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毛說：“孟司令這人確實不錯，帶兵很有一套。聽說他部隊有八千多人呢，司令，咱們的兵力可太少了，您瞧瞧，這一下子打下這麽大的地盤。”楊峰神色凝重，若有所思地說道：“剛才和孟司令聊了聊，他部隊大多是由土匪和偽軍擴充而來。看來以前咱們小瞧那些土匪和偽軍，這想法不對啊。往後，咱們也得擴充部隊了。兵源短缺可是大忌，現在咱們武器彈藥不缺，是時候壯大實力了。”楊小毛笑著附和：“司令，您這話太對了。以前咱們一直堅持精兵理念，所以部隊擴充得少，哪怕有人來報名當兵，您都要精挑細選。今後可得多招些兵，增加部隊規模。而且，這次咱們部隊損失也不小。”
    楊峰苦笑一聲，說：“走，去醫療隊看看。”兩人來到日軍原來的醫院，裏麵滿是傷兵。尤其有一部分戰士遭受毒氣彈傷害，痛苦不堪，好些人已經犧牲了。楊峰咬著嘴唇，焦急地問軍醫：“有沒有好辦法？”軍醫無奈地搖了搖頭，歎口氣說：“對不起，司令，我實在無能為力。這種特種彈威力太大，基本無藥可救。”
    楊峰也跟著歎了口氣，好在事先有所防備，毒氣彈造成的傷亡不算特別嚴重，但還是有一百多名戰士犧牲了。最刺痛楊峰的是潘月明三營徐四、徐五兄弟的犧牲。恍惚間，他仿佛又看見徐四站在台上說評書的模樣——那人曾口若懸河，字字珠璣，聲韻如黃鍾大呂，餘音繞梁。楊峰顫抖著雙手，將白布緩緩覆蓋住兩具遺體，喉間哽咽：“徐四，你是好樣的...到了那邊，記得照看好弟弟。我知道，家裏就剩你們倆...”話音未落，二連幸存的十幾名戰士已泣不成聲，淚水砸在焦黑的土地上。
    在這次戰鬥中，總共犧牲了五百多名戰士。要知道，龜塚大隊可不是普通的守備隊，而是一支正規的野戰部隊，戰鬥力相當強悍。負傷的戰士也很多，所幸這裏藥品還算齊全，楊軍醫和幾位日本醫生醫術精湛，不少戰士的生命被挽救了回來。
    錢四寶也在醫療隊，此次特戰隊遭受重創，和他一同進城的30多人，竟犧牲了22個，還有七八人重傷。錢四寶滿臉痛苦，這些兄弟與他生死與共，如今卻在溧水縣折戟沉沙。那幾個身負重傷的戰士雖暫時脫離生命危險，但有幾個注定要終身殘疾。說到這兒，錢四寶忍不住流下淚來。
    楊峰走上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四寶，我都明白，他們都是好樣的。你放心，即便他們傷殘了，我也會負責他們後半生的生活。” 錢四寶抹了抹眼淚，點頭說道：“司令，主要是梁才林犧牲了，這對特戰隊來說損失太大了。” 楊峰不禁歎了口氣，梁才林這個神槍手的犧牲，著實讓他悲痛萬分。梁才林與他出生入死，性格又沉默寡言，沒想到此次竟在此地壯烈犧牲。楊峰歎道：“戰爭就是這麽殘酷，往後大家一定要格外小心。” 說罷，又拍了拍錢四寶的肩膀，便轉身回了司令部，畢竟還有諸多事務等著他去處理。
    剛回到司令部，楊峰就看到牛四正在訓二愣子，二愣子身旁還站著管理後勤的文書。二愣子緊緊抱著一挺機槍，死活不肯撒手。楊峰有些詫異，問道：“這是在幹什麽呢？” 牛四苦著臉說道：“司令，二愣子這小子今天被屠洪霞拉去打仗，繳獲了一挺機槍，就說什麽都不撒手。您瞧瞧這管後勤的文書，讓他把機槍送到倉庫去，他就是不同意，還說這是他繳獲的就得歸他，我這不正罵他呢。” 楊峰一聽，趕忙說道：“二愣子，站起來，有沒有受傷啊？” 二愣子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站起身來，可依舊緊緊抱著那挺機槍不鬆手。楊峰笑著問：“你在炊事班要機槍幹什麽呀？” 二愣子甕聲甕氣地說：“我三姐說了，在炊事班幫忙沒出息，我就該去當機槍手。” 楊峰微微一笑，說道：“你有這個想法挺好，不過我跟你說，你年紀還小。這樣吧，我答應你，再在炊事班待半年，我就把你調去當機槍手。”
