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節的夜晚，小區裏家家戶戶都掛著紅燈籠，給周圍披上了一層紅色的薄紗。
    站在門口，趙高如往常一樣，抽了根煙，整理了一下心情。
    以前是因為身上各種破事兒，怕被父母看出什麽。
    現在是因為係統加身，日子過的與以往變化頗大，怕被父母察覺出異常。
    樓道裏的聲控燈滅了又亮。
    他拿出鑰匙，“嘎吱”一聲，輕輕推開家門，一股熟悉而溫暖的氣息撲麵而來。
    廚房裏傳來母親那歡快的聲音：“老趙！兒子回來啦~”。
    老爸從臥室走出，邊走邊打趣了一句：“哎呀！自家人還買什麽東西呀！你看看你……誒？空著手回來的啊？”
    “哎呀爸，我帶著滿滿的孝心回來的呀！”
    老趙嫌棄的‘呸’了一聲，臉上笑容不減，伸手接過他剛脫下的羽絨服，掛在了門口衣架上。
    他家裏是典型的東北這邊老小區的戶型，60多平，開門進來就是平時吃飯的地方，南北各一間臥室，廁所在西北角，廚房則在北臥和廁所中間。家裏沒有客廳。沙發、電視什麽的都在南臥，平時客人來，都是在這閑聊，不太熟悉的坐沙發，熟悉的直接坐在床上。
    為什麽不叫餐廳，而叫吃飯的地方呢？
    因為進門後這塊區域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平時就是空著，隻有人多或者過節的時候，才會把大桌子拿出來張開，在這裏吃，平時基本都是在廚房的小桌子上直接吃。
    此時，桌子已經張開，圓圓的餐桌上滿是老媽親手做的各種菜肴。
    熱氣騰騰的紅燒排骨散發著誘人的香氣；金黃色的香酥雞外皮酥脆，內裏鮮嫩多汁；油光發亮的醬牛肉，紋理清晰可見，讓人垂涎欲滴……
    餐桌正中央的擺著一大盤白白胖胖的元宵。它們宛如一個個圓潤可愛的小團子，安靜地躺在盤中，散發出淡淡的糯米清香。
    當然，是甜元宵。
    聽見老趙打趣自己寶貝兒子，李芸女士端著一盤豬蹄兒擺到桌子上，豎起眉毛“啪”的一聲給了老趙後背一拳，嗔怒道：“多大人了？還為難孩子？怎麽好意思張的了這個嘴呢！快去拿凳子，把碗筷擺好！”
    說完，扭頭對趙高露出笑臉：“兒子趕緊洗手去，這都幾點了，肯定餓了吧~”
    老趙無奈，對著他攤了攤手，轉身去拿碗筷。
    趙高心裏暖呼呼的，剛在樓下時還有些騷騷的心思蕩然無存。
    附和了老媽一句，連忙走進廁所，擰開水龍頭，洗手洗臉。
    幾分鍾後，李芸把所有的菜擺好，美滋滋的拍了個照片，發到幾個廣場舞的群裏。
    她伸手解開圍裙，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兩瓶幹啤。
    倒酒時斜眼看了一下老趙，示意他少喝一點。
    全部準備完畢，李芸和趙高沒動碗筷，端起酒杯，同時看向老趙。
    在東北，男人的地位排在老人、孩子、媳婦和狗後麵，但有一個時刻，卻是正兒八經的一家之主。
    那就是在逢年過節，每頓飯動筷之前的開場上。
    “這個……”老趙端起酒杯，又放下：“要不，李芸同誌講兩句？”
    老媽甩給他一個大大的白眼。
    “今天這頓飯吃完，這個年就算是過完了。”老趙組織著語言，看了一眼趙高，頓時找到了思路：“一晃眼，兒子這麽大了都，馬上都要畢業了！”
    “爸媽不求你畢業後搞出什麽多大的事業，但希望你一步一個腳印，踏踏實實的活出個樣子來！這杯，爸爸祝你步入社會後一帆風順！”
    “你媽這幾年身體一直不太好，應該去醫院看看的，但咱們家裏的情況你清楚，怪我沒本事。這個病啊，哎，不敢看……這杯，祝老婆大人，身體健康！”
    說著說著，老趙情緒上湧，歎了口氣：“兒子，畢業之後，爸媽就沒什麽能幫你的了。老爸沒出息，不能給你、給你媽更好的生活，但你比我強，好好工作，讓咱們的日子一天天的好起來！……2025年，新的開始，祝咱們家，越來越好！來！這杯，我幹了！”
