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上的光線明暗交替，阿蘅把身子向左邊挪了挪，頭靠在假山上，眼前是池塘裏隨風而起的波紋，在她的心裏蕩漾著點點漣漪，
    阿蘅靜靜地聽著她們秘語，想象著她的殺狼哥哥是個什麽樣的人。
    那個叫蘭兒的丫頭嘖嘖地說道：“郎姨娘昨日那凶神惡煞的麵色，叫我們幾個貼身的丫頭都不敢靠近，生怕行差踏錯就惹禍上身，沒的好果子吃。”
    “平日裏她就苛待下人，這會兒怒氣上頭，被抓住錯處指不定往死裏整，”
    另一個不知名地丫頭道：“她能不生氣嗎？一個賤妾隻會在九爺麵前搔首弄姿，狐媚勾引，什麽招式沒有使過，比那勾欄的妓子還不要臉三分，就等著爺給她抬了那格格的身份，躋身做側福晉，結果被司馬氏截胡，她能甘心？”
    蘭兒道：“哎，我就是命苦，跟著這樣一個潑辣主兒，”
    “之前一個服侍的丫頭，不小心把茶水潑在她的身上，就被郎姨娘打折了腿，逼著丫頭賠償衣裙的錢，那姑娘本就貧困的家境雪上加霜，聽說她阿瑪被氣得一病不起。”
    不知名的丫頭道：“這都不算什麽，你們猜那佟氏是怎麽去的？”
    蘭兒道：“百合，你之前是伺候佟姨娘的，難道有什麽內幕？”
    百合左顧右盼了一會兒，說道：“佟姨娘是難產血崩而亡，當時生下的是個畸形兒，沒有雙目，當時產婆都唬了一跳，九爺沉浸在初為人父的喜悅當中，哪裏知道見過孩子之後神色惶然，當即派了人把孩子埋葬處理。”
    “佟姨娘的後事草草了事，嚴令禁止府中的人談及此事，那天在場的人不是發賣，就是告老還鄉，或者無緣無故地消失了，我算幸運的，不過也被發配邊疆，去庫房裏去做灑掃的工作，十天半個月也見不著人，這次要不是爺大婚人手不夠，我哪裏有機會出來與你們閑聊。”
    蘭兒道：“那這件事與郎姨娘又有什麽幹係？”
    百合道：“我前些日子告了假回家探親，領居家的孕婦也是大出血而死，生下的孩子也是個畸形兒，我尋思這不是跟佟姨娘的症狀一模一樣，就喊我額娘去打聽，原來是婦人的丈夫聽信術士之言，說是用朱砂喂養海鮮給孕婦吃能生兒子，那夯貨竟真的照做，結果一屍兩命。”
    “佟姨娘有孕，是九爺的第一個孩子，十分看重，朗姨娘打著愛屋及烏的幌子，日日送來新鮮的魚蝦過來，我們隻當是她真這般好，不成想繞了這麽大一個彎子來害人。”
    三人都不勝唏噓，
    阿蘅也頓感一陣寒意，心想：“柳姨娘要是有這段位，怕不是她早就胎死腹中，這深宅大院委實可怕。”
    蘭兒道：“小紅你怎地不說話，你家嫡福晉董鄂氏就沒有什麽反應，”、
    一個輕柔的聲音說道：“嫡福晉素來寬厚，又與九爺鶼鰈情深，無人可撼動她的位置，隻是多一個側福晉，對她構不成什麽威脅，昨夜早早便入睡了。”
    鶼鰈情深
    聽到這四個字，阿蘅的心像是被螞蟻咬了一口。
    蘭兒道：“小紅還是你命好，跟了嫡福晉，沒有這些雞飛狗跳的破事兒。”
    小紅道：“凡事不能隻看表麵，嫡福晉雖大度，但是有自己一套處事原則，我們也都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伺候。九爺府的臉麵是她的底線，自然不會像朗姨娘那般胡鬧。”
    蘭兒道：“你們可曾與那新來的側福晉打過照麵，是個好相與的嗎？”
    小紅搖搖頭，
    百合興奮地道：“昨日去奉茶，遠遠地瞧上了一眼，長得倒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聽說還把她妹妹一齊帶進府裏。”
    蘭兒道：“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什麽時候我也能成為皇親貴胄。”
    百合道：“你要是哪天爬上爺的床，開了臉，說不定就成主子了。”
    小紅道：“到時可不能忘了我們姐妹之情，”
    三個人嬉笑打鬧在一處，
    聽了半天，都是關於九爺幾個老婆在爭寵的事情，還拿自己打趣，沒有聽到想聽的東西，阿蘅眯了眯眼便起身離開，沿著池塘慢慢地踱步。
    一隻小烏龜在水裏自由自在的遊著，
    阿蘅覺得有趣，便隨地拾起一根枝條蹲下來撥弄，那小烏龜受驚往遠處遊過去，她探著身子想把它撥回來。
    不遠處站著一個男子瞧見這一幕，以為她要跳塘自盡，慌張地喊道：“喂——”
    話音未落，三步並兩步地衝過來，拉起阿蘅，
    豈料他自己沒站穩，向池塘裏傾斜，神色愕然
    阿蘅恍然，來不及思考使勁拽住他的手臂，往岸上拉，不過還是遲了，他半個身子已經陷入了池塘。
    瞧著他一身狼狽，阿蘅重新蹲下來，譏笑道：“你為何想不開，要跳入這池塘中，不過這水的深度淹不死人，你下次自殺選個深一點的。”
    十阿哥見自己好心當成驢肝肺，兀自爬上岸，隻是池邊泥滑，翻騰了幾下也上不來，
    阿蘅嗤笑，伸手說道：“我拉你上來。”
    十阿哥傲嬌地說道：“不用！”
    小孩子脾氣
    阿蘅抬手把他從淤泥裏拉出來，
    十阿哥撅著小嘴，說道：“我是為了救你才跌下去的，還說風涼話。”
    阿蘅道：“我好好的，你為什麽要來救我。”
    十阿哥道：“你剛才探著身子就要跳下去，那不是自殺還能是什麽？”
    阿蘅捧著腹大笑，另外一隻手指著池中說道：“我，我在跟它玩呢。”
    十阿哥順著她的手看見一隻被驚擾的小烏龜，臉上一陣紅白交替，說道：“昧良心的小丫頭。”
    阿蘅見他也是為了自己才這般狼狽，比起方才聽到的事情心頭生出的複雜，覺得這個淳樸憨實的十阿哥倒是十分可愛，抽出手絹說道：“擦擦臉。”
    十阿哥欣然地接過手帕，說道：“你是誰？為何在這池塘邊戲耍。”
    原來這家夥還不認識自己，便決定逗他一逗，說道：“我也不知道我是誰，我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
    他似乎一下子被阿蘅繞暈了，嘴裏嘀咕著：“誰，哪裏來，哪裏去。”
    這時九爺從另外一個方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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