    二愣子這才不情不願地嘟囔道：“司令，你說話可得算數啊。” 楊峰笑著抬腳輕輕踢了下他的屁股，說道：“快去，把機槍給我送到倉庫裏，不然今晚可別想吃到肉。” 二愣子一聽吃肉，眼睛一亮，趕忙乖乖扛起機槍，跟著文書走了。
    牛四看著二愣子的背影，笑著對楊峰說：“司令，這小子雖然死心眼，可真是塊當兵的好料。今天他跟著屠紅霞那虎妞偷偷跑去打仗，我聽三連戰士說，他親手砍死了兩個鬼子，用手榴彈炸死的還不算呢，真是個好苗子。” 楊峰點頭讚同道：“沒錯，確實是個好料子，就是年紀太小了。” 說著，他像是想起什麽，又歎了口氣，補充道：“其實他說漏嘴了，他才14歲啊，還是個孩子呢。”
    牛四也跟著點點頭，說道：“是啊，這孩子家裏實在太困難了，飯量又大，一個人能頂兩三個人吃的，窮苦人家哪養得起他。也隻有在咱們部隊，能讓他吃飽飯，要是去了別的地方，恐怕得挨餓。” 楊峰笑了笑，說道：“放心吧，盡量讓他吃飽，看他這個頭，估計還能長。你多費點心照顧著點。” 牛四笑著回應：“放心吧，司令，我心裏有數。這小子憨是憨了點，二牛心眼就多些，所以沒跟著去，他怕您罵他呢。” 楊峰笑著說：“龍生九子，各有不同，每個人都有優缺點。二牛精明，也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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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楊峰看了眼身後的警衛，有些詫異道：“屠紅霞那個虎妞跑哪去了？一轉眼就沒影了，這瘋妮子。” 幾個警衛麵麵相覷，其中一個說道：“沒看見啊，在城外的時候，她眨眼間就跑沒影了。” 楊峰無奈地搖搖頭，嘀咕道：“這哪像個女的啊！” 說罷，便走進了司令部。
    楊峰走進司令部，一眼就瞧見角落裏坐著個黑大個，麵前擺著七八個罐頭盒子，正狼吞虎咽的不是屠洪霞是誰。她滿臉都是血跡和汗水，軍裝破破爛爛，好些地方都露出了肉，可她卻渾然不在意，隻顧埋頭大吃。一旁的幾個參謀見狀，忍不住捂著嘴偷笑。
    楊峰輕咳一聲，幾個參謀一聽司令來了，趕忙一溜煙跑開了。楊峰走到屠洪霞身邊，眉頭緊皺，說道：“我不是叮囑過你別亂跑嗎？怎麽一轉眼又跑去打鬼子了？” 屠洪霞咽下一口牛肉罐頭，這才慢悠悠地說道：“天天跟在您身邊，跟鬼子打仗都不盡興。所以您讓楊勇他們往那邊運動的時候，我就跟上去了。二愣子非吵著要跟我去，我本來不想帶他，後來尋思著，讓他多給我背點手榴彈也好，就帶上他了。”
    楊峰臉色一冷，說道：“二愣子才14歲，還是個孩子，萬一受傷或者犧牲了怎麽辦？” 屠洪霞撇了撇嘴，滿不在乎地說：“死就死唄，那有啥大不了的？您不是說打鬼子死了也光榮嗎？” 楊峰瞪了她一眼，問道：“你自己有沒有負傷？我看你這軍裝到處都是血跡。” 屠洪霞大大咧咧地站起身來，說：肩膀好像被子彈擦了一下，其他地方我倒沒覺著疼。”
    楊峰仔細查看，發現她左肩確實有一處血跡，不過看情況問題不大，暗自感慨這丫頭還真是命大。他早聽說這次屠洪霞殺的鬼子不比上次少，作戰經驗也愈發豐富了。楊峰皺著眉，說道：“去醫療隊包紮一下傷口，再去找孫先生領兩套軍裝、兩雙鞋。你瞧瞧你現在這模樣，一個大姑娘家，衣服都破得露肉了。”
