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
    郭嘉端著碗，吹著勺子內滾燙的湯藥，冷卻幾分後才喂給二蛋。
    二蛋坐在床頭，動作神情都顯得小心翼翼。
    郭嘉好像沒有注意到他的神態一樣，隻是自顧自的吹冷湯藥，然後喂給他喝。
    二蛋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眸，偷偷看了兩眼專心致誌的郭嘉。
    他的腦海中不由得回想起鎮上的一幕。
    二蛋發誓，那個燦爛的笑容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怎麽了？是不是藥太苦了？一會喝完藥我給你拿兩顆糖吃。”郭嘉見二蛋愣神，脆生生開口。
    二蛋回神，連忙搖頭，“沒事沒事，一點也不苦。”
    郭嘉笑笑，繼續給二蛋喂藥。
    “冰糖葫蘆你為什麽不吃？”郭嘉突然開口。
    二蛋臉頰一紅，有幾分慌亂，好似被揭穿了謊言的小孩，不知所措。
    郭嘉心有幾分好奇，也有幾分疑惑。
    桌上包裹完整，卻已經被泥汙沾染的冰糖葫蘆，他自然是看見了的。
    他昨夜見到時，有七分驚訝，三分困惑。
    偷抬眼眸瞥了眼神色如常的郭嘉，二蛋嘴唇蠕動，小聲回應：“我，我吃了，你就沒有了，我想還給你。”
    說到這裏，二蛋微微頓了下，語氣低落，“現在，冰糖葫蘆不能吃了......”
    郭嘉喂藥的動作頓住，坐在床沿邊愣神。
    見郭嘉突然沒了動靜，二蛋大著膽子抬頭看去，怯生生問道：“你，你怎麽了？”
    聞聲，郭嘉回神，笑著回應一句：“沒事。”
    “藥喝完了，你先坐一會，我去給你拿糖。”
    郭嘉說完便離開房間。
    二蛋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抿著嘴唇，眼底深處的落寞一閃而逝。
    緊接著他又扭頭看向桌上的冰糖葫蘆，一絲心疼躍然浮現於小臉上。
    院內。
    “師父，有件事徒兒想向您說。”
    王百玄坐在小凳上，看著眼前小灶上熬著的藥，揭開蓋子看了看。
    “說吧，什麽事？”
    “師父，要不讓二蛋留在這吧。”
    “哦？”
    王百玄略微詫異，扭頭看去，“說說吧，你怎麽想的。”
    “三年後徒兒下山入世遊曆，師父之命，徒兒不敢不從，徒兒想若是待徒兒下山之後，師父身邊還有人替徒兒侍奉您左右，不然徒兒離開後實在是放心不下。”郭嘉神色鄭重。
    “你當你師父是老頭子不成，你走了為師還就活不下去了，還需要人伺候啊。”王百玄沒好氣地說道。
    郭嘉麵露尷尬之色，“師父，徒兒怎會是這個意思，師父您吃慣了徒兒做的飯菜，徒兒怕下山後師父您吃不慣......”
    “好小子！”
    “敢打趣起師父來了！”
    王百玄沒好氣叫罵道。
    郭嘉連忙改口，忙不迭地的解釋道：“師父，師父，徒兒不是這個意思，您理解錯了！”
    “找打！”
    王百玄眼睛一瞪，起身便作勢要朝郭嘉打去。
    郭嘉連忙後撤，“師父，徒兒真不是這個意思呀！”
    王百玄沒說話，瞪著眼睛，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樣，看得郭嘉心驚肉跳，扔下一句話就快步逃離此地，“師父，徒兒去看看二蛋。”
    郭嘉逃也似的離開，看得王百玄笑著搖頭。
    “這小子......”
