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新的攻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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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再次垂落浸染,不遠處的渡江大橋已呈爆破後的猙獰輪廓。
    橋上守備部隊終究難敵感染者浪潮般的輪番衝擊,雙方增援兵力如蟻群匯聚,人類防線卻率先在嘶吼中潰敗。
    原計劃借橋體結構絞殺感染者有生力量的謀劃,終成焦土上的殘卷。
    猶記橋梁初爆時,不知橋墩與鋼梁預埋了多少炸藥。
    爆炸的火光如黑夜中驟然騰起的太陽,是橋梁迸射的最後光芒,又似希望在火光中燃盡後熄滅。
    其餘部隊防區一片死寂,恍若隔岸觀火,秉持著事不關己的漠然,任硝煙與慘叫在對岸肆虐。
    這是絕望中滋生的偷安之念,人人都在避戰,盼著他人浴血廝殺,自己好於戰後坐享其成。
    而張涵也是這樣想的,他用力搓了搓剛睡醒的眼睛,望著還在冒著火光的大橋,那火光太亮了,亮得讓他想起小時候見過的日全食,明明是黑夜,卻把江麵的冰層照得像熔化的玻璃,連遠處山坳的積雪都映出暖橙色。
    現在火光滅了,隻剩橋樁上未燃盡的鋼筋在冒煙,飄來的灰燼落在張涵睫毛上,涼絲絲的。
    "人活著總想發點光,散點熱,"張涵眨眨眼,看見江麵上漂來個穿迷彩服的屍體,軍靴卡在冰縫裏,手背朝上,指甲蓋都是青的。
    不遠處還有個感染者的半截身子,爛肉凍在冰麵上,像塊被啃過的凍豆腐。
    江裏新添的浮屍堆裏,有穿軍裝的,有露著爛肉的,可翻過來細看,都是爹媽生的血肉身子。
    他突然用袖口蹭了把嘴:“可你瞅這鬼世道,國家拿人當劈柴燒,好劈柴燒得旺,賴劈柴慢慢熬,咱燒完連渣都得讓江水衝跑。”
    “張哥,沒想到你還這麽有文化呢!”臭蟲屁顛兒屁顛兒地從戰壕另一頭竄過來,口袋鼓鼓囊囊,不知道又從哪兒搜羅來幾粒糖果。“來幾粒不?”他晃了晃攥著糖果的手。
    張涵挑了一顆葡萄味的,塞進嘴裏細細地抿。
    甜味在舌尖炸開的瞬間,他想起了戰前街角那家總飄著果香的糖果店。
    “比我有文化的人都死在那江裏麵的嘞,”他含糊不清地說,“你看咱這沒文化的,天老爺都嫌髒,不願收。”
    “張哥你這話說得比報紙上的社論還帶勁!”臭蟲撕開一顆橘子糖塞進嘴裏,“要不說咱命硬呢,原來是老天爺嫌咱們讀書少,嫌咱們字都認不全,連孟婆湯的藥方都讀不懂,才不收!”他說著,突然伸手拍了拍張涵沾著泥的肩膀,“等仗打完了,咱直奔省城新華書店,扛一麻袋《戰爭與和平》回去,讓閻王爺見了都得誇咱有學問!”
    張涵摸出皺巴巴的煙盒,抽出一根煙叼在嘴上。
    防風打火機擦出火星的瞬間,他瞥見盒裏還剩三根煙。
    “這仗打不完的嘞,”他深吸一口,看著煙霧在寒風裏凝成細縷,“就算咱們南方這邊打完咯,北邊、西邊,指不定哪兒又要填坑,別忘了,咱們現在可是一個大頭兵!”
    臭蟲抿著糖果的動作突然僵住,他轉頭看向天上慘白的月亮,月光給戰壕積雪鍍上層冷霜:“可我是江西人,老輩人說,要是死在他鄉,魂是回不到故鄉的,隻能在荒山野嶺當野鬼,連村裏的祠堂都進不了!”
