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處刑人的悲歌(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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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帶著古老斑駁的木門立在了階梯的盡頭,牆壁上掛著的火把無聲自燃,它悅動著火舌似乎是在歡迎青年的到來。
    餘年手中的煤油燈似乎失去了它的意義,這一路下來都是明晃晃的火光。
    “也不知道哪來的氧氣。”
    餘年看著那些自燃的火把嘖嘖稱奇。
    “是淨石。”
    少女在沉默了一路之後,適時的為他解開了疑惑。
    “遺物?”
    “嗯。就是你下來之前,被嵌入牆中的那塊黑色石頭。”
    餘年挑了挑眉,“這麽方便?”
    但他也沒等少女的後續解釋就將目光移回到那扇木門上。
    門上刻寫的符號似乎在蠕動,它們好像活過來了,正在爭先恐後的湧出,仿若虛空中的爬蟲,它們在半空構成一個又一個的文字。
    【處刑之人歌頌無歸之路】
    那些難懂的文字在半空畫出一道又一道的星辰,但餘年看懂了,他提著煤油燈的手緊了緊,空氣裏好像飄來了命定的軌跡,他知道,隻要打開這扇門,他就再無回頭路。
    無論前方等著他的是什麽,他隻能一路唱著壯歌提刀砍碎那些擋在路上的石子,無論他願意與否,買了票就得上車,無論這趟列車會奔向何處。
    “餘年,你真的做好準備了嗎?
    打開這扇門,你就真的回不了頭了。”
    餘年回頭看向半透明的少女,他沒有做出回答,而是問了一個與此刻似乎無關的一個問題。
    “陳可可會死嗎?”
    幽靈小姐沉默了,她低下頭潔白的裙擺靜靜搖擺,黑色的長發遮住了身後牆壁上的縫隙,就連塵埃好像都跟著停止了在空氣中晃動。
    “結局會很殘酷,你真的做好準備了嗎?”
    良久之後,她咬了咬牙,抬起頭,目光與青年對視,少女的麵頰潔白如雪,她的嘴角微微翹起,像是露出了無奈,餘年看清了她透明色的眼眸反射出不忍。
    “也許吧。”
    在沉默片刻之後,餘年開口了,有些幹涸的聲調在樓道中蕩漾,他低下頭看了看自己手中提著的煤油燈。
    “至少還有人等著我去還燈。”
    像是在開玩笑,餘年勾起笑容,他沒有躲避少女的目光,眼中泛著堅定。
    天王老子來了都不能阻止他打開這扇門,不管門後是什麽,在他來到這裏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好。”
    餘年回頭,向前邁出一步,他伸出手觸碰木門。
    吱呀——
    這是木門發出的不知第幾次悲鳴,但它始終都在這,哪怕時間的衝刷都磨不掉它身上沉積的命運。
    半空中那些文字再次蠕動,它們在變化,星辰的光匯聚在一起,在餘年的身後勾勒出了另一句話。
    【餘年,祝你事事如意。】
    但那個青年已經看不到了,他邁出沉靜的步伐走入了那個門後的世界。
    少女飄在門外,她沒有跟著青年一同進入這扇門,隻是靜靜看著木門緩緩合上直到青年的背影被木門遮去。
    “餘年,祝你事事如意。”
    她輕聲說。
    “你是誰?”
    薛衛青皺著眉頭,寒冬的飄雪落在他肩頭卻又被燃起的藍色命火化作雪水滴落,黑金色的闊劍順著火焰在他手中凝聚成型,劍峰遙遙指向不遠處的那個看起來頗為狼狽的男人。
    陳可可被肉芽簇擁在男人的身後,雪花並不會落到她的臉頰上,那些肉芽用身軀為她撐起了一把“傘”。
    “我們不需要認識。”
    男人轉過身沒有在意已經擺出戰鬥姿勢的薛衛青,他現在隻想帶著陳可可早些離開燧人,歐陽青的警告不能當作兒戲。
    誰知道那些教徒會幹出什麽喪心病狂的事?
    燧人對他們來說隻是個有些價值的城市,就算所有人都死光,他們也隻是損失了一些信仰罷了。
    薛衛青看著男人走向陳可可,眉頭皺得更緊了,他將“霸王”拄在地麵,雙手摁在了劍首上。
    “我是星火特殊行動局,‘星火燎原’特殊小隊隊長,薛衛青。
    根據燧人特殊行動條例第一條,燧人任何公民應在發現超自然生物或超自然現象後無條件聽從現場星火特殊行動局管轄下,任一小隊成員的命令。
    我現在以‘流火’小隊隊長的身份命令你,將非法武器放置於腳下,高舉雙手並遠離那個怪異!”
