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此沈晏不得不如以往那般再度按捺住原本想追問的話語，低聲道：“我爺爺和已經去世兩年的徐老爺子是故交，所以兩家一直有些交情。至於你說的那場生日宴，那晚我父母提前去過一趟，我並沒到場。”
    熟悉的人都知道他自小便不喜這種場合，一視同仁的前提之下，父母不會強求他參加，旁人當然也不會因為他沒到場而生出什麽多餘的想法。
    老爺子的會客廳並沒多遠，所以沈晏說完這番話之後，兩人也正好繞過轉角距離門口幾步遠。
    薑莞原本想開口說什麽，抬眼卻正好瞥見會客廳走出來一個看起來三十多歲眉眼尋常眼神卻頗為銳利的男人。
    薑莞聽到沈晏稱呼對方為辛秘書，對方應聲之後便也對他們微微俯身頷首示意了番，而後才轉過身，等候裏麵的人出來。
    薑莞隱隱察覺到這位辛秘書的視線在落在她身上時頓了頓，但對方不過一瞬便挪開，她便也沒覺得不自在。
    至於裏麵那位沈老爺子的客人，薑莞原本其實完全沒有什麽探知欲，隻是她跟沈晏就候在走廊，自然也就無可避免地看到了這時才被沈老爺子親自送出會客廳的那人的身影。
    於薑莞而言這是個完全陌生的男人，雙眉壓目，鼻梁高挺，可以說骨子裏透著溫和沉穩，甚至幾乎完美符合常人眼中成熟紳士的形象，光從外貌來看很容易叫人生出易接近的錯覺。
    而之所以說是錯覺，來源於薑莞抬眸時和他不經意對視上的一眼。
    其實這一眼並不帶刻意的打量，甚至同對方周身的氣質一樣平和，但就是毫無緣由叫薑莞覺得沉悶，甚至是有些窒息的沉悶。
    她能察覺到，男人在審視她，是那種鑽到發膚皮囊底下的審判目光。
    可惜這一眼快得好似錯覺，叫她無處深究對方究竟在審視她什麽。
    等她微微擰眉回過神時，男人和那位辛秘書已然和他們擦肩而過，與此同時耳邊也傳來老人和藹含笑的嗓音。
    “你就是莞莞吧，快進來聊。”
    如果一定要說薑莞打心底裏招架不住什麽，其實也就隻有長輩和老人的熱情了。
    過往在榕市的經曆使然，她對懷有善意的老人說不出半個不字，更別說還是位精神氣顯然不太好的老人。
    因此她才坐進會客廳之後沒多久，就被沈老爺子三言兩語將她和沈晏從相識到相熟的過程套了個十之八九。
    “莞莞，你就不好奇我怎麽會無緣無故讓阿晏今晚帶你過來見我這個老頭子？”
    這句話一出，原本安靜聽他們交談的沈晏臉色微變，他看了一眼薑莞之後，低聲打斷，“爺爺，外麵還有不少重要客人等著見您，沒必要提這些多餘的，現在招呼打完了，人您也見了，我就先帶薑莞走了。”
    話音落下，坐在紅木長椅中間的老爺子卻看都沒看他一眼，隻摩挲著手裏的拐杖，無奈地搖了搖頭之後，感慨道：“這小子，小時候實在乖巧，也不知道他爸媽這些年怎麽養的，越長大越喜歡板著副臉。”
    說罷他輕咳了聲，再度瞥向沈晏，慢聲道：“行了，不想我揭你的短，就自己爭點氣。”
    薑莞一方麵止不住被沈老爺子直白的話語逗笑，另一方麵當然也能隱隱聽出這些話裏隱含的意思。
    但越是能聽出來，她就越不能表露出一絲不自在，否則在這麽沒有準備的情況下，她當真一時不知曉該如何麵對沈晏。
    好在這種場合下老爺子也確實沒太多時間和她一個小輩聊太久，問了些她現如今在京市的情況，又直言希望薑莞往後得空了能多來看看他，碰上什麽麻煩事也隻管找沈家之後，便放他們離開了。
    等走出會客廳幾步遠，薑莞斟酌須臾，還是問起了剛才那兩人的事：“阿晏，我們剛才見到的那位辛秘書，我總覺得之前在哪見過。”
    她這話並沒作假，後麵那個男人於她而言全然陌生，但那位辛秘書的麵孔薑莞卻越想越覺得熟悉。
    這之前她一定在哪裏見過對方，隻是一時半會想不起來。
    不過很快沈晏就給了她答案。
    “你時喜歡看商報的話確實會覺得熟悉，辛秘書是京市財政廳上一任廳長秘書，後麵那位你應該能猜到了，他姓唐，全名唐靳言，大約兩三年前調任資源廳。”
    財政廳這幾個字眼落入耳中的瞬間，薑莞眉心一跳，腦海裏幾乎下意識掠過某個男人的身影。
    京市現如今的財政廳廳長，不就是那人。
    唐靳言看起來確實比謝時謙要年長幾歲，表麵看來卻反而少了些許壓迫感，氣質也更為溫和儒雅。
    京市這地界兒太特殊，從京市財政廳調任資源廳，看似是平調，實際......
    依照薑莞的粗略了解，倒是大概能確認一點，如果沒有謝時謙，按理唐靳言隻要沒有某些過錯就大概率是能連任的，資曆和契機到了更上一層樓自然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但現如今京市權貴圈中但凡知曉點內情的顯然都明白，最後能站在京市官場金字塔頂端的人，隻可能是謝時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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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連邵廷，甚至紀行璟，對這一點似乎都是持默認態度。
    官場上的爭鬥從不會折騰到明麵上，腥風血雨的程度卻根本不亞於商場，能做到讓幾乎所有人達成共識，可想而知那個男人手段如何。
    薑莞愈發深刻認識到她過去在謝時謙麵前當真是關公麵前耍大刀，得虧了男人其實從始至終沒真收拾過她，否則她說的那些話，做的那些事，早夠她死八百回了。
    不過事情都已經過去了，現在想這些也沒用，既然已經拜訪過沈老爺子，她自然也就差不多該走了。
    隻是話還沒出口，她餘光卻忽然瞥見了什麽，下意識便頓住了步伐。
    不遠處沿著長廊走進來後被一位中年男士攔下攀談的修長身影不是謝珩還能是誰。
    薑莞倒是不奇怪謝珩會出現在這裏，重點在於謝珩身後還跟著一個男人，關黎。
    關黎何其敏銳，幾乎就在她看過去的瞬間就眯了眯眸，側目看了過來。
    薑莞壓根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和他對視上了。
    關黎似乎也有些許的訝異，卻隻看了她兩秒目光就緩緩轉向另一側。
    薑莞被他這難以言喻的眼神遊移弄得呼吸都緊窒起來，心頭陡然升起不好的預感。
    她本能沿著他的視線緩緩看過去，下一秒卻連頭皮都麻了半邊，徹底僵在原地。
    她總算知曉關黎的眼神為什麽那麽微妙。
    不止因為正坐在廳堂會客區最不起眼的那個角落的謝時謙，還因為正和他相對而坐的那個男人，邵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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