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5章 汴京風月:徽宗與師師的紅塵絕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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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初見驚鴻醉花樓
    政和三年的暮春,汴梁城的柳絮飄得正盛。醉花樓的紅燈籠剛掛上簷角,就有輛青布馬車悄無聲息地停在後門。車簾掀開,走出個穿月白錦袍的男子,麵容俊朗,眉宇間帶著股掩不住的貴氣,正是微服出行的宋徽宗趙佶。
    “公子裏麵請。”老鴇滿臉堆笑地迎上來,眼角的皺紋裏都藏著精明,“師師姑娘今兒剛練了新曲子,就等您這樣的知音呢。”
    趙佶沒說話,跟著老鴇穿過回廊。廊下的薔薇開得正豔,花瓣上的露珠在夕陽下閃著光,空氣裏飄著脂粉香和淡淡的酒香。轉過月亮門,就見正廳裏擺著架古箏,一個穿素色襦裙的女子正坐在案前調弦,烏黑的長發鬆鬆挽著,幾縷碎發垂在頸邊,側臉在燭火下透著玉般的溫潤。
    “師師,貴客到了。”老鴇輕聲喊道。
    女子轉過身,手裏還握著琴弦。她眉如遠黛,眼含秋水,見了趙佶也不卑不亢,隻是微微屈膝行禮:“公子請坐。”聲音清潤如泉水,比簷角的風鈴還要動聽。
    趙佶在她對麵坐下,目光落在案上的畫卷上。那是幅未完成的《寒江獨釣圖》,墨色濃淡相宜,幾筆勾勒出江麵的煙波浩渺。他拿起畫筆:“這畫缺了點生氣,我來添幾筆如何?”
    李師師遞過硯台:“公子請便。”
    趙佶蘸了墨,手腕輕轉,寥寥幾筆就在船頭添了隻飛鳥,又在水麵點了幾圈漣漪。原本清冷的畫麵頓時活了起來,仿佛能聽到鳥啼和水聲。李師師眼睛一亮,拿起畫筆在旁邊題了行小字:“江闊鳥飛遲,舟輕釣絲細。”字跡娟秀,和畫相得益彰。
    “好字!”趙佶擊掌讚歎,“師師姑娘不僅琴彈得好,字畫也這般出色。”
    李師師淺淺一笑,抱起古箏彈奏起來。琴聲起初舒緩如流水,漸漸變得激昂如驚濤,最後又歸於平靜,餘音繞梁,久久不散。趙佶聽得入神,手指無意識地在膝上輕叩,跟著琴聲的節奏起伏。
    三更時分,趙佶起身告辭。李師師送到門口,遞給他個錦囊:“公子留步,這是方才您落的玉佩。”錦囊是用素色錦緞做的,上麵繡著朵小小的蘭花,針腳細密。
    趙佶接過錦囊,指尖不經意碰到她的手,隻覺微涼柔軟,像觸到了上好的暖玉。他把玉佩收好,從袖中取出支玉簪:“這簪子配姑娘的琴聲,留著玩吧。”玉簪上雕著纏枝蓮,在燈籠光下閃著瑩光。
    馬車駛離醉花樓時,趙佶掀開窗簾回望,見李師師還站在門口,素色的身影在紅燈籠下格外醒目。春風吹過,帶來她琴音的餘韻,還有那縷若有若無的蘭花香,縈繞在鼻尖,久久不散。
    第二章 琴瑟和鳴訴心曲
    自那日後,趙佶常往醉花樓跑。有時穿錦袍,有時著布衣,每次來都不聲張,隻在李師師的小院裏待著。他帶來新得的宣紙,她備好上好的徽墨;他畫山水,她題詩詞;他撫琴,她唱和,倒比在皇宮裏自在多了。
    這天雨後,趙佶又帶著幅《瑞鶴圖》來。畫中二十隻仙鶴盤旋在宮殿上空,羽翼華美,姿態各異,墨色與金色交織,透著祥瑞之氣。李師師展開畫卷,手指輕輕拂過仙鶴的翅膀:“陛下畫的鶴,像是要從紙上飛出來似的。”
    趙佶一愣,隨即笑道:“你早知道我的身份了?”
