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骨師父呢？”
    阿蘅放下禮物在屋裏四處張望，
    琴先生笑眯著眼道：“今日我們在群玉坊約了影姑娘吃酒，你九骨師父已經過去了。”
    阿蘅歡喜道：“我也要去，”
    琴先生微微蹙眉，說道：“你一個姑娘家，去那等煙花之地實在不妥，”
    阿蘅卻不管這些世俗規矩，心想：“生前哪管身後事，浪得幾日是幾日。”
    在琴寒玉的周身繞了一圈，打量著他身形比劃著尺寸，
    一個女子這般盯著他看，琴先生倒是有些不太好意思，臉霎時通紅，說道：“你在看什麽？”
    阿蘅微微一笑，說道：“琴先生借你的衣衫一用。”
    琴先生疑惑道：“做什麽用？”
    阿蘅說道：“自然是給我穿，打扮成男子不就沒有人說閑話，何況身正不怕影子斜，若是日日活在他人的言語中，那活著還有甚意趣。”
    琴先生啞然失笑，自嘲道：“怪我太迂腐，還不及一小女子灑脫瀟灑。”
    他們換好衣衫，搖身一變成兩個俊俏的小郎君，二人相攜來到群玉坊。
    舊地重遊，群玉坊依舊一片絲竹，笙歌處處，隻是換了許多新麵孔，許多姑娘她都見麵不識。
    幾個穿著妖豔的女子迎了上來，對琴先生和阿蘅動手動腳，
    阿蘅倒是泰然自若，琴先生時常來這邊演奏，仍舊不適應這風月場所的靡靡之風，
    他們好半天才擺脫這些女子的糾纏上樓，還未走到預定的樓頂靜室，他們越過樓梯口走至拐角處聽見九骨的聲音，
    阿蘅停下腳步，眼睛一亮，嬉笑著回頭將食指搭在唇瓣，噓了一聲，低聲道：“九骨師父這把年紀了，還老不休與姑娘偷歡，去聽聽他們在說什麽。”
    琴師父麵露羞赧，他尚未娶妻，對於這男女之事實在難為情，極力阻止阿蘅，說道：“你這聽牆角的毛病怎地就是改不掉。”
    阿蘅吐了吐舌頭，不顧他的阻攔蹲著趴在窗戶下，琴師父無奈隻得同她蹲下，卻聽見是兩個老者在爭執，
    九骨道：“索大人，老朽年事已高，對於黨爭之事實是無能為力，極樂賭坊已經被查抄也許是天意。”
    阿蘅凝眉，心想：“索大人，難道是索額圖。”
    索大人冷哼一聲，道：“九骨，你莫要忘了，當年若不是我與太子救你於水火，怕是早就沒有命在此逍遙自在。”
    九骨歎了一口，說道：“索相的救命之恩，九骨沒齒難忘。”
    索額圖緩了緩口氣，說道：“過完年萬歲爺即將南巡，正是我們起勢的大好時機，你我籌謀多年，怎地臨門一腳你卻退縮了。”
    “太子蟄伏多年，登基後定少不了你的好處，”
    九骨道：“太子已經是人中龍鳳，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待萬歲爺頤歸天年便可繼承皇位，何苦做那亂臣賊子。”
    索額圖憤然道：“太子已經過了而立之年，表麵上是東宮繼位者，言行舉止卻處處受限，萬歲爺對他頗有不滿。”
    “他幾個兄弟更是對太子之位覬覦，明裏暗裏想拉他下台。”
    “我們何不一勞永逸，絕了這些人的念頭，讓萬歲爺做太上皇頤養天年。”
    “也不枉這些年的苦心經營，”
    九骨默然，對他的話不置可否。
    琴寒玉驚惶地跌坐在地，阿蘅捂住他的嘴巴，躡手躡腳地離開，
    他們端坐在靜室一言不發，桌上的青花瓷碗的茶水冒著熱氣兒，
    不多時九骨邁著沉重的腳步進門，兀自坐下，入如無人之境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怔怔地不知道在想什麽。
    “嗯哼——”
    阿蘅輕咳一聲，
    九骨從圓凳上彈起來，說道：“你們什麽時候進來的？”
    琴寒玉道：“在你進來之前。”
    九骨哦了一聲，又陷入沉思，
    阿蘅也不繞彎子，說道：“老頭，你不要參與這次的造反，必敗無疑，你早些抽身還能多活幾年。”
    九骨神色緊張，捂住阿蘅的嘴，馱著背迅速在門口查看兩眼，隨即關門拴住鎖扣，說道：“你怎麽知道。”
    琴寒玉麵露尷尬，說道：“我與阿蘅小徒在窗外偷聽，”
    九骨麵色一沉，說道：“小孩子胡鬧也就算了，你年紀也不小了，不知道非禮勿聽，這可是殺頭的禍事。”
    琴先生被他罵得有些窘迫，
    阿蘅凝著表情，說道：“你既然知道是殺頭的禍事，還攪和進去。”
    九骨道：“昔年我被京中權貴追殺，被太子撞見救下，安排我在索額圖手下，在京中各大賭坊收集消息，情報，籠絡朝臣，結黨營私。”
    “這些年看盡了官場上權勢滔天，最後都不過是過眼雲煙。”
    “功名利祿更是縹緲虛無，人死後不過一捧黃土，”
    “還爭搶些什麽呢？隻可惜老頭子明白的太晚，”
    “如今泥足深陷，難以置身事外，”
    三人一齊陷入沉默，各懷心事。
    九骨揉了揉眉心，說道：“不提這些掃興的事兒，今兒大年初一，小徒弟可有給老頭子帶什麽禮物，”
    阿蘅苦笑道：“那是自然，七裏香的女兒紅，”
    隨即從手底下拎出來兩壇絳紅色瓷瓶裝的佳釀，給兩位師父斟了一杯，說道：“九骨師父，索額圖這次起事必敗無疑，您離開京城吧，走得越遠越好。”
    九骨師父手中杯子一滯，說道：“淌了這趟子渾水，身不由己。”
    琴師父卻是好奇，說道：“你怎知索大人必敗，我們何不向著好的方向看，若是他們成功了不就皆大歡喜。”
    阿蘅皮笑肉不笑，心想：“琴大師父，您心可真大，即便我不知道曆史，也與眾阿哥相處了有些時日，那些家夥哪個是吃素的，康熙爺更是早已察覺，怕是已經著手準備捉拿索額圖。”
    “我要不要知會九骨師父，讓他提醒索額圖不要輕舉妄動。”
    “但是方才聽到索額圖言之鑿鑿，九骨師父的話都聽不進去，”
    “何況我還是九爺的小姨子，”
    “要是告訴他這些話，非但不會信怕不是第一個就要拿我開刀，殺人滅口。”
    “但是就什麽都不幹，眼巴巴地看著老頭子去送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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