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的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了一絲陶醉的神情。
    片刻後，他裝作無奈地歎了口氣，點了點頭答應："好吧，我明白了。為了時刻守護帝國的溫澤艾斯公爵殿下，我會派遣莉莉特前去。"
    "感謝大祭司的厚愛。"
    兩人談話時都未曾注意到，站在角落裏的莉莉特臉頰微微泛紅，指尖緊緊攥著衣角。
    【一切，正按照我的計劃進行。】
    維萊姆微笑著開口："大祭司您也清楚，溫澤艾斯公爵殿下性情剛烈，極度厭惡等待。"
    大祭司聞言，笑著點了點頭："明白了，我會做好準備，三日後請前來接莉莉特。"
    維萊姆離開後，大祭司緩緩轉身，溫和的麵具瞬間褪去，目光冷冷地落在莉莉特身上。
    "莉莉特，離開神殿後，別因興奮而胡言亂語。尤其是那些不該說的話。懂嗎？"
    "……"
    莉莉特抿緊了嘴唇。
    "若是你稍有透露，我會立刻知曉。至於後果……"
    大祭司麵色陰沉地俯視著莉莉特，揮了揮手中的權杖，那分明是威脅——如果她不聽話，就會受到嚴厲的懲罰。
    莉莉特低垂著頭，雙手交握，深吸一口氣後輕聲回應："……是，我會注意的。"
    大祭司的臉上終於浮現出滿意的笑容，"很好。去準備吧，別誤了時辰。"
    "是。"莉莉特順從地答道，隨後緩緩退出了房間。
    回到自己的房間後，她猛地捂住嘴巴，喉頭一陣翻湧。
    "嘔……"
    仿佛下一秒就要將胃裏的東西盡數吐出。
    這是她重生後，每次看到大祭司時都會出現的症狀。
    【還好，我還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莉莉特想著，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正因如此，大祭司才會像過去一樣，以為她依舊是那個天真無邪、百依百順的小女孩。也正因如此，她才能順利推進自己的計劃。
    【那個家夥，一定認為我在見過溫澤艾斯公爵之後，還會回到神殿吧？】
    可笑至極。
    她再也不會回到這個地獄般的地方。絕對不會。
    就在這時，
    "咚、咚。"
    一陣緩慢的敲門聲響起。
    片刻後，房門被輕輕推開，諾埃爾走了進來。她抬起手，做了個手勢："莉莉，我聽說了。你要去溫澤艾斯公爵那裏？"
    "嗯，算是吧。"莉莉特點點頭。
    即使再遲鈍，諾埃爾也能察覺到，這一切，都是因為不久前莉莉特寄出的那封信。
    然而，她沒有追問莉莉特到底在策劃什麽。
    "莉莉和我不一樣，她聰明又睿智，一定是在謀劃著我無法理解的事情。即使她告訴我，我恐怕也聽不懂。"
    於是，諾埃爾隻是默默地做了自己能做的事。她拿起一條潔白的圍巾，輕輕地圍在莉莉特纖細的頸間。
    莉莉特微微睜大雙眼，纖細的手指輕輕撫摸著圍巾柔軟的質地。她一直以來都隻能穿著和其他神官一樣單調、僵硬的灰色長袍。這樣柔軟的圍巾，她從未戴過。
    諾埃爾唇角微揚，抬手比劃道："聽說你要去北方，我就立刻去買了。北方很冷，不是嗎？"
    大祭司向來嚴令禁止神官擁有私人財物，因此，沒有他的許可，任何神官都不能隨意購買東西。
    看到莉莉特眼中的猶疑，諾埃爾繼續用手語解釋道："放心吧，我已經得到大祭司的同意了。我告訴他，"如果莉莉去了那麽冷的地方，不小心生病了怎麽辦？"然後他就同意了。"
    諾埃爾的語氣輕描淡寫，但莉莉特卻能想象得到，大祭司一定是滿臉不耐煩地訓斥她，讓她少管閑事，而諾埃爾卻忍著恐懼，反複地請求，最終才得到了這條圍巾。
    她的手指微微收緊，低聲問道："……可是，錢呢？諾埃爾你根本沒有錢。"
    大祭司從不會為別人花錢，哪怕是她也不例外。
    "那個……"諾埃爾露出了一絲局促的笑容，眼神閃爍。
    察覺到異樣的莉莉特，伸手揭開了她頭上的兜帽。
    原本漆黑柔順的長發，如今已經被齊齊剪去。
    莉莉特的表情瞬間凝固，心髒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
    諾埃爾看著她的神色，立刻慌張地揮手解釋："沒關係的！剪掉頭發之前，我已經問過大祭司了，他同意了，所以不會被懲罰，真的！"
    她害怕莉莉特會因此而不安，急切地安慰著她，眼睛裏滿是真誠。
    【傻得讓人心疼的諾埃爾……】
    莉莉特沉默地望著她，心中百感交集。半晌後，她緩緩開口："諾埃爾，如果有一天，我們有機會一起離開神殿……你願意和我一起走嗎？"