    李師師點頭:“那日公子添的飛鳥,用的是宮裏特製的‘鬆煙墨’,尋常百姓哪能得見?再說這字畫間的氣度,不是尋常富家子弟能有的。”她泡了杯新茶,“不過在師師這裏,隻有公子,沒有陛下。”
    趙佶接過茶杯,暖意從指尖傳到心底。宮裏的妃嬪見了他不是阿諛奉承,就是小心翼翼,唯有李師師待他如尋常男子,能陪他論畫,聽他彈琴,懂他筆尖的意氣,知他琴弦裏的心事。
    他鋪開宣紙,提筆作畫。李師師在一旁研墨,看著他手腕翻飛,墨色在紙上暈染開來,漸漸勾勒出她的身影。畫中的女子坐在古箏前,眉眼含笑,鬢邊別著那支玉簪,背景是院中的薔薇花,栩栩如生,連花瓣上的露珠都清晰可見。
    “畫得真好。”李師師輕聲說,臉頰微微泛紅,像被燭火映透的桃花。
    趙佶放下畫筆,握住她的手:“這畫叫《師師撫琴圖》,我要把它掛在禦書房,這樣日日都能看到。”他的手掌溫暖幹燥,帶著常年握筆的薄繭,輕輕包裹著她的手。
    李師師沒有抽回手,隻是低下頭,長發垂下來遮住半張臉。燭火搖曳,把兩人的影子投在牆上,緊緊依偎在一起。窗外的雨又下了起來,淅淅瀝瀝打在芭蕉葉上,和屋裏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溫柔得像首無聲的歌。
    夜深時,趙佶從袖中取出個錦盒,裏麵是支鳳釵,珍珠綴成的鳳羽流光溢彩。他親手把鳳釵插在李師師發間:“下個月十五,我在城外的望湖亭備了船,咱們去看荷花如何?”
    李師師摸著鳳釵上的珍珠,輕輕點頭。送趙佶出門時,她站在廊下,看著馬車消失在巷口,發間的鳳釵在月光下閃著光,像藏了片星空。風吹過薔薇花叢,落了滿身花瓣,她卻渾然不覺,隻是望著馬車離去的方向,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
    第三章 望湖亭上月光寒
    政和四年的仲夏,望湖亭的荷花全開了。碧綠的荷葉間,粉白的荷花亭亭玉立,花瓣上的水珠在月光下滾來滾去,像散落的珍珠。趙佶坐在畫舫裏,手裏把玩著支玉笛,目光望著岸邊的小路。
    “陛下,師師姑娘來了。”太監低聲稟報。
    趙佶抬頭,見李師師提著裙擺走來,穿件藕荷色紗裙,裙擺上繡著荷葉荷花,走在月光下,像從畫裏走出來的淩波仙子。他迎上去,接過她手裏的食盒:“今兒帶了什麽好東西?”
    “是您愛吃的蓮子羹。”李師師打開食盒,裏麵盛著冰鎮的蓮子羹,上麵撒著幾粒殷紅的枸杞,“剛從湖裏摘的蓮子,新鮮著呢。”
    畫舫緩緩駛離岸邊,船夫撐起長篙,船尾劃出兩道水痕,驚起幾隻水鳥。趙佶和李師師坐在船頭,荷葉擦著船舷而過,帶來陣陣清香。他拿起玉笛吹奏起來,笛聲悠揚,和著水聲、蟲鳴,在湖麵上傳得很遠。
    李師師輕聲唱和,歌聲與笛聲相融,像一對戲水的鴛鴦。她靠在趙佶肩頭,看著天上的明月倒映在水裏,碎成一片銀輝。趙佶放下玉笛,從袖中取出個卷軸:“這是我給你畫的《月下賞荷圖》,看看喜歡嗎?”
