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對方淩亂垂落的額發，他捕捉到那雙總含笑意的眼睛此刻蒙著層水霧，頓時明白方才與妹妹的談話已被盡數聽去。
    喉結滾動數次，最終隻溢出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作為唯一知曉陸雲天十年情愫的旁觀者，宋煜軒始終以兄長姿態審視著每個接近妹妹的異性。
    縱然挑剔如他也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失魂的男人，確是用整顆真心在守護宋涼葉。
    “其實答案早該清楚……”陸雲天突然輕笑出聲，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襯衫第三顆紐扣，那是宋涼葉去年生日送他的袖扣。
    “她拒絕的那樣坦蕩，倒顯得我的執著像個笑話。”
    尾音散在穿堂風裏，驚起窗邊白紗簾幔。
    宋煜軒望著飄動的簾角，某個嬌小身影忽地掠過心頭。
    那個總能用一句話就讓他方寸大亂的姑娘，此刻應在城南畫室執筆潑墨。
    算來已有十七日未見，這個認知讓他胸口泛起陌生的鈍痛。
    兩個男人倚在落地窗兩側，春日陽光將他們的影子斜斜投在波斯地毯上。
    一支未點燃的雪茄在宋煜軒指間翻飛，煙草碎屑簌簌落在陸雲天腳邊。
    ……
    共進晚餐？”
    骨瓷杯底輕叩大理石台麵，宋涼葉托腮望著對麵西裝革履的男人。
    齊修瑾修長手指正將方糖夾懸停在半空，琥珀色茶水映出他微揚的唇角。
    自那夜與兄長深談後，她驚訝發現自己能平靜注視這雙曾令她心悸的眼睛。
    此刻斜照進來的夕暉為男人鍍上金邊，卻再激不起心中半分漣漪。
    暖陽透過玻璃窗灑在走廊上，宋涼葉踩著細高跟的步伐比往日輕盈許多。
    自從感受到身後那份無條件的支撐，她身上那種生人勿近的氣場悄然消散，像是收起了利爪的布偶貓。
    這個細微的變化沒能逃過齊修瑾的觀察，他端著咖啡杯的手指微微收緊，雖然不清楚具體緣由，但這樣的轉變確實令他暗自欣喜。
    齊氏集團走出資金鏈危機已有半月，原本早該兌現的答謝宴因著稅務清算和股東安撫事宜耽擱至今。
    此刻站在茶水間轉角，齊修瑾望著正在給綠植澆水的側影，喉結動了動：“宋總監，上次集團危機多虧你調動的資源，不知道今晚能否賞光讓我盡地主之誼？”
    “齊總把慶功宴安排在法雲安縵，看來是算準了我抵抗不了黑鬆露的誘惑。”
    宋涼葉轉身時發梢揚起弧度，眼角眉梢透著久違的俏皮。
    兩人並肩走向電梯時，玻璃幕牆映出修長身影在夕陽下拉長的輪廓。
    抱著文件路過的小助理安檸突然駐足，圓框眼鏡後的眸子亮得像發現新大陸。
    她悄悄拽住隔壁工位的陳姐：“快看！上次在股東會上針鋒相對的兩位，現在簡直像時裝周壓軸走秀的搭檔！”她邊說邊摸出手機偷拍兩人背影。
    “我敢打賭，等並購案結束他們準要官宣！”
    茶水間飄來現磨咖啡的香氣，幾個行政部的姑娘湊在料理台前壓低聲音：“當初說齊總腳踏兩條船的人呢？
    白家那位千金在招標會上背刺齊氏，轉頭還想當齊太太，真當互聯網沒記憶啊？”短發女孩攪動著方糖冷笑。
    “聽說她家股票這兩天跌了八個點，連合作十年的供應商都撤單了。”
    安檸往拿鐵裏擠著奶油泡，想起上周跟著宋涼葉去談判現場的場景。
    當齊修瑾當著所有投資方撕毀與白家的對賭協議時，那種寧損十億也要護住宋涼葉清白的決絕，讓她瞬間理解了什麽叫做商戰裏的烽火戲諸侯。
    此刻透過21樓的落地窗望去，城市霓虹漸次亮起，而樓下停車場那輛並排停著的幻影與歐陸gt，車尾燈正閃爍著同步的頻率。
    商界暗流湧動的咖啡廳裏，幾位投資經理正低聲交換著行業動態。
    “聽說和豐資本突然撤回了對白氏集團的b輪注資？”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男子用銀匙攪動著濃縮咖啡。
    “上個月自家把合作二十年的鹿氏踢出新能源項目，現在連老牌審計所都在重新評估他們的信用風險。”
    這份不安情緒正在商圈悄然蔓延。
    根據第三方輿情監測，與白氏集團存在業務往來的67家企業中，有41家近期更新了合同風控條款。
    某私募基金合夥人私下透露：“我們正在重新評估自家的esg評級，畢竟能對戰略夥伴出手的企業，需要更謹慎的觀察期。”
    此刻在齊氏集團頂樓，白玲漫不經心地轉動著翡翠手鐲。
    助理剛匯報完股價波動情況，她卻將目光投向落地窗外，那裏正好能望見宋氏集團新落成的雙子星大廈。
    “讓財務部把第三季度的分紅方案提前發布。”
    她突然開口。
    “股東們需要看到實實在在的東西。”
    這種從容在見到齊雪綿時切換成恰到好處的溫和。
    年輕女孩抓著最新款鱷魚皮手袋衝進vip休息室，精心打理的卷發還帶著奔跑後的淩亂：“白玲姐！我哥非讓我來道歉……”她刻意揚起的聲線裏帶著戲劇化的哽咽。
    “要不是看到董事會議記錄，我都不知道白叔叔居然……”
    白玲伸手攏了攏對方散落的發絲，無名指上的藍鑽在燈光下折射出冷冽光芒：“商業決策難免有陣痛期。”
    她示意秘書端來英式紅茶。
    “就像三年前齊氏並購案，要不是宋總關鍵時刻注資……”恰到好處的停頓讓齊雪綿瞬間炸毛。
    “那個心機女！”鑲著碎鑽的指甲重重戳在骨瓷杯沿。
    “分明是算準時機來奪權的！市場部那群蠢貨還給她做感恩專題報道……”
    白玲垂眸掩去眼底的譏諷，她當然清楚這個嬌縱千金為何暴躁，上周的慈善晚宴，齊雪綿精心準備的壓軸演講，被宋涼葉臨時增加的智能醫療捐贈環節搶盡了風頭。
    當話題轉到齊家私房菜，白玲不動聲色地瞥了眼腕表。
    那張黑金會員卡早在半年前就該作廢了，但她還是溫柔點頭：“我讓司機去取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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