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涼葉將垂落的發絲別至耳後，天鵝頸項揚起優雅弧度，監控鏡頭此刻應該正將畫麵實時傳輸到江珊珊的工作室，這場無聲博弈，從對方刻意延遲回複那刻就開始了。
    視頻畫麵亮起時，身著米白套裝的幹練女性正在調整耳麥，胸前的藍寶石胸針在頂燈下折射出冷光。
    “久仰舍予老師大名，這件高定禮服果然不負盛名。”王珍珍的語調像ai合成的讚美，標準的商務式微笑紋絲不動地掛在臉上。
    宋涼葉將設計稿平鋪在工作台上，碳素筆在指間轉了個漂亮的弧度。
    “請直接說修改意見。”玻璃幕牆外的夕陽餘暉勾勒出她清瘦的輪廓，腕表秒針的輕響在突然安靜的會議室裏格外清晰。
    三小時前見到那個抱著星巴克紙袋闖進工作室的實習生時，她就該意識到這次合作是個錯誤。
    可惜現在解約隻會讓法務部那群人抓狂，宋涼葉用筆尖戳了戳合同附件頁的違約金數字，認命地打開錄音筆。
    屏幕裏的女人突然傾身靠近鏡頭，精心打理的波浪卷發掃過麥克風：“珊珊對腰線設計有些新靈感……”
    她推了推金絲眼鏡，指甲上的碎鑽貼片在鏡頭前晃出細碎光斑，“具體修改方案我讓助理整理成電子版發給甜甜了。”
    池璿璿“啪”地甩上文件夾，震得茶幾上的馬卡龍盒子跳了跳：“真當自己是時尚教母了？上周剛改過袖口鑲鑽方案的是誰？”
    新來的實習生捧著平板進退兩難，鼻尖沁出的汗珠在屏幕上暈開小片水霧。
    “調出文檔。”宋涼葉摘下防藍光眼鏡，液晶屏的冷光映得她瞳孔泛青。
    當78條修改建議瀑布般刷過屏幕時，碳素筆“哢”地斷成兩截，滾落在某條“建議將鳳凰刺繡改為o kitty印花”的備注欄上。
    宋涼葉的指尖在平板屏幕上快速滑動，敲擊桌麵的節奏暴露了她逐漸升騰的怒氣，池璿璿瞥見上司反常的焦躁，捧著咖啡杯踱到辦公桌旁：“設計方案出問題了？”
    “簡直挑戰設計底線！”宋涼葉突然把平板反扣在桌麵，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你來看看這些"專業建議"。”
    池璿璿接過設備時還帶著調侃的笑意，卻在瀏覽文檔時表情逐漸凝固。
    當看到第17條“建議在魚尾裙擺縫製熒光流蘇”時，她突然笑出聲：“難怪江小姐每次紅毯都被時尚博主做吐槽合集，這些創意真是……別具一格。”
    兩人對視間都從對方眼裏讀到了無奈，文檔裏密密麻麻的批注與其說是修改意見，倒更像是場荒誕的服裝元素大雜燴。
    池璿璿轉動轉椅麵向已經呆立半小時的小助理：“甜甜，這些意見我們不能采納。”
    新入職的實習助理攥著文件袋的手指關節發白：“可是珊珊姐說……”
    “告訴她，舍予工作室不接受外行指導內行。”
    宋涼葉突然起身，黑色西裝外套在空氣中劃出淩厲的弧度，“如果江小姐堅持要熒光流蘇配蕾絲腰封，建議她直接聯係義烏小商品市場定製。”
    甜甜咬著下唇快要哭出來，她當然知道把這些話原樣轉達的後果，上周被潑了滿身冰美式的造型師就是前車之鑒，實習生鼓起勇氣摸出手機：“其實珊珊姐準備了備選方案……”
    池璿璿按住即將爆發的上司，指尖輕點平板上某條批注：“這條"在透視薄紗裏加秋褲元素"的建議，麻煩轉告江小姐。”
    她勾起職業微笑，“我們隻提供高定禮服，保暖內衣請谘詢恒源祥。”
    “煩請將我的原話轉達給江小姐，根據我們簽署的合作協議第四章第十二款，對於違背專業性的修改要求，設計師擁有最終裁定權。”
    宋涼葉修長的手指輕叩合同附件，“這十三項調整意見完全背離設計原理，恕我無法執行，若貴方堅持己見，我們可依據合同第九條啟動解約程序。”
    落地窗外斜射進來的陽光為設計師的側臉鍍上金邊，池璿璿望著上司挺直的脊梁暗自點頭。
    這次合作本是打開輕奢市場的重要契機，但若要對那些荒謬的修改要求妥協。
    比如在真絲禮服上加裝ed燈帶，或是把國風刺繡改成3d打印圖案，確實有悖於工作室“優雅永不過時”的設計理念。
    新來的執行助理攥著修改清單進退兩難，她入職三個月來首次遇到如此棘手的狀況。
    當看到江珊珊要求在魚尾裙擺添加熒光流蘇的批注時，終於意識到這位頂流的時尚品味與她的演技成反比。
    “告訴江小姐，我們尊重每位合作方的建議。”
    池璿璿適時遞上解約風險告知書，金屬框眼鏡閃過銳利的光，“但藝術創作不是拚貼遊戲，如果她需要的是聖誕樹裝飾師，建議另請高明。”
    隨著工作室玻璃門清脆的閉合聲，池璿璿瞬間切換成吐槽模式：“當初她穿著那套熒光綠蓬蓬裙走紅毯，粉絲還甩鍋造型師！現在看根本是甲方審美災難！”
    設計師專用剪刀在她手中開合作響，“這種甲方爸爸，不要也罷！”
    宋涼葉輕撫人台模特身上的月白色禮服，腰間蘇繡的雀鳥在光影間栩栩如生。
    “就當給明年時裝周提前準備展品吧。”她將江珊珊團隊發來的pdf丟進回收站，“真正的藝術品，經得起時間考驗。”
    與此同時，城市另一端的摩天大樓裏，剛結束直播的江珊珊對著化妝鏡輕點絳唇。
    鏡中倒映著推門而入的助理煞白的臉色，“他們……宋設計師說……說讓您仔細閱讀合同第九款……”鑲滿水鑽的手機殼砰然砸在梳妝台上，驚飛了窗外停駐的麻雀。
    化妝間內的空氣驟然凝固，新來的造型助理攥著平板邊緣的手指無意識絞著衣角。
    薑珊珊漫不經心轉動著鑲鑽甲片，鏡麵反射出她驟然冷下的眉眼：“啞巴了？等著我請你喝下午茶呢？”
    “珊珊姐問你話呢！”執行經紀王珍珍指尖敲在化妝台麵的聲響，驚得助理差點摔了手中的電子設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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