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崖邊，教皇薩利咽了咽口水。
    他當然知道現在還是凡身的六翼天使殺不死他。
    但，理智上知道是一回事，神魂深處對眼前這位天使長無法控製的敬畏又是另一回事。
    他不希望天使們在天使長的帶領下回到天堂，又不敢親自麵對六翼天使。
    所以才以繼任教皇的承諾為誘餌，令使者們爭相追殺，替他除掉這個禍患。
    隻是沒想到，在瓦倫納慘敗之後，就連駐守在利珀城的三個騎士團都沒能殺死這一個天使。
    真是一群廢物。
    他看向揮劍朝自己襲來的六翼惡魔，再次嚐試動使用榮光的力量進行瞬移，失敗。
    就連背後張開的白色翅膀，也有些不受控製地拍動，仿佛在試圖離開他的身體。
    不得已，隻能拔出腰間佩劍，堪堪擋下劍刃。
    哢嚓。
    手中的佩劍，在六翼惡魔的攻勢下，竟然崩開裂縫，被生生擊碎。
    身體條件反射地向後閃躲，踉蹌一步，跌落懸崖。
    教皇一邊墜落，一邊拚命控製翅膀，卻隻是徒勞無功地撲騰了兩下，無法飛起。
    六翼惡魔張開黑色的翅膀，俯衝而下，手裏舞著華麗的劍花，在教皇身上留下一道道殷紅的色彩。
    砰！
    教皇重重摔在崖底的岩石上，破碎不堪的身體。
    下一瞬，血液散發出淡淡的金色光芒，收攏回體，所有的傷口也快速愈合。
    他和那些凡間的不死人不同。
    未傷及神格，他甚至都感受不到疼痛。
    “哈哈哈，就算打敗我一萬次又能怎樣？”
    教皇躺在岩石上，張狂肆意地大笑道，“你們殺不死我，殺不死我哈哈哈哈哈……”
    正得意著，眼前驟然亮起一道耀眼的光芒，晃得他眯起眼，隻能睜開一條細縫。
    是……聖光？
    不，不可能，凡間怎麽可能會有聖光？
    仔細一看，利劍周身覆著一層淺金色流光，握在六翼惡魔的手中。
    嗬，不過是唬人的小把戲罷了。
    他笑著看向那直指自己眉心的劍，臉上滿是不屑。
    忽然，天使之書出現在眼前，替他擋下了惡魔的劍鋒。
    書頁散亂地下垂著，透過薄薄的紙張，他看見那些刺眼的文字。
    ‘這次，我分了一些神力，讓孩子們擁有榮光。榮光可以成為他們的翅膀，賦予他們強大的力量。’
    撲簌簌。
    耳邊響起一陣扇動翅膀的聲音。
    教皇轉過頭，看見剛剛落地的六翼天使。
    那潔白而美麗的大翅膀，真是礙眼。
    他皺起眉，一把揮開替他擋下攻擊的天使之書。
    “滾啊！要不是你這本破書，他們也不會找到我，都怪你！你就是個災星！叛徒！”
    被摔到一邊的天使之書，蹦躂著剛往前挪了兩步，聽見這幾聲咒罵，瑟了瑟身子停下。
    一副垂頭喪氣的委屈模樣，躊躇不前。
    桑銘走了過去，從地上撿起天使之書，將其牢牢禁錮在懷中，朝辭影點頭示意。
    少了麻煩的東西礙事，教皇沒幾下就被打地跪倒在地。
    辭影抬起一隻腳踩在他的肩上，舉起劍再次朝著他的眉心刺去。
    下一瞬，教皇臉上囂張的笑意凝固，眼底漸漸泛起驚慌。
    怎……怎麽會……
    一介凡物，竟能傷及他的神格？
    不可能，他不願相信。
    然而，神魂撕扯的劇痛，卻讓他不得不認清事實。
    教皇顫著抬起眼皮，看向辭影，抖著唇哀求，“停……停下……”
    曾經他將那些天使踩在腳下時有多得意，如今被踩在腳下時就有多狼狽。
    以前他對那些向他求饒的天使與惡魔嗤之以鼻，此刻，卻無比希望眼前的六翼惡魔能放過他。
    為什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明明，他已經成為世界的主宰，體會到權力的美妙滋味，甚至還得到了夢寐以求的天使翅膀。
    不，他不想死，不想就這樣灰飛煙滅，消失於天地間。
    “我……我願意把我擁有的，分給你……”教皇沙啞著嗓音，艱難地說道，“我們……可以一起，主宰這個世界……”
    “我對主宰世界沒興趣。”沒等他說完，辭影就輕飄飄地打斷了他的話。
    教皇正要在說什麽，便聽見一旁六翼天使清冷的嗓音：
    “主宰世界是責任，不是索取。”
    “嗬……”薩利聞言，冷笑一聲，“是啊，你們把這片大地當成你們的責任，為了他們東奔西走，甚至不惜犧牲自己。”
    “可結果呢，大家得到了什麽？我們天使，隻得到了人類虛無縹緲的信奉。”
    他轉過頭，目光投向辭影，扯動嘴角，帶著一絲嘲諷，說道：
    “還有你們這些惡魔，甚至被人類誤解，被視為不祥，被他們憎惡！”
    “值得麽？”薩利低聲蠱惑，“難道你就一點兒不覺得憋屈？覺得不甘心？不想報複那些恩將仇報的人類？”
    “也許吧。”辭影冷冷地看著他，仿佛在說一件與他無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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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是惡魔，隻是來到這裏做任務罷了。
    惡魔，或者天使，誰又能做到完完全全地無私付出，即使得不到任何回報，甚至被誤解詛咒，內心也沒有一絲動搖？
    不過是心中那份責任，讓他們堅守底線罷了。
    而那些不死人裏的背叛者，正是因為守不住本心，才讓逸散在這個世界的惡趁虛而入，侵蝕了良知。
    但……
    “那和你有什麽關係？你一沒為平息人類的災禍付出任何努力，二沒經曆過墮凡三千年的磨難。我們甘心與否，憋屈與否，和你有什麽關係？”
    辭影漠然看著眼前已經有了消散跡象卻因執念彌留的神形，殘忍地揭開了他心中最脆弱的傷口，
    “你不過是個嫉妒別人翅膀的盜賊，意外嚐到權力甜頭就貪婪想要更多的小人，享受肆意踐踏他人尊嚴並以此為樂的變態。”
    曾經不可一世備受敬仰的教皇，渾身顫抖，雙目圓睜，像是被突然扒光了衣服徹底裸露。
    那些被美名粉飾的肮髒心思，瞬間無處遁形。
    過往的一幕幕在腦海中閃過。
    回到五年前，天堂之門再次打開的那一天。
    看著天堂裏的榮光紛紛飛入凡間，尋找他們的主人。
    他離開天堂踏入凡間，附身於一具肉體凡胎，隻為得到一雙翅膀。
    “我隻是……想要一雙翅膀……”
    薩利低低呢喃著。
    他的臉上已經漸漸失去血色，背後那雙不屬於自己的翅膀也一點點脫落。
    神格漸漸消散，徒留下一具淪為凡人的軀體與靈魂。
    就連一直在六翼天使懷中跳動掙紮的天使之書，也漸漸沉寂下來。
    生命的最後，他聽見耳邊清澈的嗓音。
    “看在你這麽想要翅膀的份上，到了地獄，我會好好滿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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