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老靜靜地聽著，臉上的神情沒有太多起伏，如同深邃的湖水，平靜中暗藏玄機。等我講完，他微微點了點頭，目光中似乎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許，“我當初瞧你吊高湯那股子勁兒，那高湯吊得，嘖嘖，有魂！當時也就隨口那麽一說，沒想到你還真上心，真找過來了，不錯，年輕人。”說到這兒，他停頓了一下，目光直直地看著我，“你叫張大山，對吧？”
    我一聽，心猛地跳了幾下，一股難以抑製的激動湧上心頭。天呐，蘭老這樣在廚藝界德高望重的人物，居然還記得我這麽個籍籍無名的小人物！我忙不迭地點頭，聲音都因激動而微微顫抖：“蘭老，是，我就是張大山，當初您的那番指點，對我來說可真是如獲至寶，我一直記在心裏，就盼著能有機會跟您和您的徒弟們多學習學習。”
    蘭老嘴角輕輕上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似乎是被我的熱情所感染，“當初看你技術挺全麵的，為人處世也大方得體，我就尋思著，把你安排到哪一個徒弟那兒學藝好呢？這事兒還真讓我犯了難，後來一想，幹脆隨緣吧，你能找到哪一個徒弟，就跟著哪一個好好學。”
    說完，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麽，目光再次投向我，眼神裏帶著幾分關切：“對了，學了這麽久，學得怎麽樣了？”
    我趕忙整理了一下思緒，把自己近期在廚藝上的學習情況、實踐中的感悟，還有遇到的一些難題，都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蘭老聽得很認真，時而微微點頭，時而微微皺眉，等我說完，他沉思片刻，給出了自己的評價：“嗯，從你說的這些來看，日前，從你說的這些來看，差不多可以上灶了。年輕人，時間可是不等人呐，我可不想浪費你這塊好材料。趁現在年輕，腿腳靈便，多出去跑跑，見識見識各地的食材、廚藝，多積累積累經驗。要是錯過了這個年紀，等以後成家立業，瑣事纏身，你再想跑出去闖蕩，可就難咯！”
    說著，他微微歎了口氣，眼神中透露出些許惋惜，“就像我這個徒弟杜宇珩，論川菜技藝，那絕對是沒得說，在圈子裏是當之無愧的川菜大師，可要是論起烹飪大師的頭銜，他還差得遠呢。為啥？就是年輕的時候，太安於現狀，跑出去交流學習的機會太少了，眼界沒打開。現在年齡大了，餐廳的的生意、家裏的事兒，都綁得他死死的，再想出去開闊眼界，已經身不由己咯。”
    蘭老的這番話，讓我不禁陷入沉思。還沒等我緩過日前，還沒等我緩過神來，他又接著說道：“這又讓我想起我的淮揚菜師傅，居師傅。他老人家也是一樣的情況，年輕時因為各種原因，沒能多出去走走，錯過了成為烹飪大師的機會。可論淮揚菜的功底，那是實打實的，當之無愧的淮揚菜大師。”蘭老的話語裏，既有對前輩的敬重，也有對過往遺憾的感慨，更像是對我這個晚輩的諄諄告誡，讓我愈發明白，廚藝之路，永無止境，唯有不斷進取，才能走得更遠。
    蘭老微微抬了抬眼皮，目光從蘭宇軒略顯憔悴卻仍透著朝氣的臉上緩緩移開，轉而看向一旁的我，眼神裏帶著一絲探尋，似乎在考量我是否知曉內情。不過一瞬，他便又將部位，他便又將視線落回到自己孫子身上，聲音不高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宇軒，你跟爺爺說實話，有沒有女朋友？”
    這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我下意識地一怔，剛想開口幫蘭宇軒打個圓場，畢竟這年輕人的感情事兒，有時候複雜微妙，多一個人摻和說不定就亂了套。可還沒等我發出半點聲響，眼角的餘光就瞥見蘭宇軒正一個勁兒地向我使眼色，那眼神裏滿是焦急與哀求，仿佛在說：“千萬別開口，讓我自己來應對。”我心領神會，趕忙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心裏清楚，此刻自己絕不能貿然卷入這個敏感話題。
    蘭宇軒輕咳了一聲，像是在給自己爭取一點思考的時間，臉上努力擠出一絲笑容，試圖讓氣氛輕鬆些：“爺爺，您怎麽突然問起這個啦？我這不是一直忙著學習廚藝，提升自己嘛，感情的事兒，還沒怎麽顧得上呢。”他一邊說著，一邊偷偷觀察著蘭老的表情，雙手也不自覺地在被子上輕輕摩挲，泄露了他內心的些許緊張。
    蘭老靜靜地看著他，眼神裏像是能看穿一切偽裝，過了，過了片刻，才微微點了點頭，語氣裏帶著幾分無奈：“爺爺也就是隨口一問，你現在年紀也不小了，要是遇到合適的姑娘，可別錯過了。不過，爺爺更希望你能把心思多放在廚藝上，咱們這一門手藝，傳承不易，得靠你發揚光大呢。”雖說語氣放緩了些，但那話語裏的分量，蘭宇軒自是明白，他乖巧地點點頭：“爺爺，我知道，您放心吧，我肯定不會耽誤正事的。”
    蘭老的目光在蘭宇軒身上短暫停留後，緩緩地、帶著些許無可奈何的意味移向了我。那眼神仿佛在說，有些事兒，他心裏門兒清，隻是當下，不得不裝裝糊塗。但緊接著，他眼中的無奈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堅定，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芒，直直地刺向我，讓我心頭一凜。
    “年輕人，”他微微頓了頓，聲音低沉卻極具穿透力，每個字都像是敲在我的心上，“不要讓我失望。”短短幾個字，卻蘊含著千鈞之力，似是對我寄予了厚望，又似是一種不容置疑的警告。我明白，蘭老這是看穿了蘭宇軒的，蘭老這是看穿了蘭宇軒的小把戲，可又出於對孫子的疼愛，選擇暫時不點破。而他看向我的這一眼，是把引導蘭宇軒、督促他成長的部分責任交到了我手上。
    我下意識地挺直了脊梁，迎著他的目光，用力地點了點頭，仿佛在立下無聲的誓言。那一刻，我深知自己肩負的使命，不僅要在廚藝上精進，更要幫著蘭宇軒走好他的路，不讓蘭老的這份信任落空。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因這凝重的氣氛而變得黏稠，良久，蘭老才輕輕歎了口氣，打破了僵局，可那聲歎息裏，仍藏著對蘭宇軒未來的些許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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