    屠洪霞對此滿不在乎，不過一聽說能領新軍裝，頓時來了精神，說道：“那行，我先去領軍裝，再去包紮傷口。” 說完，便大大咧咧地走了。
    楊峰無奈地歎了口氣，對身邊一個參謀說道：“你瞧瞧她這樣子，簡直就是個移動的武器庫。屁股後麵掛著兩把駁殼槍，左右還各掛著十個手榴彈，背後還背著一把大刀，換作別人，光是背這些東西都費勁。”
    張參謀嘴角揚起笑意："劉黑子劉營長，連黃四狗都不放在眼裏，平日裏沒少鬥嘴。可就因為調侃了屠紅霞幾句，直接被摔得連翻兩個跟頭，到現在屁股還疼呢！ 跑來您這兒告狀，又被訓得灰頭土臉。如今隻要瞧見紅霞的影子，跑得比兔子還快。"楊峰聽後爽朗大笑，這丫頭仗著自己偏愛，在營地裏天不怕地不怕，活脫脫一頭倔驢。順毛捋時乖巧得很，一旦逆了她的性子，立刻就會"撂蹶子"。好在大家都清楚，這姑娘戰場上敢打敢拚，骨子裏也是個熱心腸，平日裏的小脾氣倒也沒人計較。
    話音未落，副參謀長文碩腳步匆匆，大步跨進屋子，神色凝重地稟報道：“司令，此次行動成功抓獲一群日軍輜重兵，足有五六十人。經初步甄別，其中多數是從台灣征調而來。您看該如何處置？還是像往常一樣，教育釋放？”
    楊峰麵色陰沉如水，目光如鷹隼般銳利，沉聲道：“他們與我軍交過手嗎？”文碩立刻挺直腰板，如實回稟：“發生過激烈戰鬥，有二十餘人在交戰中負傷。”楊峰冷笑一聲，語氣冰冷刺骨：“既然如此，留著還有何用？全部槍斃！”一旁的嚴武聞言，不屑地冷笑：“司令，浪費子彈做什麽？”楊峰微微頷首：“也好，你去辦吧。”嚴武領命後，大步流星地離去，文碩猶豫片刻，還是快步跟了上去。
    約莫半小時後，文碩臉色慘白如紙地返回，聲音發顫地對張參謀低語：“這嚴武簡直是個殺人魔王！難怪平日裏兄弟們都躲著他，今日我算是徹底明白了。他砍起腦袋來，竟似把這當成了享受，我光是看著，後背都直冒冷汗......”
    話還沒說完，便見嚴武邁著穩健的步伐走了回來，手中拿著一塊毛巾，慢條斯理地擦拭著鋼刀上的鮮血。寒光閃閃的刀刃上，暗紅的血跡尚未完全擦淨。張參謀見狀，急忙閉上嘴，拉著文碩悄無聲息地躲到一旁。嚴武走到楊峰麵前，語氣平淡：“連同那幾個日本鬼子，都解決幹淨了。”楊峰神情淡漠，輕輕點了點頭，仿佛剛剛決定的不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
    護士長方菲敏銳地察覺到林阿根和黃德水的異樣，一看他們的神色，便知曉是那消息令二人害怕了。她快步走過來，輕聲安慰道：“你們倆別擔心。自從你們投降並加入咱們部隊，平日裏的表現大家都看在眼裏。放心，司令不會因為你們是台灣人就另眼相看。隻要好好幹，沒人會虧待你們。”
    二人忙不迭點頭，林阿根急切地說道：“護士長，您放心，我們跟那些人可不一樣。我們是被強征入伍的，可他們中很多人是自願的。就拿我們那一批來說，聽說有好幾萬人加入了日軍部隊呢。我們已經打定主意，等鬼子投降了，就回台灣去。”
    黃德水也跟著附和：“是啊，我們心裏都清楚，咱得跟那些人劃清界限。”
    方菲微笑著點點頭，溫和地說：“你們能這麽想就對了，別有什麽心理負擔。平時沒什麽事的時候，多和河本醫生還有川口醫生交流交流，互相學習。教教他們漢語，特別是河本醫生，他那漢語水平，實在是有待提高呀。你們現在川話都說得挺不錯了呢，繼續加油！”
    聽了方菲的話，林阿根和黃德水心裏的大石頭總算落了地，臉上也漸漸有了些笑意，感激地對方菲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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