來,隻有屋頂的積雪滑落聲,像誰在低聲啜泣。
“慌什麽!”他抓住李雨薇的肩膀,“縣城離渡口還有十公裏,夠咱們打三場阻擊戰!”他轉身時,腰間的手槍套刮到槍架,發出刺耳的“吱啦”聲,“都聽著!五分鍾內領完彈藥,按班組集合!”
“可是……”李雨薇的聲音細得像蚊子,“通訊裏說感染者會爬牆……”
“爬牆?”澹台明抓起桌上的手電筒,光束掃過她煞白的臉,“老子當年在邊疆守哨所,雪比人高,狼比狗凶,不一樣沒被叼走?”他扔給她一枚手榴彈,“攥緊了,炸飛一個夠本,炸倆賺一個!”
“那我們現在就去支援前線?”李雨薇低下頭,原本她以為作為女性黨員可以負責後勤,此刻卻發現自己攥手榴彈的手在發抖。
澹台明沉默著抓起手雷箱,快步走到倉庫門口,衝著已列隊的民兵們扯開嗓子吼,聲浪震得門框上的冰碴子簌簌掉落:
“所有人聽好了,現在向商業區穿插!”
“記住!我們的背後是渡口,是你們自家的灶台和暖炕!”他舉起手槍,槍口指向倉庫外的風雪,“就算槍栓凍住,也要用牙咬開!就算子彈打光,也要用拳頭砸!因為這裏是?”
“雲林縣!”人群中爆發出參差不齊的吼聲,有破鑼般的沙啞,有少年般的青澀,卻都帶著股狠勁。
“老吳。”王鵬突然抓住吳健的胳膊,後者聞到他身上濃重的風油精味,顯然是用來壓製恐懼的,“要是我……要是我回不來,幫我跟閨女說……說爸爸去外太空打怪獸了,就像她動畫片裏那樣……”
“滾你媽的外太空!”李懷林一巴掌拍在王鵬後頸,卻撞得吳健的81式步槍滑出肩帶,他彎腰撿槍時,防寒手套在槍托上蹭出團白氣,抬眼就看見鄭科長躲在消防栓後。
“喲,這不是鄭科長嗎?”李懷林故意踢了踢腳邊的彈藥箱,鋼盔下的眉毛挑得老高,“您這正科級領導,得給咱們示範個黨員衝鋒姿勢唄?”他上下打量鄭科長的肚子,後者的西裝第三顆紐扣正搖搖欲墜,“不對啊,您這防彈背心怎麽比米其林輪胎還鼓兩圈?”
“胡、胡說!”鄭科長抱緊胸前的54式手槍,槍套掛住西裝紐扣,臉漲得通紅,“我這是……這是戰略儲備!關鍵時刻能迷惑敵人!”
“迷惑敵人?”王鵬湊近他,故意用手電筒照他的肚子,“要不您站最前麵,感染者以為您懷了三胞胎,說不定繞著走?”
人群中爆發出壓抑的笑聲,有人差點把剛塞進嘴的壓縮餅幹噴出來。
鄭科長的耳尖瞬間紅透,手指慌亂地摸索著槍套紐扣,卻越勾越緊,急得直冒汗:“我……我這是指揮位!指揮需要冷靜的頭腦!你們懂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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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揮位好啊,”李懷林假裝恍然大悟,“那您指揮我們先撤?”
“放你娘的驢屁!”鄭科長終於扯開紐扣,手槍差點掉在地上,“老子當年……當年在黨校進修時, 考核都是優秀!”
“哦?”澹台明突然轉身,手裏多了枚67式木柄手榴彈,“那正好,鄭科長,您給大夥示範個標準投擲動作?”
鄭科長的笑容瞬間凝固,盯著澹台明遞過來的手榴彈,像看見一條蛇。他後退半步,西裝後背蹭到牆上的“民兵守則”標語,聲音發顫:“現、現在不是考核的時候!等擊退感染者,我親自給大家開課!”
“行,那您先留著這枚當教具。”澹台明硬塞給他,轉身走向鐵門,“記住,拉環後數三個數,別超時,您肚子大,跑不快。”
倉庫內再次爆發出笑聲,鄭科長攥著手榴彈,表情比吃了凍土豆還難看。
吳健悄悄湊近他,壓低聲音:“要不我幫您把導火索剪短點?爭取炸完還能跑兩步。”
“滾!”鄭科長推開他,卻不小心撞到木箱,幾顆手榴彈滾到腳邊,嚇得他差點跳起來。
澹台明站在鐵門口,看著這幕鬧劇,突然吼道:“笑夠了沒?!五分鍾後商業街集合!再磨嘰老子把你們全塞進迫擊炮筒當炮彈!”
笑聲戛然而止,眾人抓起裝備往外衝。
鄭科長最後一個出門,卻被鐵門夾住西裝後擺,他手忙腳亂地撕扯,突然聽見李懷林在前麵喊:“鄭科長,您的《年度考勤表》掉了!”
“燒了!”鄭科長頭也不回,“老子以後天天全勤!”
鐵門在身後“咣當”關閉,夾住一片飄落的雪花。
鄭科長望著漫天風雪,手裏的手榴彈仿佛有千斤重。
前天開會時,會議室的空調嗡嗡作響,鄭科長扯了扯領帶,第無數次望向牆上“黨員先鋒崗”的鎏金匾額。
投影屏幕上“抗災應急部署”的ppt泛著冷光。
“同誌們!”他的手掌拍在實木桌麵上,保溫杯裏的枸杞晃出漣漪,倒映著他刻意繃緊的下頜線,“別管我們是拿招商手冊的筆杆子還是握簽約筆的指尖子,當群眾的呼聲穿透風雪,黨員幹部必須衝鋒在前。”
“我不管外頭風雪多大、困難多險。”
“黨員的字典裏沒有‘退後’二字!平時咱們跟企業談政策要‘咬得住’,現在跟感染者鬥更要‘釘得死’!”
“什麽叫先鋒模範?”
“就是群眾盼著咱們的時候,咱們得把胸脯挺成城牆!就是組織指到哪兒,咱們就得把黨性紮成鋼樁!”
話音剛落,下方就傳來熱烈的掌聲與叫好。
然而,此刻每個字都像耳光,抽得他臉頰發燙。
“媽蛋,”他小聲罵了句,跟著隊伍衝進風雪,卻故意走在隊伍中間,把肚子縮了又縮,生怕顯得太顯眼。
遠處,商業區的輪廓在雪幕中若隱若現,像頭張開大嘴的野獸,而他手中的手榴彈,是唯一的牙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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