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莞前生隻見過邵路桉一次。
    之所以能留下很深刻的印象，一方麵與孟姝宜有關，另一方麵多少也是因為男人確實長了張極其出類拔萃的臉。
    這種相貌上的出眾與邵廷和紀行璟之類都截然不同，邵路桉的五官和他攻擊性頗強的性情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很人畜無害。
    至於此刻，年輕男人穿著身衝鋒衣，身形原來如此高大，半闔著眼睫盯著她的眼瞳如墨玉般深黑，就連喉結都格外突出好看。
    或許是看出她眼底的怔然，邵路桉嘴角微提，低聲啟唇：“薑莞，你應該能認出我吧？”
    薑莞看了眼頭頂完全足夠覆蓋住兩人身形的黑色大傘，心頭微動：“路桉？”
    還是頭一回不是隔著手機聽到她叫自己的名字，邵路桉眯了眯眸，有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感。
    他不動聲色將傘舉低了些，引著她朝著茶餐廳走。
    “你都說以後直播時間會變得越來越少了，我隻能死皮賴臉要見你了。”
    或許是性情使然，薑莞雖然是第一次在現實中見邵路桉，但鮮見地幾乎沒有絲毫陌生感。
    她隻是抿了抿唇，將自己的傘收進包裏，輕聲道：“路桉，我今晚來見你是有……”
    “打住。”
    邵路桉有些漫不經心地打斷她。
    “你最愛說些我不愛聽的。”
    他止住步伐，忽而略微俯下身和她平視，嗓音倦懶：“我著急忙慌趕回來，沒直播看也就算了，你第一句話就是讓我去看別的主播。”
    “現在好不容易見到你人，你就不能緩緩？”
    薑莞迎上他的目光，這時才發現他眼睫略微耷拉著，確實很是疲累的模樣。
    最重要的是，這麽近的距離，她能隱約感受到邵路桉異常灼熱的呼吸。
    薑莞語氣不由輕軟下來：“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邵路桉卻直起了身。
    “不回去，我餓了，你陪我吃。”
    他確實隨性慣了，不過現在又學會了裝可憐。
    薑莞似乎挺吃這套。
    現在時間不早了，又下雨，茶餐廳人寥寥無幾。
    服務員領著他們坐在了靠窗的位置。
    薑莞已經吃過晚飯，便隻給自己點了杯荔枝白茶，給邵路桉點了幾樣招牌菜。
    這家餐廳還是殷惜約她吃午飯時來過兩回，所以還算熟悉菜品。
    邵路桉的目光從始至終就牢牢落在她身上，但精氣神顯然不佳，整個人往後靠在椅背上，唯有一張臉仍舊招搖。
    “薑莞，你讀的是京大嗎？”
    他看她直播時偶爾也會看看彈幕，還為她下載了個微博，所以還是知道些基本的消息。
    薑莞點了點頭，心知開學後邵路桉遲早也會知道的，隻問：“怎麽了？”
    邵路桉抬了抬唇。
    “那我就是你的學長。”
    雖然早已經知道，但薑莞麵上當然不能表現出來，語氣自然而然帶上些許意外。
    “所以……路桉學長是什麽學院的呢？”
    邵路桉微垂下眼瞼，倒還真對這稱呼頗為受用。
    他隨口說了專業名字，忽而又想起薑莞似乎提過她是學金融的，頓時黑了臉。
    原因無它，他突然記起沈晏現在就在京大讀金融，和他一樣開學大四。
    “你和沈晏是朋友，多好的朋友？”
    服務員正好在此時開始上菜，薑莞便端起茶杯輕抿了口，抬眼看向他，語氣溫軟。
    “路桉，你會不會問得太深了？”
    邵路桉當然聽得出她的言外之意是他管得太寬了。
    要換做別人對他說這種話，邵路桉早起身走人了。
    說得準確點兒，是連坐下來的麵子都不會給。
    但麵對薑莞這看起來柔弱可欺實則分明很擅長下軟刀子的人，他確實毫無辦法。
    “不問就不問。”
    邵路桉終歸是陰晴不定慣了被捧慣了的人，之前的妥協大多隔著屏幕，現在又自然而然帶到了現實，他多少也有些憋屈。
    偏巧此時殷惜發來工作室進度，薑莞禮貌般請示了番後便打開殷惜的聊天框回起了消息。
    邵路桉原本就不是真奔著吃的來的，拾起筷子隨意嚐了幾口便沒了食欲。
    事實上不止是沒食欲，他眼皮也越來越沉重了。
    薑莞在他放下筷子時察覺到了異常，心道邵廷和邵路桉不愧是堂兄弟，性情雖然截然不同，但對待生病倒是同樣地敷衍。
    她柳眉輕蹙，輕聲提醒邵路桉現在要麽回去，要麽就去醫院。
    邵路桉的態度也很明顯，他是既不想回去，也拒絕去醫院。
    薑莞便站起了身，嗓音一如既往地輕軟纏綿，語氣卻很平靜。
    “路桉，你真都不選的話，我可能就得走了。”
    說著她便抬步朝著門口走去。
    邵路桉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個契機，但同時也是個不小的麻煩。
    這時候要在她麵前出什麽問題，事後邵廷隨意一查，很可能會壞了她的事。
    邵路桉好不容易才見著人，當然做不到就這麽看著她離開。
    沉默了片刻之後，他終歸還是站起了身，幾步追上她，像隻大號寵物般老老實實跟在她身後走出餐廳。
    “薑莞，既然你都說我狀態不好了，怎麽還這麽氣我？”
    薑莞撐起傘，止住步伐回頭看他。
    “因為你不乖。”
    她的嗓音在雨夜裏顯得異常繾綣。
    “就像你當初要求做我直播間的房管但我隻能拒絕的理由一樣。”
    “路桉，要是因為你的不乖，給我帶來什麽麻煩怎麽辦？”
    她靜靜地注視著他，殷唇飽滿瑩潤，如他記憶中那般，即便說的是不中聽的話，也依舊顯得柔聲柔氣。
    那雙眼睛略微泛著濕意，竟還隱約帶著些許……香豔的氣息。
    邵路桉心跳如擂鼓，在她轉身準備抬步離開時俯身走進她傘下，抬手將她攬進懷裏，埋頭壓在她頸窩，低歎了聲。
    “我乖還不行嗎。”
    “我現在頭痛得很，薑莞，你可能確實得先把我這個麻煩揀進醫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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