    王百玄重新坐在小凳上，把控著湯藥的火候。
    “心善是好事，但人性複雜啊，這番下山去還不知得吃多少虧啊......”王百玄微微搖頭，徒弟自有徒弟福，王百玄不會把郭嘉一直綁在身邊。
    好男兒誌在四方。
    更何況此界疆域之大，天下英雄更是如過江之鯽，此大世如若不走上一遭，實乃人生之憾事！
    王百玄遲早也會下山遊曆一番，隻是他現在暫時不打算離開，像是在等待什麽，至於是等什麽除了他沒有人知道。
    此界無數耳熟能詳，貫徹古今的英雄人物，再怎麽說也得去結識一番，舉杯對飲，方不悔來此界一遭。
    ——
    留下二蛋的事情，郭嘉提了一嘴之後，王百玄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這件事似乎就這樣被擱置，郭嘉後麵也沒有再提起。
    三日後，二蛋的身體才算是逐漸好了起來。
    他流浪太久，飽一頓饑一頓的日子讓他的身體格外虛弱，再加之淋了暴雨，傷寒的席卷連帶著往日的積累盡數襲來。
    也就幸好王百玄會些許醫術，二蛋也年輕，並沒有沉積什麽病根。
    不過，若是此次不養好的話，保不準以後會落下什麽病根。
    “二蛋，吃藥了。”
    郭嘉一如往日，端著盛滿湯藥的碗走進房間。
    二蛋坐在床頭，雙手捧著一卷書，看得津津有味。
    聽見郭嘉的喊話，他才放下手中的書，接過郭嘉手裏的湯藥。
    “感覺怎麽樣？身體好點沒？”郭嘉關切問道。
    二蛋點頭，“好很多了，多虧了先生和奉孝你了。”
    郭嘉不在意地笑笑，“沒事，你先把藥喝了，喝完這裏的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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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蛋滿眼感激地看了眼郭嘉。
    郭嘉坐在一邊，拿起二蛋看的書籍掃了一眼。
    二蛋似有些慌亂，勉強地笑道：“很多我也看不懂，就隨便看看打發時間。”
    “沒事，等你好了，我教你識字。”郭嘉好似並未注意到二蛋的異樣。
    “好，好的。”二蛋微微低頭，收斂自己眼底的慌亂。
    王百玄詢問過二蛋的身世。
    二蛋的回答是，他記不太清楚了，他隻記得曾經自己有爺爺，可爺爺死後，他便沒有人管，就淪落為了乞丐兒，大街小巷的跑，每日隻為了吃食而奔波。
    過去這麽些年，他記憶中爺爺的印象也越來越模糊，隻記得爺爺還在的時候，那是好久好久之前......
    關於二蛋身世這方麵，自那次王百玄簡單詢問後便再沒多問過一句，隻是讓他安心待在觀內，安心養病。
    至於他的去留，王百玄也從未提起。
    有好幾次二蛋都想主動開口，他想留下來，可每次話到了嘴邊都咽了回去。
    他欲言又止的模樣王百玄則是一直假裝沒有看見。
    “喏，吃糖。”
    郭嘉把空碗接過來，把糖遞給二蛋。
    二蛋接過糖，“你也吃一顆吧。”
    郭嘉笑著搖搖頭，“沒事，你吃，還有呢。”
    聞言，二蛋這才把糖放進嘴裏。
    糖很甜，非常甜，甜到了心窩裏。
    短短三日的甜，讓他沉迷其中。
    味蕾傳來的甜蜜，讓往日的饑寒與痛苦盡數從腦海中湧出。
    “哎，怎麽還哭了呢。”郭嘉不解。
    “沒，沒有。”二蛋偏過頭，抬手擦了擦眼眶的淚水，“糖太甜了，眼淚都甜出來了。”
    聽到此話，郭嘉心裏歎息一聲，“你休息會，我先去把碗洗了。”
    說罷，他起身離開，留下二蛋獨自一人待在房間。
    二蛋吸了吸鼻子，抬手擦了兩把淚水，望著房門的方向愣愣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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