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向下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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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報告長官!這是昨晚審訊潰兵的信息匯總,請您過目!”
    一名上士捧著文件夾拘謹的走進防區正中央的一間平房。
    a09檢查站就紮在省國道旁的老村落裏,沒費勁兒拆改,直接把國道邊的幾間臨街商鋪當核心工事,左右用沙袋堆出半人高的掩體,連商鋪原本的卷閘門都沒拆,拉下來能擋流彈,推開又能盯著國道上來往的車輛。
    屋裏飄著小米粥混著鹹菜的味道,魏景少校正坐在桌邊,搪瓷碗裏的粥還冒著白氣,筷子上夾著半根涼透的油條。
    勤務兵十分鍾前送的早餐,顯然沒怎麽動。
    上士弓著腰,把文件夾穩穩擱在木桌空處,指尖避開桌沿凝固的粥漬和煙蒂燙出的黑印,視線自然往下壓,落在少校沾了點塵土的軍靴鞋尖上。
    “昨晚又退下來幾個潰兵?”魏景“嘖”了聲,不滿地把夾著油條的筷子往碗沿一搭,伸手抓過旁邊的牛奶袋,剛碰到溫熱的塑料,眉頭就皺了起來“天天審這些人有什麽用?問十句有八句是瞎扯,要麽說部隊打散了,要麽說沒彈藥了,真真假假的誰能辨清?”
    撕開口喝了口涼牛奶,他腮幫動了動,把空袋捏得“嘩啦”響,隨手往桌角的鐵簸箕裏一扔。
    袋子撞在邊緣,彈了下才掉進去。
    “咱們站就這麽點人手,白天要查過往的物資車,逐個核對通行證,半夜得盯著鐵絲網,防著感染者摸哨偷襲。現在倒好,還得抽人給這些逃兵做筆錄、核身份,上頭是忘了咱們一天就睡五六個小時了?真把人當鐵人使喚?”
    上士往後退了兩步,腳跟在水泥地上輕輕磕了下,腰杆挺得更直“報告長官,一共23名。17個是從武鳴縣撤下來的,剩下6個是前沿江防的,戰術背心都磨破了,有兩個左胳膊上帶著刀傷,沒出血,但按規矩送隔離區觀察了,沒敢往臨時營房帶。”
    魏景慢悠悠摸出鐵皮煙盒,抖出一根叼在嘴裏,伸手拿起文件夾,指尖在紙頁上掃著,偶爾蹭過審訊兵潦草的字跡“這裏麵,能定成‘部隊潰散後正常撤退’的有多少?還有多少說不清直屬部隊、得再次核實或者跟直屬部隊確定的?”煙圈飄到文件上,他忽然抬頭,目光掃過窗外,鐵絲網外的荒草上還沾著晨露,“對了,昨晚感染者沒鬧?前兩晚半夜跟瘋了似的衝卡。”
    “回長官,昨晚沒動靜。”上士聲音放得穩,“前天後半夜那波突襲,咱們重機槍陣地掃倒了至少一百多個,鐵絲網都被屍體壓彎了,今早巡邏隊去外圍看,屍體還堆在那,想來是沒力氣再攻了。”
    “沒動靜才得盯緊。”魏景打了個哈欠,眼角沁出點淚,隨手翻著文件,“這些我等會兒跟參謀一起捋。你也去食堂端碗熱粥,昨晚你值整宿崗,吃完趕緊去宿舍眯兩小時,下午三點還得跟著二組去外圍巡邏。”
    上士立刻立正,右手“啪”地貼在褲縫上行禮“是!謝謝長官!”他沒多耽擱,轉身時特意讓鞋底貼著地麵走,木門被輕輕帶攏,隻留一道窄縫。
    “打這個b仗。”魏景盯著文件上密密麻麻的字,隻看了兩行就覺得頭痛的不行,“啪”地把文件夾扔在桌上,紙頁都震得翹起來。
    有時候他真忍不住琢磨,上頭是不是把腦子落在指揮部的暖氣房裏了?
    明明是整線扛不住的大潰敗,卻非得揪著底下的大頭兵問罪,讓他們寫“為何擅自撤退”的檢討,這追責追得,比貓抓老鼠還沒章法。
    他想起前幾天聽來的笑話,倒覺得跟眼下這事挺像有人自己拉不出屎,不怪自己吃了涼東西,反倒一腳踹翻茅坑,罵茅坑太臭礙了他的事。
    上頭拍板時想的是“先把人湊齊”,真到打輸了,倒把責任全推給底下人。
    說什麽“作戰不利”,可後半夜潰退的那些一線部隊,70以上都是征召兵。
    當初是兵員缺口實在填不上,才硬把這些連槍都沒摸熟的人拉來守陣地,現在倒嫌他們頂不住?
    自願扛槍的兵,哪怕彈盡糧絕也會多守一分鍾。
    可被強征來的人不一樣,他們心裏憋著股“憑什麽我來送命”的怨氣,能不臨陣跑散就不錯了。
    這道理多明白啊,跟煮餃子必須得用開水一樣。
    水不夠熱,餃子皮都煮不熟,還指望它能煮得噴香?
    可上頭怎麽就看不見?
