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雲清帶著和村民交換的羊奶，推開房門後就看到了睜著眼睛的方梔。
    小小的嬰兒向她露出了一個無齒的笑容，紫葡萄似的大眼睛眯成月牙。
    陳雲清的心一下子變得軟乎乎。
    軟綿綿的人類幼崽衝你軟軟地微笑，這誰能頂得住？
    反正陳雲清不能。
    小心翼翼地把溫熱的羊奶一點點喂給小嬰兒，看著喝飽的孩子閉眼睡了過去，她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間。
    剛從私塾回來的方珞正等在外麵。
    “已經睡下了。”
    陳雲清輕聲道，示意他說話小點聲。
    “我還是覺得不妥，那繈褓一看就不是我們這小地方的人用得起的，說不準是省城貴人的孩子。”
    方珞有點擔心：“萬一有人來查怎麽辦？用得起這種繈褓的貴人咱們可開罪不起。”
    他的擔心不無道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貴人們一個眼神就夠他們死上無數次，收留這個來曆不明的嬰兒，有可能讓他們這個小家承受不必要的風險。
    “可我總不能看著一個嬰兒就這麽被丟在那兒，她還那麽小，出生應該都不到半個月，把她丟在那裏的話說不定下一刻就會被山林裏的野獸碰上。”
    “……”
    方珞不說話了，他也不是那麽心硬的人，說的那幾句也隻不過是擔心自己的家人被傷害，但要他為了可能存在的傷害而扼殺一條鮮活的生命，那他也做不到。
    “沒關係的，相公，那山林裏野獸不少，這孩子的繈褓我隻留了小半，大部分都撕碎扔進了草叢裏，還灑了不少動物血，就算有人去找也隻會以為這孩子被野獸給吃了。”
    “至於孩子的身份問題……我平時也很少和村裏人見麵，他們也不清楚我到底有沒有身孕，隻要我們咬定這孩子是我們親生的不就好了，大不了這幾個月我不再出門，裝作是在準備生產。”
    方珞本來就不是很堅決地反對陳雲清，麵對妻子有理有據的分析，被勸了幾句之後也同意了她的辦法。
    方珞妻子有孕一事很快便在私塾學生們中間傳播，一傳十十傳百，又很快擴散到了更多人耳中。
    方家村也有人知道了這事兒，還有人專門過來向方珞道喜。
    方梔的身份就這麽被安排了下來。
    兩人預想中可能存在的前來查探消息的人也始終都沒有出現過。
    這讓兩人大大地鬆了口氣。
    隻有方梔知道，方家村附近那座大山上，一處狼窩裏又多了幾具白森森的骨頭架子。
    ——
    光陰荏苒，露往霜來。
    時間過得飛快，隻是一眨眼的功夫，十年的時間就從指尖溜走，變換成歲月的塵沙。
    方梔從一團還沒成年人鞋子大的嬰兒長成了如今纖細柔弱美麗的……小豆丁。
    十歲，難不成還能傾國傾城？
    得了吧，人都沒長開，臉上還帶著小肥膘，說破天也就一個“可愛”的評價。
    “右邊，右邊一點。”
    方梔眯著眼睛，比比劃劃地打量著自家的圍牆，對成年人來說勉強能摸到頂的圍牆對他們兩個年齡都不超過的十五的小孩來說還是太超模了。
    方桓把方梔舉起來都夠不到圍牆最頂上的部分，更別說方桓一個弱質書生，還沒方梔力氣大，方梔舉他還差不多。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兩人從雜物房裏翻找到一條破舊的梯子，踩了踩還算結實，就拿過來充當翹家工具。
    在方梔的指揮下，梯子被順利架到圍牆上的一個小缺口上，卡得十分牢固。
    負責搬梯子的方桓抹了把虛汗，表情有點糾結。
    “梔兒，我們真的要偷溜出去嗎？娘說最近山裏有野獸跑下來，不讓我們單獨出門來著。”
    “最近外麵也沒有什麽有意思的東西，山上的果子都沒熟，也不是采蘑菇的季節，咱們其實也沒必要出門啊。”
    “不如我們還是待在家裏吧，我教你念詩，我那兒還有上次爹帶回來的糕點，梔兒你不是很喜歡那個嗎，可以都給你吃。”
    方桓本來就不太想出門，他是頂不住方梔的眼神請求所以來和方梔一起翹家。
    “野獸又打不過我，碰上了不是正好給咱家加個餐，這不是好事嗎？”
    “還有我們上次在山坳裏找到的那個地方，上個月過去的時候那裏的果樹都已經開始結果了，現在估計正是采摘的好時候。”
    方梔拍拍方桓的肩膀，力氣之大，把身嬌體弱的方桓同學拍得一個踉蹌，差點當場表演一個五體投地。
    “哥哥你也太弱了，要去科舉怎麽能不鍛煉身體呢？”
    方梔搖搖頭，一副唏噓的表情。
    “正好跟我一起去山裏，多跑跑山路鍛煉一下，增強體質，妹妹我會保護你的，哥哥要是沒力氣了我也可以帶你回來。”
    方桓還能說什麽，身嬌體弱的他完全反抗不了天生神力的妹妹，要是拒絕的話說不定會跟以前一樣，被妹妹單手扛起來帶上山去。
    沒辦法，身為哥哥的責任心讓他沒法放心妹妹一個人出門，哪怕這個妹妹一隻手能打十個他，他這弱雞體質又不能一路跟著妹妹完整跑一趟，最後還是被妹妹扛回家的。
    不過往好處想，他從走不了半程到勉勉強強能走完大半路程，怎麽不算是一種進步呢？
    往事不堪回首，方桓抹了把臉，眼神變得堅定起來。
    “那一言為定。”
    妹妹都說會保護他，還會帶他回來了，雖然帶回來的方式有點丟人，但是男人依靠自己的妹妹有什麽錯！
    妹妹寬大的肩膀就是給哥哥依靠用的！震聲）
    隻要放下臉皮，就會發現眼前一片坦途。
    想通了的方桓從善如流地爬上了圍牆，手腳更快的方梔已經在上麵等待他。
    梯子從牆內被方梔轉移到牆外，方桓用盡全力才能挪動的梯子在方梔手裏像拿團空氣一樣輕鬆寫意。
    方桓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胳膊，想著以後一定要好好鍛煉，至少要練到能保護妹妹才行。
    但是吧，想法是想法，現實是現實，這個願望估計這輩子都沒法實現了，畢竟方梔可是絕對意義上的開掛選手。
    總之，兩人順利翹家。
    找個地方把梯子藏起來，方梔打頭，方桓慢悠悠地跟上，兩人朝著方家村後麵那座大山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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