    畫卷展開,畫的正是此刻的景象。月光下的畫舫,船頭的兩人,岸邊的荷花,連水鳥振翅的姿態都栩栩如生。李師師看著畫中的自己,臉頰緋紅,伸手輕輕撫過畫中人的眉眼:“陛下畫得太像了。”
    趙佶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吻:“在我心裏,你比畫中還要美。”他把她攬入懷中,船身輕輕晃動,荷葉的清香混著她發間的蘭花香,縈繞在鼻尖。月光透過紗簾照進來,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睫毛如蝶翼般輕輕顫動。
    畫舫漂到湖心,趙佶命船夫停船。他取出酒壺,倒了兩杯酒:“這是宮裏的‘醉流霞’,咱們共飲一杯。”酒液清冽,帶著淡淡的果香,入喉甘甜,後勁卻足。
    李師師喝了半杯就有些暈,靠在趙佶懷裏,聽著他的心跳聲,和著船外的水聲,漸漸閉上了眼睛。趙佶輕輕撫摸她的長發,看著她熟睡的側臉,月光灑在她臉上,像蒙上了層輕紗。他拿起畫筆,借著月光在畫卷上添了行字:“荷風送香氣,竹露滴清響。”
    天快亮時,畫舫靠岸。趙佶送李師師回家,臨走時在她鬢邊插了朵新鮮的荷花:“明日我讓人送些新貢的胭脂來,顏色配你正好。”
    李師師站在門口,看著他的馬車消失在晨霧裏,發間的荷花還帶著露水的清涼。她摸了摸鬢邊的花朵,花瓣上的露珠滾落在手背上,涼絲絲的,卻心裏暖融融的,像揣了片月光。
    第四章 紅塵繾綣惹風波
    宣和元年的深秋,趙佶給李師師在宮外建了座“醉杏樓”。樓裏有畫室、琴房,還有個小花園,種滿了李師師喜歡的薔薇和蘭花。他幾乎每隔幾日就來一次,有時帶著新畫的卷軸,有時攜著剛譜的曲子,兩人在樓裏撫琴作畫,日子過得如詩如畫。
    可這樁事終究沒能瞞住。宰相蔡京在朝堂上彈劾:“陛下身為天子,頻頻出入煙花之地,有失體統,還望陛下自重。”禦史們也紛紛上奏,言辭懇切,勸趙佶以國事為重。
    趙佶卻不以為意,反而下旨賞了李師師許多金銀珠寶,甚至把宮裏的珍藏的古琴“焦尾”都送了過去。消息傳開,汴梁城裏議論紛紛,有人羨慕李師師的好運,有人指責她迷惑君王,醉杏樓的門檻都快被說客和送禮的人踏破了。
    這天,李師師正在畫室臨摹趙佶的《瘦金體》,老鴇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師師姑娘,不好了!皇後娘娘派人來了!”
    李師師握著筆的手頓了頓,墨滴落在宣紙上,暈開個小小的黑點。她放下筆:“知道了,我去迎駕。”
    皇後派來的嬤嬤穿著青色素裙,臉上沒半點笑意,見了李師師劈頭就問:“李姑娘可知罪?魅惑君王,擾亂朝綱,這可是掉腦袋的罪!”
    李師師不卑不亢地行禮:“嬤嬤息怒。我與陛下隻是以琴棋書畫相交,從未幹涉朝政,何來魅惑之說?”她指著牆上的字畫,“這些都是陛下的禦筆,嬤嬤若不信,可拿去細看。”
    嬤嬤看著滿牆的字畫,有山水,有花鳥,還有兩人的唱和詩詞,字裏行間都是文人雅趣,倒沒什麽出格的內容。她哼了聲:“姑娘好自為之,若再讓娘娘知道陛下為你荒廢朝政,休怪老身不客氣!”說罷甩袖而去。
    嬤嬤走後,李師師坐在琴前,手指撫過琴弦卻彈不出聲。窗外的薔薇落了滿地,秋風卷著落葉打著旋兒,像她此刻紛亂的心緒。她知道,自己和趙佶的這段情緣,終究是建在流沙上的樓閣,看似華美,實則根基不穩,隨時可能崩塌。
    趙佶傍晚來時,見她悶悶不樂,便知發生了什麽。他從背後輕輕抱住她:“別聽旁人胡說,有朕在,沒人敢傷害你。”
    李師師靠在他懷裏,聲音帶著哽咽:“陛下,他們說我是禍水,說我會連累您……”
    趙佶轉過她的身子,捧著她的臉:“胡說!你是朕的知音,是這紅塵裏唯一懂朕的人。”他拿起畫筆,在紙上寫下“紅顏知己”四個字,瘦金體的筆畫剛勁有力,帶著股決絕的溫柔,“有這四個字在,誰也不能動你。”
