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廚房那一瞬間，喧鬧聲如潮水般向我湧來。隻見那位大師傅漲紅了臉，脖頸處青筋蚯蚓般蜿蜒暴起，扯著粗糲的嗓子吼道：“我的意大利炮呢？中午等著用大鍋炒菜，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沒準備好！”
    旁邊的阿姨急得雙頰泛紅，雙手在油漬斑斑的圍裙上反複揉搓，眼中滿是焦急與無奈，辯解道：“師傅，實在對不住啊！這魚活蹦亂跳的太生猛了，咱們那小水池根本放不下它，我瞅著那口大鍋寬敞，就先把魚撈進去了，本想著趕緊收拾完，誰知道您這會兒著急用鍋呢。”
    聽聞此言，我才明白他們口中的“意大利炮”竟是那口直徑達八十厘米的雙耳大鐵鍋，相較於師傅平日裏烹飪所用的三四十厘米小鍋，這般稱呼倒也名副其實，頗具幾分詼諧幽默的氣勢。
    此時，他們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射到了站在門口的我身上。大師傅眉頭緊蹙，犀利的目光像探照燈一般上下打量著我，高聲喝道：“你就是新來的？別磨磨蹭蹭的，小子，這條魚現在就交給你處理，大夥中午能不能吃上魚，可就全看你的本事了！”
    這無疑是一場突如其來的考驗，亦或是給我這個新人的下馬威？但我深吸一口氣，穩步走向那條在鍋裏瘋狂撲騰的草魚。這魚身形巨大，足有一米長，青黑色的脊背在廚房燈光下泛著冷峻的光，一片片堅硬的鱗片好似緊密排列的盾牌，昭示著它的鮮活與力量。
    我鎮定地從旁拿起一根手臂粗細、表麵粗糙且略帶毛刺的木棒，雙手緊緊握住一端，眼神緊緊鎖住魚的一舉一動，憑借著經驗預判它甩頭的方向和力度。瞅準魚頭側上方那至關重要的魚腦位置，我高高揚起木棒，而後猛地用力揮下，隻聽得“砰”的一聲悶響，木棒與魚頭撞擊的瞬間，魚被砸得暈頭轉向，原本瘋狂的掙紮力度瞬間減弱，但仍憑借著本能頑強地扭動著身體。我不敢有絲毫懈怠，迅速而又精準地連續敲擊幾下，每一下都穩穩地落在同一位置，直到它徹底停止掙紮，安靜地躺在鍋裏，濺起的水花弄濕了我的衣衫，我卻渾然未覺。
    緊接著，我快速拿起特製的刮鱗器，那刮鱗器的刀刃呈微微彎曲的優美弧形，閃爍著冰冷的鋒利光澤。我小心翼翼地從魚鰓下方開始操作，將刮鱗器與魚身精準地呈 30 度角，順著魚鱗生長的自然方向，由魚尾向著魚頭穩穩地緩緩刮動。隨著刮鱗器的移動，魚鱗紛紛如雪片般脫落，發出“沙沙”的細微聲響，每刮幾下，我便迅速用手將堆積在一旁的鱗片撥到更遠的地方，以防它們再次附著在魚身上。由於魚身過於龐大，我不得不不斷地變換站立的姿勢和手臂的角度，時而彎腰前傾，時而側身傾斜，以確保魚身上的每一處鱗片都能被徹底清理幹淨。長時間的操作使得手臂漸漸泛起酸痛之感，但我緊咬牙關，手上的動作沒有半分停滯，眼神中透露出堅定不移的專注神情。
    費了好大一番功夫，終於將魚鱗刮完，我輕輕舒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將魚從鍋裏抱出，穩穩地平放在那張寬大厚實、木紋斑駁的案板上。隨後，我拿起一把寒光閃閃的長刃刀，先是用刀尖如同外科醫生般輕輕挑開魚腹那層堅韌的外皮，接著沿著魚腹的中線，一寸一寸地緩緩切入，刀刃與魚身接觸時，發出輕微的“嘎吱”聲，仿佛是魚在訴說著最後的故事。我全神貫注地控製著下刀的深度，每一刀都如履薄冰，生怕劃破內髒導致魚膽破裂，從而影響魚肉那鮮美的口感。隨著魚腹被完整地剖開，一股濃烈刺鼻的魚腥味裹挾著淡淡的血腥氣撲麵而來，我微微皺起眉頭，屏住呼吸，專注而細致地將內髒一一清理幹淨，眼睛緊緊盯著魚腔內部的每一個角落，確保沒有任何殘留的雜物。
    “師傅，這魚打算怎麽烹飪？不同的吃法處理方法不一樣，我好做準備。”我試探著詢問，聲音中帶著一絲謙遜與自信。其實我心裏清楚，自己這一番熟練的操作已然讓他們對我刮目相看，但我深知在這廚藝的世界裏，學無止境，多問總是沒錯的。
    大師傅看著我，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與讚賞，高聲回應道：“魚片用來做酸菜魚，魚骨和肚檔紅燒，魚頭做湯，可得處理好了！”
    得到答複後，我憑借著實習期間積累的豐富經驗，迅速找準魚骨錯綜複雜的紋理走向，雙手穩穩握住刀柄，用力一劈，將魚精準地一分為二，順勢去除大骨和魚檔，動作幹淨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接著，我從魚尾處開始下刀，將刀身傾斜 45 度，沿著魚肉的紋理，一片一片地精心片下魚片，每一片魚肉的厚度都均勻地控製在 3 毫米左右，薄厚恰到好處，切下的魚片呈現出半透明的溫潤白色，細膩的紋理清晰可見，鮮嫩欲滴，散發著誘人的光澤。我有條不紊地將魚片和魚塊分別整齊地碼放在一旁幹淨的盤子裏，整個過程如行雲流水般順暢自然，沒有絲毫的停頓和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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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站在一旁的“大炮師傅”和阿姨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眼睛瞪得如同銅鈴一般大，嘴巴微微張開，仿佛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景象。大師傅像是發現了世間少有的珍寶，猛地一拍旁邊堅實的桌子，激動得滿臉通紅，大聲稱讚道：“好小子！真有你的！這魚處理得太漂亮了！我在這廚房裏摸爬滾打了這麽多年，還沒見過幾個像你這麽利索、能幹的學徒！”阿姨也在一旁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不住地誇讚：“就是就是，這孩子剛來就這麽厲害，真是幫了大忙！看來以後咱們廚房可有指望了！”
    聽到他們由衷的誇獎，我一直緊繃著的神經終於如緊繃的琴弦鬆開一般，臉上不由自主地洋溢起自信而滿足的笑容。我知道，自己這就算是成功地在這新廚房站穩腳跟了，也對接下來的實習生活充滿了期待，仿佛看到了自己在廚藝這條充滿挑戰與機遇的道路上，正向著光明的前景大步邁進，每一步都堅實有力，充滿希望。
    “師傅，還不知道您的大名呢，總不能一直叫您意大利炮吧？”我略帶笑意地試探著說道，“您看有沒有工作服，咱們趕緊準備做午飯吧，大夥都等著呢。”
    “哈哈，這個稱呼我喜歡，以後就這麽叫！”大師傅爽朗地大笑起來，臉上的陰霾早已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熱情與親切。
    “還大炮呢，我看你呀，頂多就是個小泥鰍！”阿姨笑著打趣道，眼神中透露出幾分親昵與熟稔，全然沒有了剛開始時的局促與不安。
    什麽情況？這話有點生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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