    魏景冷笑一聲,夾起油條又咬了口,酥脆的殘渣簌簌落在“潰兵追責記錄”的紙頁上。
    黑字沾著黃渣,倒像給這些冰冷的“罪名”添了點荒唐的煙火氣,他越看越覺得諷刺。
    這次仗打得是真難看,整線垮得連個緩衝都沒有。
    之前花了半個月構建、又在廣播裏反複宣傳的“銅牆鐵壁江防”,真遇上感染者衝鋒,竟跟紙糊似的一觸即潰。
    現在不隻是要給上頭的司令部一個交代,更得給後方那些攥著收音機、盼著“前線大勝”的民眾一個說法。
    後方人哪知道前線的窘迫?他們聽不見陣地裏“缺彈藥”的嘶吼,看不見征召兵握著槍發抖的手,隻從廣播裏聽見“陣地失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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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部隊後撤”,心裏的恐慌就跟野草似的瘋長。
    這種時候,必須得有“人被追責”,才能把那股恐慌壓下去,讓他們覺得“軍隊沒放任不管”。
    可追究誰呢?
    總不能去揪著製定作戰計劃的參謀罵,說他沒算準感染者會從江灘蘆葦叢突襲吧?
    也不能去質問調兵的將軍,說他不該把隻練了三天槍的征召兵往最險的陣地派吧?
    真要往上查,牽扯的全是肩章帶星的人,一旦把“指揮失誤”捅出去,民眾隻會更慌。
    連指揮的人都錯了,這仗還怎麽打?咱們還能指望誰?
    倒不如往下找“責任人”。
    抓一些退下來的大頭兵,給他們定個“臨陣脫逃”的罪,再印幾份通報貼在後方城鎮的公告欄上,寫著“已嚴肅處置潰兵,後續將增派精銳加強防線”。
    這樣一來,後方民眾會覺得“軍隊在做事、在糾錯”,心裏的底氣能穩一點;而上頭那些人的根基,也半點不會動。
    畢竟在大多數人眼裏,“個別士兵沒守住”,頂多是“這人膽子小、不頂用”;可“將軍指揮錯了”,那就是“整個軍隊的指揮體係出了毛病”。
    前者好改,換個人就行;後者卻會戳破“軍隊穩靠”的假象。
    上頭比誰都清楚,民眾需要的是“安心”,不是“真相”,所以他們從不會願意,把體係的毛病擺到台麵上給人看。
    “跟小孩子玩沙盤遊戲一樣,打輸了還想賴賬?”
    魏景哈了口濁氣,伸手從牆角掛衣架上扯下軍大衣,沒等係扣子,就衝著門外沉聲喊“衛兵!”
    守在平房門口的兩名士兵聞聲立刻推開門“長官!”
    “去把政委和參謀叫到這兒來,就說有潰兵審訊的事要碰個頭。”
    魏景抬手攏了攏大衣領口,遮住裏麵沒係風紀扣的衣領,又轉身走到行軍床邊,抓起搭在床沿的武裝帶。
    ……
    “魏少校,叫我們來是潰兵的事?”政委趙誌國一踏進房門,就急不可耐的開口,“昨晚我查崗時聽哨衛說,又收了二十多個退下來的?”
    魏景把文件夾往兩人麵前推了推“23個,你倆先翻翻。武鳴縣撤下來的17個裏,有5個連自己直屬排的番號都說不全,問當時怎麽突圍、跟誰一起撤的,就支支吾吾繞圈子,隻說‘跟著大部隊跑’;江防來的6個倒能說清之前守的陣地位置,但有3個沒等問完就承認,是‘看見感染者爬鐵絲網就先往後退了’。”
    參謀熊嶽俯下身,手指在文件上快速劃著,突然停在某行字跡潦草的記錄上“這個叫劉三喜的農民,說自己是第八征召師的,但根據我問詢的經驗看,很大概率是在隱瞞自己的身份。”
    “不止他。”魏景靠在椅背上,“還有兩個說‘跟著班長撤的’,問班長姓什麽、長什麽樣,一個說‘忘了’,一個說‘天黑沒看清’,眼神躲躲閃閃的,一看就沒說實話。這種連基本作戰信息都捋不清的,留著也是麻煩。”
    趙誌國翻開筆記本,查看著上麵登記的信息“按條例,作戰經曆模糊、無法核實直屬部隊的,本就該定性為逃兵。但現在情況特殊,要是全按逃兵處置,一半以上的……”說到這,他停了下來,意味深長的看向兩人。
    “我知道輕重。”魏景點上煙,煙圈飄到熊嶽展開的地圖上,落在標著“收容站”的紅點旁,“所以我的意思是分兩類走,那5個連番號都說不全、作戰經曆含糊其辭的,直接定成逃兵,按流程登記備案,找專人看押;剩下18個,能核實部分信息、確實是部隊潰散後沒辦法才撤的,送去後方的潰兵收容站,天一亮就送去後方,老子不想管了,是歸隊還是調去後勤,聽收容站那邊安排。”
    熊嶽抬頭看向趙誌國,眉頭先皺了起來“這樣可行?我感覺是不是有些草率了?按以往的處置比例,至少得抓夠30往上報,才算‘嚴肅追責’。現在隻定5個,連四分之一都不到,上頭要是問‘為什麽不嚴查’,咱們拿什麽理由解釋?到時候物資調配、兵力支援都可能受影響。”
    “就這麽定,不用再爭了。”趙誌國“啪”地合上筆記本,沒給熊嶽再反駁的餘地。
    事情的本質本就跟這些大頭兵沒多大關係。
    前線潰敗,是指揮、是補給、是兵員素質的問題,不是幾個小兵能扛得住的。
    現在走這樣的流程,看似是“寬鬆處置”,實則是能少定一個逃兵,就少讓一個人擔著莫須有的罪名,能多活一個是一個,這已經是眼下最實在的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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