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方家村靠西邊那頭，就是那個死了三任老婆的老鰥夫家傳出一聲淒厲的慘叫，這叫聲極具穿透力，位於村子東邊的方家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整個村子都被這驚天動地的一聲哀嚎給驚動，零星幾戶人家燃起了油燈，更多的是摸黑往那邊去的村民，沒過多久，由幾個提著火把的村民領頭，一群人呼啦啦地就湧了過去。
    老鰥夫的房子外麵頓時裏三層外三層就圍了不少人。
    ——大家夥平時娛樂活動也不多，這有免費的熱鬧，不看那豈不是虧大了。
    人群中領頭的是胡子花白的老村長，他手裏握著支火把，上前敲了敲破舊的木門，那木門貼著兩張紅紙，昭示著這家今天有喜事。
    村長也沒想著能有人來開門，畢竟都傳出來那麽淒厲的慘叫了，那老鰥夫能不能有命來開門都不一定。
    就在他要叫人來踹開大門時，貼著紅紙的破舊木門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聲音，隨後轟然倒塌，當場殉職。
    老村長：……
    老村長：？？？
    老村長：！！！
    來不及驚訝這破門的年久失修，接下來抵達現場的是院子裏令人震驚的景象。
    木門的倒塌也嚇到了蹲在院子裏搜老鰥夫身的周寶兒，她貼在老鰥夫胸口的雙手一頓。
    現在的情況是這樣的，門外是舉著火把的老村長和他身後的一大群大老爺們兒，門內是倒在地上頭破血流生死不知的老鰥夫，還有蹲在老鰥夫身邊正在上下摸索的周寶兒，老鰥夫和周寶兒身上還都穿著一身半舊不新的喜服，兩人身旁是倒下的木架子和破碎的陶罐，旁邊還隨意丟了一根沾著血跡的木棍。
    這場麵，儼然是一個活生生的凶殺案之後，凶手處理屍體的現場。
    老村長被這場麵刺激得差點撅過去。
    原本站在門外的一群人趕忙衝進院子製住了想腳底抹油的周寶兒，另外幾個人著急忙慌地去看老鰥夫的情況。
    “還有呼吸。”
    一個漢子在老鰥夫鼻子附近比比劃劃，得出了後者還活著的結論。
    大家夥頓時鬆了口氣，連忙招呼幾個手腳麻利的壯年男子小心翼翼地抬起老鰥夫，準備送到村裏的郎中那裏。
    衣服和頭發有些淩亂的周寶兒則是被兩個村民扯住雙手，押到了老村長麵前。
    認出周寶兒是周家老二的女兒，老村長環視了一圈跟來的村民，沒在人群裏看見周家人。
    他招呼了一個離他最近的村民。
    “去叫周老頭兒過來，就說他家孫女把老根給敲暈過去了，讓他們來給個說法。”
    那人點頭應是，一溜煙兒跑了個沒影兒，沒過多久就帶著周家的幾個男人跑了回來。
    看到方老根家一片混亂的景象，周老頭兒有點心虛，聽到那聲慘叫時他還有點僥幸心理，覺得出事的也不一定就是方老根，說不定是別人家出事了呢？
    報信的人一來，他就知道肯定是他那個孫女幹的好事了。
    不過這也不能全怪他，他把周寶兒賣，不，許給方老根的時候就說了這丫頭最近不服管教，需要格外小心，周家送人過去的時候都是捆著的，這方老根自己不小心，被小草這丫頭給打了，難道他自己沒有責任嗎？
    老村長沉著臉，蒼老的容顏在跳躍的火光映襯下竟有幾分威嚴。
    “周壯，你給大家夥說道說道，你家的女娃怎麽就這麽能，把老根給差點敲沒了。”
    “你們嫁孫女之前就沒跟人商量好？你們這是結親呢還是結仇呢？”
    周老頭兒覺得自己很冤。
    “我們家跟方老根商議親事時就跟他說過，最近小草這丫頭不服管教得很，要小心看著點，他自己也答應了，現在他自己沒注意，被小草一個黃毛丫頭給敲了，這也怪不到我們頭上啊！”
    老村長額頭上冒出一根青筋。
    “我是說，你家嫁孫女都沒跟小草丫頭商量嗎？小草丫頭這麽不願意，你就直接把小草丫頭賣給老根？”
    “你就是這麽當人爺爺的？”
    說實話，方家村裏也不是沒有長輩不顧小輩意願直接把人賣了的情況，但那種情況也都隻會發生在那些不敢反抗的孩子身上，像周寶兒這種明確反抗的一般都不會遭遇這些，就算是特殊情況被賣了，那也是被賣到有能力壓製她們的家庭。
    跟周寶兒一樣新婚第一晚就把夫家人打暈的，整個方家村還是第一例。
    清官難斷家務事，老村長管不了村裏人是不是在賣孩子，在古代這其實很常見，但方家村裏差點出了人命，這點很重要。
    他得給村民們一個交代，所以才找來周老頭兒質問對方。
    “那我養了草丫頭這麽些年，她報答一下她爺爺怎麽了？再說了，老根都跟我保證過了會對草丫頭好，我給她找了個好婆家，她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周老頭兒嚷嚷著，越說越覺得自己占理，還抽空瞪了一眼周寶兒。
    被逮住之後安靜了好一會兒的周寶兒被這個眼神刺激到，忍不住冷笑了一聲。
    “你要是滿意你怎麽不自己嫁給這老東西？是怕自己也跟他那幾個死掉的婆娘一樣被打死嗎？還是覺得自己一身老皮配不上‘年輕力壯’的他，所以讓你的孫女替你伺候他？”
    這番驚世之語讓周圍的村民們一陣嘩然。
    周寶兒滿眼仇恨地盯著周老頭兒那張老臉，餘光裏看到周老二唯唯諾諾地站在周老頭兒身後，心中那股後怕和仇恨越燒越烈。
    隻差一點，隻差一點她就要被那個跟幹屍似的老東西玷汙了。
    要不是她藏了一塊尖銳的石頭磨斷了繩子，她今天就真的逃不掉了。
    “想讓我替你伺候你的老姘頭？你做夢！隻要我還活著，我有的是機會弄死他！你也別想跑！”
    這大逆不道的言論著實驚到了方家村的村民們，扯著周寶兒手臂的兩個村民也被她這話給震住，手上不自覺地就鬆了力氣。
    “你胡說什麽！”
    周老頭兒氣得跳腳，還沒等他做點什麽，就看見周寶兒一個用力掙脫了兩個村民的桎梏，拖著還腫脹的腳踝飛快地搶起地上的木棍，直直地向他衝過來。
    “她過來了！”
    “誰去把她棍子搶了！”
    “……”
    現場頓時一片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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