    趙高看了看仰頭幹杯的老趙，又看了看微微低頭的老媽，有些默然。
    對於以前發生的一切，自己做下的種種錯事，他滿懷歉疚。
    如果沒有係統，或許自己身上的這些破事兒就是壓垮這個家的最後一根稻草了。
    如今有了機會，去改變這一切，自己一定會讓爸媽，過上更好的生活，幸福一輩子！
    趙高端起酒，一仰頭，接著又倒了一杯。
    “爸、媽，我現在學習和工作都很穩定，你們不用擔心我。”他神態認真，語氣前所未有的真誠。
    突然有一種把係統的事情和爸媽和盤托出的衝動。
    當然，僅僅是衝動，他清楚，隻要他敢說，係統下一刻就會從他身上消失。
    “我在公司裏非常受領導重視，積累了很多的工作經驗。這不是還有一個多月就要回學校了，領導都找我談了，想和我簽正式合同，等畢業之後，直接回來繼續工作。現在我還在考慮，是繼續在這幹，還是跳槽到其他公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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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媽文化不高，一輩子都活在很小的圈子裏，說其它的他們或許不懂，但正式合同和跳槽這兩個詞兒，他們是明白的。
    “這叫什麽話！領導看重你，自然是要努力工作，勤勤懇懇，來報答公司領導給的機會。公司培養你，你本事大了就走了，那不是白眼狼嗎？”老趙眉頭一皺，有些不滿意兒子的說辭，開始責備起來。
    “那是兒子有本事！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你在廠裏勤勤懇懇一輩子，得到什麽了嗎？你看人家胡哥拍的那個電視劇，那能被挖的都是有真本事的！”
    老媽持完全相反態度，板起臉瞪了老趙一眼，扭頭看兒子時，又綻放出笑臉：“我的好大兒是真的出息了，你自己決定就好，媽媽支持你！隻要你別走彎路就行！”
    胡哥是老媽的偶像，受他和他電視劇的影響，她一直認為有人挖，能跳槽的人，都是有大本事的。
    “哎，也是，我這都是老黃曆了，兒子是有本事的，你放心去闖就好了！老爸也支持你！”老趙也不反駁，立場變的飛快，端起酒喝了一口，點了點頭，隨後又叮囑了一句：“但不管怎麽選，都不能做喪良心、虧心的事兒！真有更好的地方，就去吧，逢年過節和老領導多走動，也不枉費人家培養你一番。”
    從小在老爸老媽身邊長大，趙高自然知道說什麽話能讓他們高興。
    老爸希望自己一切順利，工作穩定，老媽希望自己出人頭地，走出自己的一條路。
    哦對，老爸還有一點，他希望老媽希望的能實現。
    實習這麽久，趙高一直報喜不報憂，夫妻倆就一直覺得這個公司很不錯，可以長久穩定的幹。如果沒得到係統，或許他畢業後還真會回到必贏繼續上班，畢竟現在這個社會，一個三本大學生是真的不好找工作，更何況是熟悉的環境和熟悉的同事。
    隻不過現在嘛……
    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他給老媽夾了一筷子牛肉：“爸媽你們放心，我會處理好的，咱們吃飯。”
    李芸微笑著拿起筷子，開始不停地往他碗裏夾菜，動作輕柔而熟練：“兒子啊，來嚐嚐這個紅燒肉，媽媽今天特意做的，可香啦！”
    …………
    時間悄然流逝，趙高挺著個肚子走進南臥，往沙發上一攤。
    外賣吃多了，回家吃到老媽做的飯菜，是真停不下來，筷子掄的飛起。
    又過了一會，收拾好碗筷和餐桌的夫妻倆，進屋數落了他兩句‘就知道吃，也不幹活’，一起坐在沙發上觀看元宵晚會。
    開場過後，挪吒大咧咧的邁著步子登上了舞台。
    “這……是哪吒？怎麽怪怪的？”李芸嗑著瓜子，有些納悶：“還有他旁邊那個爆炸頭是誰？”
    呃……那是大老師……
    哦對了！爸媽還沒看過魔童腦海呢！
