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逃荒 五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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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白戎騎兵斥候都打著火把走路,在暗夜中,對於這些經年累月在山林中用弓箭射殺凶獸的獵人來說,用箭羽攢射這群白戎騎兵斥候,幾乎沒有任何懸念了。
    於是,太昊收回注意力,擠了擠有些酸澀的眼睛,用神識在虛空中溝通了一隻夜鷹,又向涼州城方向看去。
    汝南風苦著老臉騎馬剛剛回到王府門前,在王府大堂內假寐的涼州王祝康就睜開了眼睛。
    也許是天氣太涼的緣故吧,祝康渾身哆嗦了一下,使勁吸溜了兩下鼻涕,這才意識到王府大堂內很冷,急忙將蓋在身上的披風拿起來披在背上,將自己裹的緊緊的。
    “噓,好冷啊!”
    站在一旁挨著柱子戒備的護衛汝成聽到動靜,偷偷看了眼祝康,咧嘴無聲地笑了笑。
    意識到祝康的目光看了過來,汝成急忙閉上嘴巴,笑臉也秒速變回了原樣,目視前方,一動不動,假裝很是認真護衛的樣子。
    “汝成,現在啥時候了?”
    祝康揉了揉眼睛,吸了口涼氣,伸手擦了下鼻涕,看向護衛汝成問道。
    周圍躲在暗處假寐的十二個護衛急忙看向汝成,一臉的警惕。
    汝成沒有搭理一眾護衛,轉頭向大堂外空地上的樹木看了一眼,應道,“回涼王,依據外麵的夜色來看,現在應該是寅時初了。”
    “啥?”
    祝康驚呼一聲,急急問道,“現在是寅時初了?哪你哥呢?還沒回來嗎?是不是出啥事了?”
    “嗯?”汝成有點心驚,這祝康該不會做啥噩夢了吧,火氣竟然這麽大。
    “涼王,屬下汝南風回來了。”已經走進王府大院的汝南風聽見了大堂內的聲音,急忙加快了步子,並大聲應了一句。
    在一眾護衛迫切的眼神中,汝南風走進了大堂,快步來到祝康跟前,抱拳頷首,沉著臉說道,“涼王,神女有言!”
    “說吧,不必忌諱,這裏都是咱們的人。”
    祝康看到汝南風的眼睛向左右很是警惕的看了看,馬上也跟著左右看了看,發現一眾躲在暗處的護衛都撕長了耳朵在聽話,吸溜了一下鼻涕,咧嘴笑了,“哈哈哈,我不介意的。”
    汝南風隻好說道,“涼王,我去神廟的時候,神廟已經關門了,我隻好等了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後,香婆婆出來給我說了一句讖語。”
    說到這裏,汝南風打住了話頭,眼睛又看向左右,一臉的警惕。
    祝康注意到了汝南風的小動作,吸了吸鼻涕,很不耐煩地催促道,“老汝,這裏沒有外人,都是咱們的人,有啥話你就快說,香婆婆到底傳的是啥話?”
    “嗯——”
    汝南風輕哼了一聲,看向祝康說道,“香婆婆說,賊動王不動,王動賊發瘋。”
    “賊動王不動,王動賊發瘋,這話是啥意思?”
    祝康聽罷,一臉的茫然,鼻涕流下嘴唇才發覺不妙,使勁吸溜了兩下鼻涕,看向汝南風問道,“香婆婆解卦了嗎?這句讖語真的是神女所言?”
    “香婆婆沒有解卦,這句話就是香婆婆傳話於我的。”汝南風剛剛說完話,猛然醒悟到自己把香婆婆的傳話給記岔了,也傳錯了,頓時額頭上的冷汗就冒了出來。
    祝康沉思了一下,猛然看見汝南風額頭上和臉上掛滿了汗水,笑著揮了揮手,吸溜了一下鼻涕,吩咐道,“老汝,你快回去歇息去,看你跑了一圈都熱成啥了。”
    “我真的熱——嗎?”