    那晚,趙佶沒回宮,就在醉杏樓留宿。他親自給李師師研墨,看她畫《寒梅圖》,墨梅傲骨錚錚,枝頭還點綴著幾朵含苞待放的紅梅。他在旁邊題字:“淩寒獨自開,隻為知音來。”兩人相視而笑,燭火在眸子裏跳躍,把所有的煩惱都暫時拋到了腦後。
    夜深時,趙佶握著李師師的手:“等過了這陣子,朕就帶你去江南,看西湖的荷花,賞蘇州的園林,再也不管這朝堂上的煩心事。”
    李師師點點頭,靠在他肩頭。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照進來,在地上投下琴和畫案的影子,安靜而溫柔。她知道這個承諾或許難以實現,卻還是忍不住相信,此刻的溫暖和繾綣,是真真切切存在過的。
    第五章 汴京夢碎空餘恨
    宣和七年的冬天,金兵大舉南下,一路勢如破竹,很快就兵臨汴梁城下。城裏人心惶惶,富戶們紛紛帶著家眷逃難,酒樓茶館關門大吉,連最熱鬧的州橋夜市都變得冷冷清清。
    趙佶再也沒心思去醉杏樓。他整日在朝堂上議事,眉頭緊鎖,鬢邊的白發幾日間就多了不少。他派使者去金營求和,又下旨征兵,可軍心渙散,糧草不足,一切都顯得那麽蒼白無力。
    李師師把趙佶送的金銀珠寶都拿了出來,換成糧草和棉衣,送到軍營裏。士兵們穿著她送去的棉衣,捧著熱乎的米粥,個個感動得熱淚盈眶,在城牆上高呼:“誓死保衛汴梁!”
    這天,趙佶終於抽出空來,微服來到醉杏樓。樓裏冷冷清清,隻有李師師一個人坐在琴前,手指在琴弦上懸著,卻沒彈奏。見他進來,她起身行禮,眼眶通紅:“陛下……”
    趙佶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涼,還帶著凍瘡的紅腫。他心裏一疼:“委屈你了。”
    李師師搖搖頭,給她倒了杯熱茶:“陛下要保重龍體,汴梁還等著您主持大局呢。”她從案上拿起幅畫卷,“這是我畫的《汴京全景圖》,願陛下看到它,能想起汴梁的繁華,早日擊退金兵。”
    趙佶展開畫卷,畫裏的汴梁城車水馬龍,州橋燈火通明,畫舫在汴河上穿梭,一派太平盛世的景象。他看著看著,眼淚忍不住掉下來,滴在畫卷上,暈開一片墨痕。
    “師師,朕對不起你,也對不起大宋的百姓。”他聲音哽咽,像個無助的孩子。
    李師師沒說話,隻是抱著古箏彈奏起來。還是那首他們初見時彈的曲子,琴聲裏卻沒了當初的舒緩激昂,隻剩下無盡的悲涼和不舍,像寒風中的殘燭,明明滅滅,終要歸於沉寂。
    靖康元年,汴梁城破。金兵燒殺搶掠,皇宮裏的珍寶被洗劫一空,趙佶和宋欽宗被擄往北方,史稱“靖康之恥”。消息傳到醉杏樓,李師師一口鮮血噴在《汴京全景圖》上,當場暈了過去。
    醒來後,她剪掉長發,換上素服,把趙佶送的字畫、古琴都裝箱封存,然後帶著剩下的錢財,去了城外的慈雲寺,削發為尼。寺裏的青燈古佛,伴著她度過一個個漫長的夜晚。
    有時在月下,她會拿出那支玉簪,輕輕摩挲上麵的纏枝蓮。月光透過窗欞照在玉簪上,閃著瑩光,像極了當年望湖亭上的月色。她仿佛又聽到了他的笛聲,看到了他在畫紙上添的飛鳥,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墨香,隻是這一切,都成了紅塵裏的一場夢,夢醒後,隻剩汴梁的殘垣斷壁,和滿心的空餘恨。
    多年後,有人在江南看到個尼姑,在月下彈奏古箏,琴聲清越悲涼。問她是誰,她隻說姓劉,曾在汴京住過。沒人知道她就是當年名動一時的李師師,更沒人知道,她心裏藏著個關於琴棋書畫、關於月光荷花、關於一個帝王和一個女子的,再也回不去的紅塵舊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