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修瑾喉結滾動兩下，側臉避開母親的目光：“不需要。”
    他聲音帶著砂紙打磨過的粗糲。
    “白家既然敢斷供核心原料，就該想到後果。”
    指尖在公文包金屬扣上敲出規律聲響，這是他從小思考時的習慣動作。
    剛送走兒子的齊母還未坐定，就聽見走廊傳來清脆高跟鞋聲。
    白玲捧著香水百合立在門口，米色套裙襯得她溫婉如初，唯有眼下淡青色泄露幾分疲憊。
    “滾出去！”齊雪綿抓起果籃裏的蘋果砸過去。
    “這時候裝什麽好人！”鮮紅果實在地麵滾出曲折痕跡，最終停在白玲腳邊。
    白玲彎腰拾起蘋果，指腹輕輕擦去表皮灰塵：“齊小姐脾氣還是這麽急。”
    轉向病床時聲線陡然柔軟。
    “伯母，聽說您心髒不舒服，我帶了您最愛的龍井酥。”
    描金食盒擱在床頭櫃上，檀木香氣幽幽散開。
    齊母按住躁動的小女兒，目光如探照燈般掃過白玲：“玲玲，咱們明人不說暗話。
    修瑾當眾取消婚約是他不對，可你動用白氏集團切斷齊家七成原料供應，這手段是不是太狠了？”
    瓷勺與藥碗碰撞出清響，白玲攪動湯藥的動作分毫不亂：“伯母，商海沉浮哪有什麽私人恩怨。”
    舀起一勺褐色藥汁吹涼。
    “就像這碗中藥，看著是苦，可哪味藥材不是為了治病？”她將藥碗遞到齊母手中，腕間玉鐲撞出空靈回響。
    白玲爾垂眸掩住眸中微光，纖長睫毛隨著抽泣聲微微顫動：“伯母您知道的，我向來最敬重修瑾哥。
    如今他既已認定宋小姐，我本該……”她突然哽咽著捂住心口，從鱷魚皮手包裏抽出絲帕拭淚。
    齊夫人摩挲著翡翠鐲子的手指頓住，保養得宜的麵容掠過喜色。
    眼前人梨花帶雨的模樣，倒比半年前初見時更惹人憐惜。
    “好孩子快別哭。”
    齊夫人忙將人攬進懷裏，玫瑰香氛混著淚水的鹹澀縈繞鼻尖。
    “你父親那邊……”
    “父親氣得摔了明代青花盞。”
    白玲爾順勢將額頭抵在貴婦人肩頭，聲音悶得發顫。
    “我跪在書房三天，父親才允我來說情……”她突然仰起臉，水眸映著水晶吊燈碎成星子。
    “若能讓兩家親上加親……”
    齊夫人腕間的翡翠磕在琺琅茶幾上，發出清脆聲響。
    落地窗外暮色漸沉，將白玲爾唇角轉瞬即逝的弧度染成暖色調。
    “祁助理，備車！”齊修瑾扯鬆領帶甩在監控屏幕上，液晶屏裏母親與自家千金的親昵影像驟然扭曲。
    窗外霓虹將他的側臉割裂成明暗兩半，指節叩在鋼化玻璃上的悶響驚飛了棲在露台的夜鷺。
    集團頂樓呼嘯的風聲裏，祁恒盯著滿地散落的項目終止通知書，突然想起今晨路過茶水間時，聽到兩個實習生議論白氏新建的原料倉庫距齊氏產業園不過十裏。
    倘若繼續按這個態勢發展，即便後續能調撥到生產原料，整個集團恐怕也要元氣大傷。
    與白家定下婚約不過是權宜之計，並非要立即舉辦婚禮。
    這或許能爭取到喘息的時間。
    齊修瑾凝視著窗外的車水馬龍陷入沉思，祁恒識趣地退出辦公室。
    此刻的決策關乎整個集團的生死存亡，確實需要靜心思量。
    見齊修瑾沒有當場否決提議，白玲唇角揚起隱秘的弧度。
    在她的人生信條裏，想要的東西從未失手。
    她篤定齊修瑾的遲疑不過是礙於商界聲譽，隻要打破這層心防，她自有手段讓這位年輕總裁徹底沉淪。
    ……
    “宋總，您說齊氏真的會資金鏈斷裂嗎？”
    正在整理文件的宋涼葉指尖微頓，抬眼看向滿臉寫著八卦的助理：“你從哪聽來這些危言聳聽的消息？千億市值的跨國企業，豈是朝夕間就會垮台的？”
    池璿璿瞪圓眼睛：“您該不會這兩個月都沒看財經新聞吧？”她突然想起什麽似的拍了下額頭：“對哦，您被宋總派去鄰省籌建分公司，上周五才回來。”
    宋涼葉放下鋼筆，眉心微蹙：“到底發生了什麽？”
    助理立刻調出平板裏的數據：“齊氏東南亞供應鏈突然中斷，每日虧損至少九位數。
    雖然不至於破產清算，但這次危機絕對傷筋動骨。
    現在全行業都在觀望，看齊總能不能力挽狂瀾……”
    話音未落，宋涼葉已抓起手袋疾步走向電梯間。
    “需要我安排司機嗎？”池璿璿小跑著追問。
    “你留守公司監測輿情波動，有任何新動向即刻通知我。”
    金屬門閉合前，傳來宋涼葉不容置疑的指令。
    池璿璿的提醒讓宋涼葉心頭驟然發緊。
    若真如她所言，齊氏集團此刻的危機竟與自己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這個認知讓她的指尖微微發涼。
    白玲布下的棋局遠比想象中縝密。
    當齊修瑾果斷斬斷與白玲的資產紐帶時，那個看似柔弱的女人早已在暗處織就天羅地網。
    宋涼葉的鞋跟急促叩擊著大理石地麵，在空曠走廊裏蕩起回音，她突然意識到，那個向來冷靜自持的男人之所以會做出這般不計後果的決斷，或許正是為了向自己證明什麽。
    總裁辦公室的門被推開時，宋煜軒手中的簽字筆在空中懸停半秒。
    妹妹眼底跳動的火光讓他明白，某些刻意封鎖的消息終究還是泄了堤。
    “哥，你早就收到齊氏的風控預警了是不是？”宋涼葉撐在檀木辦公桌上的指節泛白，目光掠過桌角尚未合攏的機密文件。
    “三年前齊修瑾來過。”
    宋煜軒摘下金絲眼鏡輕拭，鏡片後的目光清明如寒潭。
    “他帶著三個重組方案，但我沒接。”
    不需要追問細節，落地窗外陰沉的天空已昭示結局。
    若宋氏資本介入，此刻齊氏旗下核心產業的生產線不會集體陷入停滯。
    宋涼葉喉間泛起苦澀，那個永遠胸有成竹的男人，竟也有低聲下氣求援的時刻。
    “我要動用集團戰略儲備金。”
    她聽見自己沙啞的聲線刺破沉寂，鋼筆與鎮紙碰撞出清脆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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