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春華眼中蒙著霧氣，將那日所發生的經過說與他們聽，
    嫣兒是她的貼身丫鬟，打從進宮就跟著鄭春華，主仆感情深厚，太子的事兒沒有瞞著她，嫣兒表示理解並未泄露出去，甚至多次幫忙打掩護，
    當日她慌慌張張地手裏拿著一張信箋，說道：“是太子宮裏的人打發送來的，太子病了好幾日未見痊愈，說是想見主子一麵。”
    信箋上寫著訣別之詞，為了彼此的安危想做個了斷，上頭還有暗紅色的血漬，
    鄭春華關心則亂，並沒有注意到她神情怪異，便獨自按照約定的地址去赴約，情急之下並沒有發現到那雲紋玉佩掉了出來。
    在他們常常見麵的水榭鄭春華等了許久也不見人來，正當她焦急萬分之際，偏偏迎麵撞上宜妃娘娘陪著萬歲爺逛園子，
    她隻能硬著頭皮上前請安，心裏頭暗暗祈禱太子不要過來，
    皇上一眼就瞧見她脖子上的玉佩，笑容可掬的麵龐頃刻間冷了下來，屏退了眾人隻留下宜妃。
    宜妃娘娘也注意到那塊玉佩，錯愕道：“皇上那塊玉佩很是眼熟，仁孝皇後赫舍裏好像也有一塊，這種貼身的遺物恐怕隻有親近之人才有，鄭妃妹妹進宮的晚應該沒有見過赫舍裏皇後，那是哪裏來的呢？莫不是萬歲爺送給她的。”
    就差沒有指著太子的鼻子說他們之間有首尾，這宜妃挑撥離間的功夫挺有一套，
    聽到這裏之時，阿蘅心裏默默感慨：“還好我不是她的兒媳，嘴上的功夫可不比司馬亦婉那死丫頭差，還好姐姐是個和氣的，不然兩個潑辣戶怎麽容得下。”
    聽到先皇後的名字，康熙心頭一酸，轉念又想到一手帶大的兒子不成器，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又覺痛心疾首。
    萬歲爺厲聲道：“鄭妃，你可知罪。”
    鄭春華握緊手中的玉佩，頓首在地，如今再狡辯沒有任何意義，兩行清淚絕望地滑落眼角，說道：“請皇上賜死臣妾，”
    “隻求——隻求萬歲爺能饒過太子。”
    宜妃在一旁添油加醋道：“宮中的謠言是真的？你與太子幹出那齷齪的勾當，還有臉向皇上求情。”
    康熙怒掃了她一眼，冷聲道：“你也退下，”
    宜妃縮了縮肩膀不敢再言語，向後退了一小步轉身離去。
    康熙淡淡說道：“朕對你不好？”
    鄭春華說道：“能被萬歲爺喜歡是臣妾三生有幸，”
    康熙說道：“那你為何要背叛朕？”
    鄭春華緩緩直起身子，抬眸與康熙對視，說道：“在萬歲爺心裏是大清的江山，裝的是天下的萬千百姓，”
    “小倩隻是個柔弱女子，卑微在塵埃，心中隻有那奪去魂魄的一人。”
    康熙問道：“小倩是你的小名？朕怎麽從來不知道。”
    鄭春華道：“卑賤之人的卑賤之名又何足掛齒，”
    康熙道：“你在怪朕冷落於你。”
    鄭春華道：“不，是臣妾有負皇上，隻是這世間之事終不能盡如人意，萬歲爺不也有想忘也忘不掉之人。”
    康熙仰頭合上眼，說道：“小倩，朕不能留你。”
    聽到萬歲爺第一次喊自己的小名，鄭春華臉上略過一絲哀戚，磕頭謝恩道：“多謝皇上成全。”
    燭光下鄭春華臉頰的淚珠泛著微光，眼中沒有恐懼，亦沒有悲喜，反而有一種即將解脫的釋然。
    阿蘅問道：“後來見到了太子嗎？”
    十三爺彈了一下她的腦門，說道：“這明顯是圈套，太子後腳就被禁足了，還問見沒見到。”
    “榆木腦袋，”
    “哎喲——不許打我腦袋，打傻了怎麽辦？”
    十三爺寵溺一笑，在她耳邊輕聲道：“打傻了我養你。”
    阿蘅白了他一眼，怒喝：“一定是嫣兒，賣主求榮的小賤蹄子。”
    鄭春華柔聲道：“你別這樣說嫣兒，她一定有自己的難處，”
    阿蘅道：“她幫著外人陷害你，你還替她說話。”
    鄭春華道：“你別替我操心了，隻有我一死才能保全所有人，”
    “不可以，螻蟻尚且貪生，活著多美好，你怎麽就想著求死。”
    阿蘅一激動不小心碰到雕著梅花的梨木案幾上的汝窯浮紋牡丹花瓷瓶，
    哐啷——
    瓷瓶砸成碎片，
    “什麽人”
    外頭巡邏的侍衛衝著房間的位置過來，直接推開門道：“何人在此，”
    在房間翻找了一圈無果，回到鄭春華麵前說道：“娘娘可別想著耍花樣，您若是有什麽意外，我們可擔待不起。”
    鄭妃懷中抱著一隻白貓，安撫地摸著它頭，說道：“能有什麽意外，隻是貓推倒了花瓶而已。”
    侍衛又掃了一眼發現沒人才安心地出去，阿蘅與十三爺早就從暗道出了留芳宮。
    在空蕩蕩的長街漫步，那一輪殘月也換了個位置掛著，銀色的光芒灑在地麵上像結了層霜，
    阿蘅有些沮喪，說道：“小倩似乎失去了活下去的意念，一心求死，我該怎麽救她？”
    十三爺捏著她的小手，笑道：“船到橋頭自然直，死未必是最痛苦的，或許對她來說是一種解脫。”
    阿蘅對於他的說法不置可否，沉默了良久才問道：“你說嫣兒為什麽要害鄭妃？她是被脅迫的，還是與鄭妃有仇？”
    十三爺揚起十指相扣的手，輕啄了一口，說道：“終於說到點子上，明兒找本人問一問不就清楚。”
    阿蘅已經對他的流氓舉動習以為常，便宜沒被少占，不過這好像是第一次他們肆無忌憚的在皇宮走著，
    沒有身份的差別，沒有九爺，沒有四爺，隻有他們倆，這種溫馨的感覺還不錯，她向胤祥的身邊靠了靠，倆人相視笑得甜蜜。
    翌日，他們來到敬事房查嫣兒被分配到哪個宮裏，
    敬事房的掌事太監告訴他們一個驚人的消息：嫣兒就在鄭妃被關的那一日夜裏淹死在禦花園西側的荷花池中。
    屍體早就被拉去焚燒場，唯一的線索都斷了。
    阿蘅意識到事情可能沒有這麽簡單，仿佛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有人在背後無形的操縱這一切，心中焦躁而又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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