    薛衛青眼中似乎也燃起了藍色火焰,他的聲音莊嚴,帶著巨大的壓迫氣勢向男人撲去,暗金色的光從劍尖一路向前蔓延,在男人腳下畫出一個圈。
    男人的臉色有些難看,他從口中吐出的呼吸變成一團白霧,“薛隊長,你們燧人的條例還管不到我。”
    黑荊棘被他從背後拔出,整個人的氣勢開始攀升,也許他剛剛看起來還像是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但現在,真真切切讓薛衛青感受到了,他是一頭雄獅,一頭尊嚴被踐踏過無數次的雄獅。
    “我要帶她離開燧人,這對燧人是好事。”
    男人抬起頭,眼神中透露著怒氣,一次又一次的被阻撓,無疑是在踐踏他的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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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不起城主府,更看不起燧人,他願意給瑪菲爾西麵子不代表他願意給星火麵子,在他無所顧忌的狀態下,序列頂端的奇跡都要避讓三分。
    但他不能死,隻要他還握著能殺死土壤的劍,他就不能死。
    “陳望炎。”
    不過他還是報上了他的名號,這是連麵對歐陽青都不曾有的尊重,畢竟他知道星火特殊小隊肩負的使命。
    男人的聲音帶著滄桑衝破了風雪的封鎖直達薛衛青的耳中。
    這又是哪號人?
    薛衛青皺著的眉頭從未有一刻舒展,看來燧人又來了很多未知勢力的人物啊。
    但他並沒有露出怯意,這位流火小隊的隊長站直了身體,“這是最後一次警告,請你立刻放下手中的武器,將雙手舉過頭頂,聽從執法人員的安排。”
    “動手吧。”
    陳望炎沒有廢話,在他說出這句話之後,身後的肉芽就開始快速挪動,帶著陳可可遠離這片戰場。
    他沒理會那叢肉芽,相反,他很放心那叢肉芽能保護好陳可可,畢竟這裏可不是室內。
    他將黑荊棘舉到身前開始調整呼吸,巨大的吸氣聲似乎遍布整個街道,有些像是火車轟鳴的汽笛聲,呼出的水蒸氣遇冷液化,白霧從他的嘴角順著臉頰衝天而起,幾乎遍布周身。
    這是陳氏獨特的呼吸法,再結合改造之後的魂鋼骨骼能將肉體的潛能爆發到極致。
    “Σe παpαkαλ?, δ?σe μou tην αν?σα tou Βασiλi? tou Αν?μou”
    【請允風王之息】
    古老的伊波語同時從他口中吐出,猛烈的風開始匯聚,他站在風眼中,眼睛泛起淡青色的晦暗,風暴的引力幾乎要將整條街道的雪一掃而空。
    薛衛青拄著“霸王”穩穩立於原地,他的目光越過風與雪築成的牆與那冒著青光的眼睛對視,幸好餘光街的所有人在“陰沼淵手”出現後就搬空了,一直到現在。
    否則,這一戰會死不少普通人。
    風暴逐漸變小了,整個過程不到十秒鍾,但也已經足夠將周圍十米之內的建築摧毀。
    碎石紛飛。
    陳望炎上半身的衣物已經完全消失,露出了壯碩的肌肉,他沒有等待風暴完全散去,右腳用力一踏,洶湧的聲浪像是一道雷鳴聲在天邊炸響,身形猛的竄出化作一道黑色的影子鎖定了站在原地的薛衛青。
    這是一記刺劍,很少會有人使用這樣的巨劍來用出刺劍,這很費勁,而且破綻很大。
    但薛衛青沒有小看這一劍,他將“霸王”提起,一腳蹬在了劍身上,闊劍在空中畫出一道半圓,隨後被他正手抓握,身上的命火爆燃,暗金色的甲胄順著手掌一路覆蓋小臂,他深吸一口氣,眼神一凝,整個人的氣勢驟然一變,像是一頭下山的猛虎。
    他右腳用力一踏,“霸王”被他扛在了肩上,雙手緊握腎上腺素飆升,全身肌肉發力腰身轉動揮出一道半月,音爆聲炸響在街頭。
    黑荊棘和霸王相撞,被積攢在黑荊棘劍身上的風壓猛然迸發,幾乎吹得薛衛青睜不開眼,但他還是憑借直覺偏轉劍鋒,整個人順著黑荊棘的劍身衝向陳望炎。
    他必須衝出這片暴風之地,否則就會被這一劍轟飛,薛衛青有預感,一旦被這風壓轟飛,他將失去一戰之力,甚至可能會死。
    於是,他身上的命火再次爆燃,藍色的命火衝出風牆,它裹挾著暗金色的闊劍以雷霆之勢砸向了陳望炎。
    陳望炎麵無表情,非人似地腰身一扭,將刺劍轉成斬,在這樣的速度之下強行扭轉了自身的平衡,把往前衝的勢能轉到這一橫斬中,完完全全超越了物理該有的定律,這不是正常人類能做出的動作。
    黑荊棘的風壓在這一斬下完全被釋放,薛衛青感受到了對方突變的招式,雖然早有預料陳望炎不可能會露出這樣大的破綻,但誰能想到他能做到這種絕非常人的動作?
