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慕舟先發製人的道歉後，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
    秦昀川……好像生氣了？
    慕舟悄悄的觀察著，有些不太敢相信。
    他在自己反駁曲霈夕時沒有出聲，還特意追上來要送自己回家，難道不是變相支持？
    總不能是特意過來批評教育她的吧。
    慕舟這邊腦子飛速旋轉，那邊秦昀川見她像是被嚇到，隻好強行放緩聲音：
    “不是和你說過不要隨便道歉。”
    慕舟呆呆的看著他。
    原來，他是因為這個原因忽然生氣。
    想到這裏，慕舟眼眶忽然紅了下，掩飾性的垂下頭，手忙腳亂的扶了扶眼鏡框。
    秦昀川以為是自己嚴肅的語氣嚇到了她，不由地解釋：
    “我沒有生氣，也不是在批評你，隻是給你建議。
    人如果總是隨時隨地的道歉，就會被身邊人認為是要承擔錯誤的那一個，即便錯可能並不在她的身上。”
    慕舟搖頭，聲音哽咽了一瞬：“我知道，我隻是……”她深呼吸，胸口明顯的起伏，“這是第一次有人告訴我這些，秦總，謝謝你。”
    慕舟抬頭，第一次如此大膽的直視秦昀川。
    她的眼睛永遠隱藏在厚重的眼鏡下，再加上她從來都是半垂著頭，秦昀川也是第一次看清她的雙眼。
    她是細長的丹鳳眼，內勾外翹，天然的帶著抹風情。
    被她這樣認真的盯著，秦昀川心口驀地開始發燙。
    這股特別的異樣讓他忍不住輕咳一聲，迅速移開目光轉移話題：
    “你今天膽子倒是大得很。”
    平時被比自己級別低的員工欺負都隻會忍氣吞聲，今天卻有理有據的辯駁，讓秦昀川十分意外。
    慕舟見他目光躲閃，心中暗喜，順著他的話題解釋：
    “我自己怎麽樣都行，但牽扯到公司和秦總，我不想因為我被連累和誤會。”
    秦昀川原本隻是隨口一說，沒想到卻得到這樣直白又真摯的回答。
    他沉默幾秒，低沉的聲音在慕舟耳畔響起：
    “你做的很好。”
    被表揚的慕舟怔怔的看著他，眼角漸漸染上笑意：“謝謝秦總。”
    回到家裏，慕舟摘下厚重的眼鏡。
    原主近視的程度並不高，隻有一百多度，不戴眼鏡也不會影響日常生活。
    但因為她十分害怕和人目光接觸，所以便特意配了一款大號正方形的黑框眼鏡，再加上厚重的劉海，恨不能將整張臉都遮起來。
    慕舟用發卡將劉海全都掀上去，露出自己完整的一張臉。
    看著那雙熟悉的丹鳳眼，慕舟微微翹起嘴角。
    沒錯，這次原主的眼睛是她本人的。
    她滿意的眨了眨眼。
    又有些可惜自己的眼睛每日都要藏在眼鏡後麵。
    看來，得找個機會合理的換掉那副眼鏡。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響起。
    是原主的父親。
    慕舟不緊不慢的繼續洗漱，等全都結束後，才在鈴聲第四次響起時接起。
    “慕舟，你現在翅膀硬了是不是？你把你媽氣到住院還敢不接電話，你可真了不起啊。”
    慕爸爸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慕舟一邊護膚一邊回道：
    “上個月，我才花錢給你們做了全身體檢，你們都很健康。”
    原主是個很孝順的女兒，每年都會花幾萬帶父母來海城做一次全身體檢。
    他們的身體狀況她了解的很。
    慕媽媽不過又想玩那種，生病在床用孝道和道德壓力逼原主低頭的戲碼罷了。
    過去那些年，每當原主生出一丟丟反抗意識時，慕媽媽就會來這麽一出。
    電話那頭的慕爸爸被她的話噎住。
    往常他一這樣說，女兒都會立刻擔心，然後連夜趕回來，這次怎麽變了？
    等反應過來慕舟的話後，他愣了幾秒突然暴怒。
    “你帶我們體檢有什麽了不起，你當我們稀罕？我看你是在大城市掙幾個臭錢不知道自己姓誰名誰了？全世界哪裏有你這樣的女兒，不尊孝道，家門不幸啊！”
    慕爸爸深感自己的權威被挑戰，一時間怒不可遏。
    慕舟敷好麵膜，將手機重新拿起來，語氣依舊平靜：
    “全世界像我這樣孝順的女兒確實不多，上學時家裏的家務都是我來做，洗衣做飯打掃衛生，就連你的臭襪子都是我來洗。
    大學時學費靠貸款，生活費靠勤工儉學。
    畢業後，每個月大部分的工資都打給你們，定期帶你們體檢，你們要什麽給買什麽，你們說句頭疼，我請假連夜趕回去。
    我自己生病想要一點錢去看，你們東拉西扯就是不肯給，我也沒說什麽。
    我想，能做到我這樣的女兒確實不會太多。”
    當初，原主第一次不顧家裏反對決定留在海城時，慕家父母生出危機感，生怕女兒翅膀硬了飛走，所以總是折騰她。
    經常淩晨突然一個電話過來，說哪裏哪裏不舒服，讓原主馬上回家。
    那段時間，原主不停的請假帶他們全國跑去看病，看不出一點問題來，原主也沒有一絲埋怨。
    最後請假實在太多，兩人擔心公司會辭退原主，他們失去一個能掙高工資的女兒，這才勉強消停下來。
    後來原主闌尾炎需要動手術，工資都給了父母手裏一分錢沒有，本想從父母那裏先借一些，卻被父母指責亂花錢，讓她忍一忍，還警告她“未婚就在肚子上動手術，小心將來沒有婆家要你。”
    最後原主隻好和同事開口借錢，這才去做了手術。
    個中委屈原主從來不說，父母也就心安理得的無視。
    但慕舟卻不打算繼續慣著。
    她不給電話那邊宣泄的機會，接著道：
    “既然你和媽都覺得我給你們丟人，讓家門不幸，那以後那個家我不會再回去，工資也不會再給你們，哦，國家要求的贍養我肯定也會盡到，等你們到了退休的年紀，每個月我會給你們800塊。”
    在他們那個小鎮，每個月800足夠兩人生活。
    而且這些年原主省吃儉用寄回去的錢，少說也有三十萬。
    電話那邊的父母聽到慕舟這麽決絕，像是嚇到一般，但很快又強撐著繼續指責：
    “好，我和你媽白養你二十多年，你不嫌丟人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就好，我們就當沒你這個女兒！”
    “好，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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