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警衛見楊峰這麽快就從客房出來，臉上都寫滿了失望。這幾個警衛都是楊峰從戰亂中收養的孤兒，尤其是楊小虎，總覺得司令隻有一位夫人卻至今沒有子嗣，心裏暗暗替他著急。剛才旅館經理想過來拜見楊峰，楊小虎眼疾手快地攔住對方，低聲說了句“司令在談要事”，便將人支走了。楊峰看著幾個警衛擠眉弄眼的怪笑，沒好氣地瞪了一眼：“走了！”
    回到司令部，楊峰用冷水澆臉時仍心有餘悸。昨晚在旅社，他險些對梁冠英動了不該有的念頭，幸好及時克製住了。“該回廣州看看了。”他喃喃自語，想起結婚多年的妻子，又想起那些被他拒絕的送禮美人——從軍多年，他從未在男女之事上失過分寸，怎麽偏偏對這個女會計亂了心神？
    次日清晨，楊峰親自開車送梁冠英去碼頭。車廂裏兩人都有些沉默，她偷瞄著身邊專注開車的男人，昨夜輾轉反側的畫麵又浮上心頭。到了碼頭，楊峰忽然從公文包掏出一支鋥亮的勃朗寧手槍，連同一個備用彈夾塞進她手裏：“帶著防身，一個女孩子在外不安全。”
    梁冠英指尖觸到冰涼的槍身，竟是保養極佳的美式製式手槍。她驚喜得抬眼，正撞上楊峰坦然的目光：“你是我部下，別客氣。”說罷朝迎上來的中年男人揚了揚下巴：“這位是金泰勇，以前是我麾下的上尉，路上聽他安排。”
    梁冠英連忙拱手：\"金先生，一路上還得多仰仗您照應！\"金泰勇笑容滿麵，撣了撣長衫下擺：\"梁小姐太客氣了，咱們都是司令的人，何須見外？\"他領著梁冠英穿過堆滿貨物的甲板，推開客艙門時溫聲道：\"好好歇著，到香港前我來叫您。\"說罷輕輕帶上艙門。
    貨輪穩穩停靠香港碼頭，梁冠英攥著約定的報紙，在人群中張望。很快，五個衣著樸素的身影朝她走來，幾句暗語對答，確認無誤。此時，金泰勇正與碼頭商人熟練交割貨物，一箱箱物資卸下船，銀元清點聲此起彼伏。
    梁冠英帶著人上前：\"金先生，這幾位就是我要接的親戚。\"金泰勇點點頭，徑直走向海關查驗處。他與兩個外籍海關人員低聲交談，不動聲色地遞出些東西。轉眼間，海關人員揮揮手，連行李都未檢查。梁冠英順利帶著五人上船，金泰勇安排他們進客艙後，又有條不紊地指揮著返程物資裝載。
    等待裝船的時間裏，梁冠英心急如焚，目光不時掃向碼頭四周。反觀金泰勇，始終從容不迫地抽著煙，與工人交代事項。直到汽笛長鳴，貨輪緩緩離岸，她懸著的心才徹底放下。一路上，她謹記紀律，未與五人深入交談，隻細心照料他們的飲食起居。
    幾小時後，貨輪靠岸。老謝早已在碼頭等候，見梁冠英順利歸來，欣慰地笑道：\"小梁同誌，任務完成得漂亮！回去後務必小心。\"兩人匆匆道別，梁冠英笑容滿麵，終於完成了一件重要的任務！
    梁冠英仰頭望著楊峰，眼裏盛滿期待。他對上那雙清亮的眸子，最終點了點頭。兩人並肩走進街角小館，竹製桌椅被歲月磨得發亮，蒸騰的熱氣裹著鹵味香氣撲麵而來。
    \"司令，我薪水微薄，隻能請您吃這些...\"梁冠英捏著菜單，耳根泛紅。楊峰卻笑著接過菜單：\"我就好這口路邊攤！當年打仗時，餓極了連老鼠肉都啃過。\"他說得雲淡風輕，梁冠英卻聽得心頭一顫——眼前這個軍裝筆挺的男人，也曾在槍林彈雨中嚼著生肉求生。