    趙高來了興趣，對著一臉懵的老媽開始科普。
    什麽見證曆史啊、突破西方票房壟斷啊、打破各種記錄啊、百億補貼啊什麽的，各種高端大氣上檔次的詞兒，給老媽聽的一愣一愣的。
    他掏出手機，在醜團上定了兩張周六下午的票，把二維碼給老趙發了過去：“老爸，周六下午你和老媽去看啊！可火了！”
    旁邊一直默默點頭，假裝自己很了解的老趙同誌‘嗯’了一聲。
    手機放到茶幾上，他也抓起一把瓜子開嗑，
    還沒息屏的屏幕上彈出一條微信消息，是兔兔發來的。
    趙高全當沒看見，這妹子連秦始皇都不救，太沒愛心，不用回她。
    一旁的老媽看手機來消息但他沒反應，隨意的掃了一眼，這一眼掃下去可不得了。
    兔兔：【哥哥，你忙嘛？】
    李芸眼角一跳，屏幕裏的哪吒頓時不香了。
    兔兔？一聽就是個女孩子啊！就是不知道是真的小白兔，還是披著兔皮的小狐狸。
    叫哥哥？這個我懂啊！電視裏那些哥哥來哥哥去的，要麽是女主，最後和男主走到一起了，要麽是綠茶女配，最後被女主弄死了。
    總之一定不是什麽簡單的龍套角色。
    想到這，她神色一喜，八卦之魂熊熊燃燒，扭頭衝自己老公挑了挑眉，又對著趙高的手機努努嘴，示意老趙同誌開個頭，主動發問一下。
    正看電視的老趙敏銳察覺到老婆大人一係列的神色變化，有些滿頭霧水，忽的想起什麽似的，又是一副了然的樣子，起身走出房間，進了廁所。
    端了盆洗腳水過來。
    “…………”李芸無語的看向老趙，半邊身子都氣麻了。
    “那個……兒子啊！”她決定自己主動出擊，萬一真是女朋友，那自己作為未來的婆婆多了解了解兒媳婦，多正常！要是什麽綠茶或者狐狸精，那自己作為老媽，更有義務提醒一下！
    “怎麽了媽？”
    “這個兔兔，是誰呀？”她點了點茶幾上的手機。
    趙高心道不好，忘了老媽沉迷吃瓜，超愛八卦這茬了！假裝不經意的回了一句：“我同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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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年輕人真好，同學之間還哥哥妹妹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幫爸媽收了個幹閨女呢！”李芸嬌笑著，渾身散發著八卦的味道：“她名字就叫兔兔嗎？還是你叫她兔兔啊？微信怎麽不回呢，多沒禮貌呀！來，老媽看著你回。”
    說著，將茶幾上的手機往他身邊推了推。
    趙高神色一囧，腦子轉的飛快：“哎呀，我這不是想看完這個節目，然後打語音過去問問是咋回事的嘛！她不叫兔兔，這是人家微信昵稱，我沒改備注！你們先看哈，我去北屋打個電話。”
    看著趙高起身拿起手機往北屋走去，輕踩了一下正要給自己脫襪子的手。
    老趙一愣：“不是要洗腳嗎？”
    “洗你個大頭鬼啊！”李芸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你兒子！有情況啦！小白兔呢！哼哼！”
    聽見那屋隱隱約約傳來的說話聲，李芸製止了老趙試圖降低電視音量的小動作。
    雖然心裏癢的要命，但絕不能偷聽！
    如果願意和自己說，那自然會和自己分享。如果沒必要，或者不願意和自己說，那多半自己也沒有了解的必要。
    男孩子嘛！總歸要多給些空間！
    想到這，李芸嘴角微翹。
    就像當初夫妻倆在兒子電腦旁發現一團衛生紙，卻假裝看不見時一樣。
    “老公。”
    “嗯？”
    “兒子真的長大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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