    “山河皆是國土,魂就算歸不了故裏…”張涵話說到一半,突然沉默,再也編不下去了。
    樹梢的枯葉總盼著歸根,可當秋風吹起,有的被卷進溝渠,有的卡在石縫,更多的是在半空打著旋兒,直到被積雪掩埋,連腐爛都尋不到去處。
    “張哥,你說咱這兵當的啥兵。”臭蟲“呸”地吐出含了半截的糖果,糖球裹著唾沫星子滾進雪裏,轉眼被風雪埋住。
    “我昨天打電話回去,我娘在那頭扯開嗓子罵,你個絕孫滴現世寶!養你還不如養頭癲皮狗!屋裏祖墳被你刨咯才生出你這敗家精!跑出去當兵,咋不一頭栽進茅坑裏淹死!’罵得我耳膜都快炸咯,全班人瞅著我笑,臊得我想鑽地縫!”
    張涵把糖果嚼碎,摸著自己手中的81式步槍,麵色陰沉的說道:“富人出錢,窮人出命,老祖宗傳了八輩子的規矩。”他盯著槍管黑洞洞的槍口,“有權有勢的穩坐高台,我們這些賤骨頭隻能在底下拚命!”
    臭蟲歪著腦袋,凍得發紫的嘴唇抿成一條線,半晌才懵懂地點頭:“所以說咱們就是在前麵出命的唄,死了就作數,不死就等著死?”
    “那不然呢?”張涵一把扯下頭盔,額頭上還留著被勒出的深痕,用拇指摳住內襯邊緣,輕輕一掀,墊層就整塊鬆動起來,幾片碎海綿簌簌落在結冰的戰壕裏。
    他煩躁地將頭盔倒扣在膝蓋上,使勁按壓墊層四角,“除非你家裏有個神通廣大的貴婦人,能直接打電話到我們旅長的前線指揮部,把你調回後方享福。”
    “我倒是想啊!”臭蟲被逗得輕笑幾聲,“可家裏一輩子是農民,我娘連鎮長家門朝哪開都不知道,哪來通天的本事?再說了,我又是獨苗苗,這會兒指不定我娘正蹲村口罵老天爺不長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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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就好,”張涵屈指一彈,煙頭拖著紅火星劃出弧線飛出戰壕。“想這些虛頭巴腦的,還不如盼著後勤那幫龜孫子良心發現。老子煙屁都快沒得嚼了,再不來補給,隻能拿火藥卷樹葉抽!”
    ……
    江對岸,雲林縣縣城中的地下室,十幾隻高階特感正在商討接下來的進攻計劃。
    現在對於己方的局勢極為不利,連續兩天的強攻隻換來滿地低階個體的殘骸,堆積在角落的殘缺肢體正在發黑變質。
    食物短缺的陰影壓得每隻特感躁動不安。它們不是為生存而戰,而是為了滿足永無止境的嗜血本能。
    此刻圍坐在此,不是為了戰略謀劃,而是在饑餓驅使下,盤算著如何用人類的血肉延續瘋狂。
    五米高的巨錘軍團巨型感染者)萬夫長屈膝盤坐在角落,指節粗的鐵鏈纏繞著布滿傷疤的小腿,每根鏈環都凝結著發黑的血肉。
    它隨手將鏽跡斑斑的骨錘砸在地麵,混凝土瞬間迸裂出蛛網般的紋路:“弗拉爾,再攻不下防線,後天就得啃自己人。”
    米奇犽扯開人類大腿的筋肉,碎肉混著血沫從獠牙間滴落。
    這個身材高大的萬夫長咀嚼時發出令人作嘔的吞咽聲,猩紅豎瞳掃過眾人:“如果進攻再沒進展,三天之內,族群的食物就會消耗殆盡。”
    總統領弗拉爾冷冷的看了它一眼,米奇犽是從東南亞小國一路血戰晉升上來的萬夫長,可這家夥總把族群等級拋在腦後,屬於典型的有勇無謀之輩,但其麾下那支裝備精良的特感部隊,卻是後續進攻的關鍵力量。
    弗拉爾強壓下眼中的厭惡,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別急,勇士,那邊的人類士兵已經被我們嚇破了膽。”它伸手敲了敲桌麵攤開的地圖,指尖劃過武鳴縣的標記,“現在我們要找的,是能撕開防線的突破口。”
    話音未落,他突然轉頭,目光穿透陰影:“刀刃,偵察結果如何?”