    她輕聲感慨：\"你們為趕走日寇受的苦，實在難以想象。\"學生時代的她在校園裏呐喊遊行，後來奔赴延安，雖曆經風雨，卻從未直麵過這般殘酷。兩人分食著一碗熱湯麵，氤氳霧氣中，楊峰忽然開口：\"你親戚都安頓好了？\"
    梁冠英點頭的瞬間，聽見對方低沉的嗓音：\"既然你管賬是把好手，不如再兼份差事。去輪船公司幫金泰勇跑香港的業務，多份收入。\"她猛地起身，下意識抓住楊峰的手：\"真的嗎？多謝長官！\"掌心相觸的刹那，她才驚覺失態，慌忙鬆手時，整張臉漲得通紅。
    楊峰笑著抽回手，朝老板喊了聲\"結賬\"。不等梁冠英反應，銀元已落在桌上。他轉身對司機吩咐：\"送梁小姐回互助社。\"又回頭衝她點點頭：\"路上小心。\"
    夜風裹著街燈的光暈，梁冠英坐在車裏望著楊峰漸行漸遠的背影。手心似乎還殘留著溫度，車窗外掠過的街景都變得模糊，唯有新任務帶來的雀躍，在胸腔裏不斷翻湧。
    梁冠英將油紙包的茶葉遞給黃遠生時，老連長布滿老繭的手輕輕摩挲著包裝：\"梁小姐費心了！\"拆開包裝的刹那，醇厚茶香撲鼻而來，他驚喜道：\"好家夥，這可是上等的鐵觀音！該給你多少錢？\"梁冠英連忙按住他掏錢的手：\"黃主任平日沒少照顧我，這點茶葉就當是我的心意！\"
    兩人推讓間，黃遠生無奈搖頭：\"哪能讓你破費？下不為例！\"轉身從儲物間端出竹籃，裏頭盛著新鮮采摘的山桃、李子，\"嚐嚐咱們山上的果子，保管甜！\"梁冠英咬下一口脆生生的桃子，清甜汁水混著暖意漫上心頭。
    與此同時，楊峰接到羅長官緊急電話，即刻帶著衛隊驅車前往廣州。司令部裏，羅長官指著作戰地圖神色凝重：\"實不相瞞，陳長官調我去東北督戰。本想帶你一起，但你在地方搞經濟卓有成效，還是留下吧。\"他忽然話鋒一轉，\"不過剿匪任務不能鬆懈，你最近態度太過敷衍。\"
    楊峰抱拳解釋：\"共軍神出鬼沒，大部隊一到就化整為零，實在難尋蹤跡。\"羅長官擺擺手打斷：\"罷了罷了，好自為之。\"臨行前，楊峰鄭重道：\"東北戰事凶險，長官務必保重！\"
    輪船公司辦公室裏，劉芝華身著剪裁合體的西裝套裙，正條理清晰地向屬下布置任務，眉眼間盡是雷厲風行的氣勢。餘光瞥見門口熟悉的身影，她手中的鋼筆頓了頓，素來冷冽的眼神瞬間染上驚喜。
    幾個屬下見狀心領神會，紛紛低頭退出辦公室。房門閉合的刹那，劉芝華褪去職場女強人的幹練，嬌嗔著撲進楊峰懷裏：\"可算舍得來看我了！我還以為你被哪個小妖精勾走了魂！\"
    楊峰未及回應，滾燙的吻已落了下來。兩人相擁著跌進休息室，積壓兩月的思念化作熾熱糾纏。不知過了多久，劉芝華發絲淩亂，卻笑得眉眼彎彎：\"親愛的，你可得好好犒勞我！最近公司訂單接到手軟，多虧你那些人脈和叔叔牽線搭橋，現在不僅還清了交通銀行的欠款...\"她附在楊峰耳邊輕聲報出個數字。
    楊峰摩挲著她泛紅的耳垂，突然正色道：\"答應丁鵬的兩成利潤，還有我給你的傷殘老兵、陣亡將士家屬名單，都按時匯錢了？\"劉芝華仰頭在他下巴輕咬一口：\"瞧你這謹慎勁兒！早把撫恤金和補貼都按月寄過去了，連匯款回執單都收得整整齊齊。\"
    兩人相視而笑，辦公室裏彌漫著親昵的氣息。窗外暮色漸濃，玻璃上的倒影裏，商界女強人此刻正倚在丈夫肩頭，指尖無意識繞著他胸前的紐扣，說不盡的繾綣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