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色的床單，窗簾，地毯和台燈，此時都染上了不祥的紅，那紅色呈噴濺狀，台燈上的紅色沒有被玻璃材質吸收，還在向下緩慢流淌。
    那是新鮮的血液。
    臥室各處都散落著不知名的紅色片狀物，看起來像是菜市場裏紅色燈光下的豬肉，粉色的，十分健康的樣子，隻是它們出現的地方太不對勁。
    小小的臥室正中央，正憑空懸掛著一具人形的物體，那個人形物體，除了染血的側臉以外渾身已經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四肢和軀幹已經可以看到森白的骨頭，被流下的血液染成淡淡的粉色。
    那個人形物體暴露在空氣中的暗紅色肌理甚至因為來不及反應，還在他麵前微微跳動著，讓人無端產生一種“這個人形物體還活著”的錯覺。
    整個臥室都充斥著濃烈的血腥味，這腥味熏得李言本能地想要用嘔吐來驅逐心理上產生的不適感。
    這就是古代刑罰中的淩遲嗎？
    他腦袋裏突然冒出這句話。
    李言一時間也被震住了，他當警察也有十年了，接觸的死人場麵也無非是投毒和持刀傷人這一類，就算是跳樓那種偏向血腥的場麵也見過。
    可從未見過人為的，如此血腥，如此具有衝擊力的畫麵。
    “救……救……救……我……”
    似乎是打開的門引起了人形物體的注意，她艱難地將尚且完好的臉轉了過來，沾滿鮮血的嘴唇嚅囁著發出了一點點氣音，像破舊的風箱在做最後的掙紮，雖然那隻是徒勞。
    那張臉……是這個房間的主人——趙悅！
    她還活著！
    李言下意識想衝進去將人救下來。
    到底他還是名警察，麵對如此慘狀，即便他自己內心也在打鼓，但內心深藏的正義感不允許他就這樣眼睜睜看著這個尚且還有氣息的女孩死在他麵前，而他什麽都不做。
    李言的身體好像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壁，那牆壁就在趙悅房間門口，他腦袋撞在那無形的牆壁上，發出一聲悶響，反而把自己撞得暈暈乎乎。
    要不是身後的韓銘見勢不對趕緊上前扶住了他，估計他還得給癱在地上的趙母再來一下狠的。
    趙悅眼中因為看到警察到來而燃起的一點喜悅瞬間熄滅，本來就因為失血過多而顯得慘白的臉上一片絕望。
    她徒勞地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哪怕一點聲音。
    內心的後悔漲到了極限。
    不是後悔自己之前對這個女孩的所作所為，而是後悔自己為什麽沒有在弄死她後再做點什麽，好讓許佳寧這個賤人魂飛魄散，永世不得翻身，連做鬼的機會都不給她。
    她變得黯淡的眼睛裏流露出對死亡的恐懼，還有一縷刻骨的恨意。
    那眼神過於明顯，讓還在門口的幾人都不由得順著她所看的方向望過去。
    剛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懸掛在臥室中央的趙悅身上，沒注意到房間另一邊還有一個“人”。
    那還能算人嗎？
    或許算的吧。
    至少她還有個人形。
    李言認得她，在警局的檔案裏，這個女孩的死亡被定性為“無法經受過大的學習壓力”而選擇自殺。
    而現在，這個叫許佳寧的女孩卻以這副姿態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她還穿著天海中學的校服，半長的頭發被紮成馬尾辮，臉上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看起來乖巧柔順的長相，除了像是得了紅眼病一樣的眼睛，與她生前在學校裏的模樣並沒有什麽不同。
    為什麽李言要說她“生前”？
    因為李言曾經親眼見到過許佳寧破碎的屍體，見到過許家父母將她的屍骨送進火葬場，見到過許家父母眼角眉梢帶著喜意地配合警方將她的死亡定性為自殺。
    也因為現在出現在他麵前的許佳寧，除了幹幹淨淨的臉蛋以外，那套藍白色的校服上麵大麵積的血汙，還有從校服袖子和褲子裏探出的，那一條條血肉模糊的，分不清是胳膊還是腿的東西。
    她和趙悅一樣，也憑空懸浮在這間小小的臥室裏，有和她的眼睛一樣的猩紅色液體不斷從她身上滴下，形成一小攤暗紅色的湖泊。
    屋子外的幾人並沒有讓這場複仇出現什麽意外，門口的結界阻攔了一切聲音，剛才趙悅那微弱的求救其實也沒有被外麵的人聽到。
    許佳寧認認真真地做著自己的事情，在三人的麵前將趙悅活生生削成了一副還能呼吸的骨架，最後親手終結了這個從初一就開始霸淩她，整整折磨了她五年的仇人。
    趙父終於承受不住打擊，兩眼一翻和趙母一起躺在了地上。
    當著還清醒的兩個警察的麵，許佳寧將趙悅冒出身體的魂體收進手心，猩紅的眼睛向門口的方向瞥視了一眼。
    韓銘被這個眼神嚇了一跳，手裏自以為隱蔽的攝像頭都抖了一下。
    她……她不會失去理智衝出來吧？
    但是對方似乎沒有找他們事的欲望，剛才他們兩個在外麵小心翼翼的勸誡好像也完全沒有傳進對方的耳朵裏。
    直到許佳寧化成黑霧消失在兩名警察麵前，他們麵前的透明牆壁倏然消失，倚靠在牆壁上的兩名警察猝不及防摔倒在了趙悅的臥室內。
    “！！！”
    韓銘差點叫出來，屋內的地板上滿是猩紅的液體，整個人摔進屋內的他接觸地麵的部分完全被血液浸透，滿手的黏膩觸感，激得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李言也沒好到哪兒去。
    兩人忍不住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難以言說的情感。
    天海市，不，或許是這整個世界，都要變天了。
    許佳寧……那還是許佳寧嗎？
    “許佳寧”離開後，兩人一直沒有信號的手機也能打出去了。
    他們顫抖著，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逃出出了這個小小的人間煉獄，先是給局裏打了緊急電話，通知局裏帶上可以進行保密的醫生，這才將暈倒在房間門口的趙父趙母扶到客廳。
    在這個過程裏，兩人身上沾染的血液也免不了蹭得到處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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