    多年的戰鬥經驗使他的身體下意識就做出了反應。
    薛衛青順著身體的動作向前,雙手鬆開闊劍的瞬間,右手反握劍柄,沿著力道轉身將劍插入地麵,身體在地麵劃出一道圓弧,闊劍被他身立在身前。巨大的風壓隨後猛的向他襲來,狠狠的撞在了霸王的劍身上,而他身上的命火被狂風向後拉成一道火牆,在風暴過後落地的白雪上拉出一道v字的痕跡。
    這一劍斬開了風雪,劃開了雪夜的麵紗。
    陳望炎沒來得及查看戰果,他猛地後退,但還是慢了一秒,暗金色的光柱在他的腳下衝天而起,他右腳的小腿被光柱融化,露出了黑色而又詭異的魂鋼骨骼,那節骨骼在風雪中流淌著詭異的光。
    薛衛青喘了一口粗氣,他身上星火的作戰服被風壓刮成了布條,鮮血正在從那些傷口中緩緩流出,霸王替他擋下了最猛烈的風暴。
    兩人的第一次交鋒,以薛衛青略遜一籌告終。
    因為陳望炎的傷勢看起來對他影響並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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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很強,但還不夠。”
    陳望炎對著薛衛青點點頭,似乎認可了他的實力。
    很少能有人在擋下他的那一擊後還能做出反擊,甚至傷到他,有這個能力的,在他見過的人裏不過雙手之數。
    “薛隊。再打下去你會死。讓我帶著她離開,這對你,對整個燧人都是好事。
    否則,燧人會死很多人,比起前幾個月的浩劫還要更慘烈。”
    陳望炎說出了他這麽多天來字數最多的一句話,對於薛衛青的實力和人格他都很認可,所以他並不希望這樣的人死在自己的劍下。
    薛衛青也清楚自己不是男人的對手,除非他能做到四次爆燃命火,否則哪怕他能重創陳望炎,他也一定會死。
    這隻是那個男人的一劍,剛剛他的那一擊沒能重創對方,但接下來對方一定會發現這一招的破綻,他的攻擊會很難奏效。
    要是帶來禁忌物和遺物就好了,這樣他哪怕沒有四次爆燃也有一戰之力。
    但現在的情況,不太好啊。
    薛衛青晃了晃頭,他的腦袋可沒被這一劍打壞。
    一個未知勢力的男人說的話,總是難以讓人信服,更何況是這種開口就是整個燧人生死的話?而且就算真有有那樣的危機,星火可不會坐視不管。
    “你不能帶走她,至少現在不能。”
    薛衛青將身體站直,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身上的命火熊熊燃燒,這是他答應餘年的,隻要還在燧人城內,餘年的忙他一定會幫,這是他當初的承諾,也是對餘年帶回魏青青的答謝。
    更何況現在他們已經是朋友了。
    他薛衛青的朋友不多,而且這麽多年他從未主動去交友,除了對自家小隊的隊員較為熟悉,能稱上朋友的就王煬一個,隻不過在不久之前還多了一個餘年,但他一定是能為朋友兩肋插刀的人。
    男人嘛,不僅要有在杯酒之間的豪情和路見不平的俠氣,也要有為兄弟兩肋插刀的決心和義氣。對朋友你可不能隻是在酒桌之上稱兄道弟,在遇上困難能為兄弟豁出性命,那才是真男人!
    餘年,這可不是一兩頓酒能解決的事啊。
    薛衛青咧開嘴角。
    漫天的風雪墜落。
    他拄著劍站在了那個大v字的末端,藍色的火與白色的雪交織像是為他披上了戰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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