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不知被何物遮擋，鐵窗上的暖光暗了下去，刑部大牢內陰風陣陣，令人寒毛聳立，郎淩玥抹去淌下的淚水，眼中對牢門外的男人還抱有一絲期待。
    畢竟這些年她隻要一哭二鬧三上吊，對他還是有些作用，她在賭他對自己還留有一絲的情意。
    九爺摩挲扳指的手凝住，眼底露出肅殺之氣，說道：“淩玥，跟了我這多年，你怎地還是這樣天真，愚蠢，甚至——”
    他停頓一會繼續說道：“甚至不算了解你夫君是一個什麽樣的角色。”
    語氣中帶著瘋癲一般的惋惜之感，
    “我最討厭被人威脅，”
    “更討厭有人在我的背後搞小動作，”
    話音未落九爺抬手伸進牢籠，輕輕地勾起淩玥的下巴，微微蹙眉，嘴角卻帶著戲謔地笑意，心疼道：“嘖嘖，這麽漂亮的一張小臉蛋，弄髒了多可惜。”
    “為夫幫你擦擦——”
    大拇指揉去她臉頰的汙漬，隻是力道一下比一下大，最後用力地掐住她的下巴，用眼神警告弄死她如同弄死一隻螞蟻一般簡單。
    郎淩玥吃痛地悶哼一聲，握住他的手試圖尋求一絲鬆動，顫聲道：“求爺饒命。”
    九爺這才滿意地鬆開手道：“這才乖，忘了告訴你，你的家人我已經派人送往江南的私宅安置好了，還給你的弟弟請了最好的先生教導，將來定是個輔佐社稷的好苗子。”
    郎淩玥臉上最後一絲博弈之氣散去，跪在地上道：“爺，您讓我做什麽都行，千萬不要傷害我弟弟，他才八歲。”
    淩玥本來也生在富庶的人家，奈何阿瑪得病死的早，為了給阿瑪治病散盡了家財，祖屋也抵押出去。
    她打小與額娘，弟弟相依為命，女子想要支撐起一個家談何容易，可偏生的她不甘心，到處討生活賺銀錢。
    想盡辦法進了九爺府，做了嫡福晉的二等丫頭，有了固定的例銀家裏還算過得去，弟弟長得聰慧機敏，在學堂裏常常得到夫子的誇獎，淩玥深感安慰。
    可與那些有根基，背景的公子哥比起來，弟弟再優秀恐怕以後也難以出頭，為了幫弟弟賺一個好前程。
    淩玥背叛主子爬上了九爺的床成了今日的郎福晉，自知愧對主子，所以她從不敢違逆董鄂氏，心甘情願的矮她一節。
    嫡福晉對她不薄，吃穿用度從未缺過，知她家境困難，有了好東西也緊著她打賞，不料她卻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竟然搶了她的丈夫。
    本來男人三妻四妾沒什麽，若是九爺喜歡，嫡福晉屋裏的丫頭都抬做姨娘也是不打緊的，
    偏生出個背地裏賣主求榮的主兒，當真令人痛心疾首。
    九爺從來玉的手中接過一條白綾，厭惡地擦幹淨手中的汙穢，丟進監牢便離開。
    那條汙穢的白綾輕飄飄地落在淩玥的大腿上，她眼中掠過一絲恐懼，也隻是一瞬旋即變成深不見底的空洞。
    她跪在地上良久，直到鐵窗重新射來光芒來，淩玥才拾起那潔白的紗綾，
    “哼哼——哈哈——”
    冷笑了幾聲，
    仰著頭，把白綾當做披帛挽在手臂上，原地旋轉著起舞，嘴裏吟唱《莫愁女》的調子
    又是一陣寒風起，郎淩玥白綾拂麵，宛若霞舉飛升的仙女，衣袂飄飄，膚白勝雪......
    不日阿蘅在府中遊蕩，撞見有人在月軒進進出出，把她的一應東西往外丟，
    院門口堆滿了她的衣服，床褥等物件，
    她心中一凜，心想：“郎姨娘真的出事了？”
    忙打發鶯歌去打聽怎麽回事，
    阿蘅在原地焦急的等待，不過多時鶯歌便喘著粗氣回來，
    鶯歌道：“小姐，不好了，聽說郎姨娘畏罪自殺，吊死在刑部的牢獄中。”
    阿蘅道：“畏罪自殺？”
    鶯歌道：“聽月軒的蘭兒說的，她們庶福晉在外頭放印子錢，出了人命案子，”
    “刑部還沒有收集完證據，郎福晉就留下了認罪血書上吊自盡了，聽著著實駭人。”
    “說是一切事情都是她主導與旁人無關，”
    阿蘅心想：“好個與旁人無關，當真心狠手辣，半點情分都不瞧。”
    身體一陣陣發怵，問道：“那她的屍體呢？”
    鶯歌道：“說是牢頭隨意撿了一張破爛草席裹了，丟進亂葬崗。”
    阿蘅道：“她的家人呢？”
    鶯歌道：“這就不清楚了，朗福晉平時囂張跋扈，也隻當她是驕傲不好相處，哪裏知道她竟然有這等害人性命的歹毒心思，死了活該。”
    阿蘅狠瞪了她一眼，鶯歌立馬閉嘴，退到了一旁，
    頓感心寒，她深諳其中隱晦：“怎麽會有家人來料理後事，能讓她一力擔下罪責，自裁封嘴，想必緊著她的要害處挾持，郎淩玥的家人想必早就在九爺的控製之下。”
    “前一段時間的放縱，隻不過是留足夠的後手解決這些事兒。”
    “郎淩玥兢兢業業替他做了這麽多，卻也隻落得個草席裹身，連一副像樣的棺木都沒有，”
    “被丟進亂葬崗，那邊狼群結隊，我再清楚不過，最後隻怕是一個全屍都留不住。”
    阿蘅又想起那日夜晚給九爺的承諾，忽覺眼前一黑，心想：“我該不會是他下一個傀儡。”
    鶯歌攙扶著她道：“四小姐，你還好嗎？”
    這時司馬亦瑤從身後過來，握著阿蘅的手，說道：“阿蘅別看了，我們回去吧。”
    她像是想起了什麽，警惕地捏緊姐姐的手掌，說到：“姐姐，九爺那些的鋪子咱們以後不要過問了。”
    亦瑤低頭垂眸，看不清她的表情，片刻後幽幽地說道：“晚了。”
    阿蘅的身體一僵，焦灼地說道：“姐姐，為什麽？他隻不過把我們當成一顆棋——”
    子字沒有說完，亦瑤就捂著她的嘴巴，說道：“走，咱們回去。”
    阿蘅道：“不，不說清楚，我不回去。”
    亦瑤灰暗的眸子生出了一絲怒意，說道：“他是皇上的第九子，堂堂的九王爺，她又能奈他何？我們又奈他何？”
    “除了順從，順從，還是順從。”
    “當阿瑪把我做了那利益的交換，我就無從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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