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莞確實沒想到邵廷這個時候還會親自來找她。
    特別是在經曆過今晚這件事之後……
    不過對方既然已經來了，她這個從邵氏集團董事長秘書的立場來看確實做錯了事的人，當然不能讓男人等太久。
    思及此，她重新打開謝珩的聊天框告訴對方她今晚臨時有事還是不能直播了之後，便轉身下了樓。
    但走到車旁之後，薑莞卻不由頓住了步伐。
    昏昧的夜色下，前排的車窗緩緩降了下來。
    那道熟悉的身影卻並未如往常那般坐在後座，反而微微擰眉靠坐在主駕駛上，凝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深沉無言。
    兩相對視頃刻後，薑莞率先躲開視線，自覺坐上了副駕駛。
    車窗重新升起，黯淡而有限的車廂空間裏幾乎是自然而然多了些許獨處時不明不白的私密氛圍，周遭出奇地安靜。
    薑莞抿了抿唇，抬眼望向他，輕聲詢問：“您怎麽……親自開車過來了？”
    她大多時候都像現在這般乖順，望著他的目光柔軟，語氣也輕軟，讓他不受控製地對她心軟的同時不知不覺……就愈發縱容。
    邵廷將她籠在目光裏，聲音低而沉。
    “今晚去之前，真做好了我從此不理你的準備？”
    薑莞從他語氣裏聽出什麽，心頭微動，沉默了會，才細聲啟唇：“您要我說真話還是假話？”
    邵廷語調平靜。
    “都說。”
    薑莞低下眼睫：“如果說假話，那我就是做好了準備，並且打算明天主動給您遞交辭職申請。”
    “因為我的行為確實有失您貼身秘書的身份，所以不如在向您坦白之後就主動離職。”
    她說得太輕巧，但之所以會有假話的存在，無非就代表她最後是真打算這麽做。
    邵廷唇角抿成線：“真話呢？”
    薑莞當然能察覺出男人驟沉的氣息，呼吸微緊，眉眼染上幾分難掩的低落。
    “您不是不知道，我當初知道能留在您身邊，留在邵氏之後有多開心，怎麽可能真的這麽輕易做好離開的準備。”
    邵廷眼睫微抬，目光凝落在她白白淨淨的側臉上，聽她繼續道：“但我依然這麽做了。”
    “人都有僥幸心理，我當然也有。”
    “邵先生，就像您說的，您太縱容我了，所以即便知道這麽做是錯的，我也還是會抱有您會原諒我的期望。”
    說到這裏，她抿了抿唇，抬眼和他對視。
    “我承認我的貪心，但……主動權在您手上。”
    邵廷注視著她的目光很平靜，卻又壓著難解的情緒。
    他問：“薑莞，主動權真的在我手上嗎？”
    薑莞被這沉得讓人心慌的語氣弄得心弦一顫。
    她蜷緊手指，須臾，才低聲回答：“我認為是。”
    她認為是。
    邵廷眼皮微垂，低沉的嗓音愈發不帶情緒。
    “如果來之前我已經讓人查了你所有過往，查了你要找的究竟是什麽人，你該怎麽辦。”
    薑莞濃睫微顫，沉默半晌，卻搖了搖頭。
    “您不會查的，您要查的話，早就查了。”
    邵廷幾乎是沉沉笑出一聲，望向車窗外，語氣竟有些頹唐。
    “你自以為很了解我，那我問你，你之前說的那些話，有幾句真，幾句假？”
    薑莞心髒微微發澀，早知曉如邵廷這樣的男人一旦有心追究，就必然能通過蛛絲馬跡抽絲剝繭察覺出不對。
    她忍不住地想，她對邵廷都說過什麽話。
    想進邵氏是真的，感謝邵廷是真的，但利用他……也是真的。
    她注定沒辦法給他想要的回應。
    思及此，她深吸口氣，抬眼看向他，哽聲問：“您覺得呢？”
    邵廷聽出她語氣裏的顫音，終歸還是側過臉，目光落在她隱隱泛起水光的眼尾上。
    注視了良久，他才抬起手，指腹拂過她眼角已經氤氳出來的濕意，疲倦的嗓音裏沉出一絲無奈。
    “薑莞，你知道怎麽讓我心軟。”
    “但我的心軟是有限的。”
    “你沒有多麽信任我，也沒有真如你所說的那麽看重我。”
    薑莞愈發眼眶微紅，望過來的目光幾乎要把人的心都燙化了。
    她問：“那您對我失望了嗎？”
    她帶著哭腔的聲音最是可憐，實質卻連辯解都沒有，更別說主動交代。
    邵廷沒有回答，但何嚐不是默認。
    薑莞垂下了眼簾，顫聲一字一句道：“讓您失望了，我很抱歉。”
    “明天我會自己離開公司的，您回去……慢些開。”
    話音一落，她便直接推門下了車，抿緊唇角將肆無忌憚滾落下來的眼淚擦幹淨，眼底格外平靜。
    邵廷的反應在她預料之內，但又已經比她想的要溫和太多。
    薑莞應該覺得鬆口氣，心口卻實實在在像被什麽擰住了似的，不至於難過，但也確實沒來由地有些空落。
    她指尖不自覺陷入手心，知曉自己還不夠狠心。
    這是正常的。
    薑莞也不想自己有一天變得毫無感情。
    然而沒想到的是，也就在她止不住加快步伐的瞬間，身後卻忽而傳來車門“砰”地關上的聲響。
    她心跳頓緩，尚未來得及反應，就已經被三兩步追上來的男人單手圈住腰，高大的身軀從背後將她牢牢擁入懷裏。
    周身幾乎是瞬間被滾燙的氣息包裹住，男人卻低下頭，在她耳邊深深歎了口氣。
    “跑什麽？”
    “失望歸失望，我沒有說以後不理你。”
    “還學會摔車門了，你怎麽這麽能耐，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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