    刀刃垂著腦袋緩步上前,“咚”地單膝跪地,右手抵在胸口匯報道:“總統領,經過前夜的渡江進攻,我們已經尋找到了兩處適合進行大規模進攻的地方。”
    “一處是位於人類一個稱為武鳴縣的地區,那裏的河麵寬度較窄,水深也較淺,但是防守力量較為嚴密。”
    “還有一處位於人類第39摩托化預備役師的防區,處於最下遊,由於上遊河麵因為天氣的原因已經出現部分凍結,水流較緩,極其適合大規模進攻,最深處也不過七八米。”
    刀刃抬起頭,猩紅的眼睛裏閃爍著瘋狂的光芒,“隻要我們先對武鳴縣發起佯攻,在予以重兵對第39師實施突破,人類絕對沒有反應的時間。”
    弗拉爾凝神靜聽,作為自已從屍山血海中提拔上來的近衛千夫長,刀刃的每一次匯報都帶著浸透血腥味的可信度。
    並且對這兩處戰略要地的情況它也早已了然於心。
    可在首輪試探性進攻後按兵不動,絕非優柔寡斷。
    人類防線此刻必已高度戒備,必須給予緩衝,讓士兵緊繃的神經逐漸鬆弛。
    但若過於安靜,又會引發敵軍疑慮。
    所以它選擇攻打渡江大橋,以適度的攻勢維持壓力,同時避免徹底驚弓之勢。
    巨錘軍團萬夫長突然發出一聲悶哼:“河底淤泥能吞掉整支部隊!就算水淺,我的軍團下去就會變成人類重火力的活靶子!”
    弗拉爾擺了擺手,“不需要你進攻,你的軍團是要突破人類防線後,作為先頭力量進攻人類城市的,”它瞥了眼滿地碎肉,“人類的防線像鐵桶,需要擅長鑽空子的獵手,米奇犽,你的叢林戰部隊該派上用場了。”
    米奇犽將帶血的骨頭狠狠甩向牆角,濺起一片血花:“我的先鋒能把人類咬成肉泥!但戰後,我要一半的活人當戰利品。”它舔著獠牙上的肉絲,猩紅豎瞳掃過眾人,“誰敢搶,我就先撕了誰。”
    弗拉爾目光如炬,掃向地下室內的其餘感染者。
    空氣瞬間凝固,唯有米奇犽咀嚼人肉時發出的令人作嘔的聲響。
    片刻的死寂後,沒有任何人發出異議,也沒有任何反對的聲音,每一隻感染者都保持著沉默,默認了這個戰利品的劃分結果。
    “米奇犽,看來並沒有人跟你爭戰利品,你就放心去幹吧!”弗拉爾咧開嘴笑道,嘴角的裂口撕裂到耳根,滲出黑紅膿血。
    米奇犽聞言仰頭發出桀桀怪笑:“放心?等我的軍團踏平人類防線,整個戰場都會是我的狩獵場!”
    弗拉爾抱胸不語,在這個弱肉強食的族群裏,沒有一隻特感會輕易放棄利益,這群貪婪的同類不是不想爭,而是都在盤算。
    米奇犽要孤軍深入去啃人類的防線,就算突破成功,米奇犽的傷亡也不會小,說不定戰利品都遠遠比不上麾下的傷亡情況。
    一旦精銳力量受到重創,在這個以實力為尊的族群裏,米奇犽的地位也就沒必要保留了,降為千夫長都是輕的。
    “進攻計劃定於明日,夜間淩晨兩點。”弗拉爾掃視著地下室裏蠢蠢欲動的特感們,“接下來,所有軍團全力收集渡船工具,如果明天的進攻還沒有成果,你們就把你們軍團麾下的一半低階個體貢獻出來作為食物吧。”
    話音剛落,地下室內所有的特感眼睛同時爆發出猩紅的光芒,饑餓與嗜血的渴望在幽暗中翻湧,仿佛已經看到了人類防線崩潰後的血腥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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