    諾埃爾的瞳孔瞬間放大，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話震驚到了。片刻後，她像要哭出來似的，緩緩比劃著手語："對不起，莉莉……我不能。"
    諾埃爾從記事起，就一直在街頭流浪。
    在她瀕臨餓死之際，大祭司將她帶入了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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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並不是出於仁慈，而隻是為了向世人展示虛偽的善行罷了。
    但對當時的諾埃爾而言，那就是救贖。從那之後，她便將大祭司視為神明一般敬畏。
    【諾埃爾永遠不會離開這裏，就像前世一樣。】
    莉莉特心中苦澀，沉默地凝視著她，然後緩緩靠進了諾埃爾的懷裏。諾埃爾輕輕地摟住她，嗓音顫抖，低聲呢喃了一遍又一遍："對不起……對不起，莉莉……"
    這幾天，大祭司每日都會召見莉莉特，反複叮囑：
    "絕對不能亂說話。"
    "無論說什麽，最後都要加上"這全靠大祭司大人的恩德"。"
    "無論公爵殿下說什麽，都要笑著順從他。"
    他唇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意，語氣中滿是算計："如果你能讓他滿意，說不定他還能再捐一筆善款呢。"
    莉莉特深吸一口氣，竭力壓抑住胃裏的翻湧感。
    就這樣，三天過去了。
    溫澤艾斯公爵的騎士團終於抵達神殿。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的隊伍中央停著一輛龐大潔白的馬車，華麗的雕花點綴其間，顯得格外莊重。
    走在最前方的維萊姆步伐穩健，邁著結實的腿徑直走向大祭司。
    大祭司臉上堆滿了笑容，殷勤地迎上前："歡迎光臨。"
    維萊姆微微頷首，隨後示意身後的騎士將一隻巨大的箱子呈上。
    大祭司迫不及待地掀開箱蓋，看到內部的瞬間，笑意瞬間擴散至整張臉，嘴角幾乎咧到了耳根。
    二十億金幣。
    這正是維萊姆所承諾的金額。
    大祭司滿意至極，心情大好地伸手撫弄莉莉特的發絲："那麽，走吧，莉莉特。"
    他的觸碰讓莉莉特極度反感，她極力忍耐住心底的厭惡，低聲答道："是。"
    隨後，她邁步朝著不遠處的維萊姆走去。雖然已經是第二次見麵了，但他魁梧高大的身形依然讓她有些不適應。
    【真的很大……像一頭熊一樣。】
    莉莉特心中暗想著，雙手交疊在身前，微微低下頭："請多多關照，維萊姆大人。"
    維萊姆低下頭，望著眼前正在行禮的莉莉特。
    女孩的頭頂小小的、圓圓的，在他眼前一覽無遺。不論她是否擁有神聖之力，在維萊姆看來，莉莉特不過是個瘦小脆弱的孩子，仿佛伸出一根小指頭就能將她輕易拎起。
    "這樣一個孩子，居然能對公爵殿下有所幫助？實在是無法想象。"
    不過，維萊姆很快便收回了自己的思緒。
    "這不是我該操心的事。"他隻是個執行命令的人，僅此而已。
    維萊姆冷著臉，沉聲道："請上馬車。"
    換作普通的孩子，恐怕早就嚇得大哭起來，嚷著"不要抓我走"了吧？可莉莉特卻隻是乖乖點頭，安靜地邁步走向馬車。
    不，準確來說，她試圖登上馬車。
    但即便有登車踏板，馬車依舊太高了，莉莉特幾次嚐試，都沒能成功爬上去，小臉因用力而微微泛紅。
    維萊姆見狀，默不作聲地走上前，伸出結實的手臂，將她輕鬆抱了起來。莉莉特甚至還未來得及驚呼，就已經穩穩地落入了馬車之中。
    他的動作與他冷硬的外貌截然不同，出乎意料的輕柔。
    莉莉特的臉，倏地紅到了耳根，心跳聲仿佛要衝破胸膛。
    她低垂著頭，小聲道："謝謝您。"
    "別客氣。"維萊姆簡單地回了一句，隨後關上了車門。
    莉莉特靜靜坐在座位上，透過窗戶向外望去。突然，她的瞳孔微微收縮，眼神裏閃過一絲驚訝。
    在遠方高聳的石柱之間，一張熟悉的臉正悄悄探出來。
    是諾埃爾。
    盡管隔著遙遠的距離，莉莉特依舊能感受到她那滿是擔憂的眼神。她的喉嚨微微發緊，嘴唇顫了顫，聲音輕如呢喃：
    "對不起，諾埃爾……我不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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