    本來汝南風還想糾正剛才說岔了的話,看到祝康好像並未在意剛才的話是對還是錯,隻好將到了嘴邊邊的話又咽進了肚子裏,抱拳應道,“謝過涼王,涼王你也歇息吧,屬下這就回去歇息去了。”
    “去吧!去吧。”
    祝康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重新裹緊披風蜷縮在羊皮上,伸手用衣袖擦拭了一下鼻涕,使勁吸了一下鼻子,一秒閉眼,兩個呼吸後,有輕微的鼾聲從鼻口中發出。
    “這家夥,睡得也太快了吧?”
    還沒有走出大堂口的汝南風,聽見了祝康發出的鼾聲,一臉的驚奇。
    其實汝南風不知道的是,祝康並沒有睡覺,而是閉著眼睛蜷縮在羊皮上故意打鼾聲,不輕不重的鼾聲是給大堂內這些護衛聽的,就算鼻涕順著麵頰流下羊皮也沒有吸溜一聲。
    而汝南風方才說的話,什麽‘賊動王不動,王動賊發瘋’,使得祝康一下子頭疼了起來,弄不清楚這個讖語中的‘王’,說的是自己?還是自己的哥哥雍州王祝良?
    如果是自己的話,自己是不是天亮後折騰一下,看看讖語中說的那些‘賊’到底是哪些人?
    是涼州城內那些不務正業的家夥呢?還是躲在山溝裏和老林子裏頭的那些馬匪呢?又或者是眼下殺人正凶的白戎騎兵呢?
    一想到白戎騎兵,祝康馬上就想起了公野浪一行的白戎人行商,心裏在尺算著要不要跟這些白戎人行商做生意,自從見過了妊小鳳拿著的那兩箱金餅,這心髒跳動的速度就一直沒有停下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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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在金餅的份上,祝康決定,明天試一試公野浪的口氣,也許通過與白戎行商的通商,自己也可以獲得好多箱金餅也說不定。
    另外,明天在涼州城內發布一道抓賊的告示,讓那些很安逸的神州衛們去忙活一通,看看結果如何再做其他決定。
    隻是,祝康蜷縮在羊皮上還沒有理清頭緒,‘賊動王不動,王動賊發瘋’這句讖語已經被悄悄溜出王府的汝成,通過看門人之口傳到了客棧裏,有白戎護衛隨即就傳到了公野浪耳朵中了。
    “你說啥?”
    公野浪半躺在客棧房間內的椅子上,左腿蜷縮,左腳踩踏在屁股下麵的椅子邊緣上,右腳搭在身前的方桌上,一晃一晃的,連帶著整個方桌都跟著一晃一晃的。
    坐在方桌對麵椅子上的公野黌這時候也是眉頭緊皺,側頭注視著站在門口的護衛公野爞,以及跑來傳話的王府門前的看門人,一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個頭比公野爞高半頭,典型的甲子臉,細眉細眼,看起來很是養眼,如果是個女人的話,可就更養眼了。
    而公野爞卻是典型的由字臉,粗眉魚眼,塌鼻吹火嘴,也許是一直吃肉食的緣故吧,身材看起來很是臃腫,整體上看起來有點辣眼睛。
    與中年男人站在一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美和醜高下立分。
    公野爞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不堪,偷看了公野浪和公野黌一眼,顫抖著聲音說道,“公野頭領,黌哥,剛才的話是王府護衛汝成派人傳過來的,不是我說的。”
    “嗯——?”公野浪似乎有些惱怒了,眯了眯眼睛。
    公野黌馬上意識到了什麽,看向公野爞,擺手說道,“小爞,你甭說話!”
    說著看向中年男人吩咐道,“外,南蠻人,你把汝成說的話再說一次,你剛才說的有些含混不清,公野頭領沒有聽明白。”
    “啊?”
    這次輪到這個叫公野爞的護衛驚訝了,隻不過稍稍驚訝之後,不待中年男人說話,公野爞還是很知趣的說道,“汝成的原話是,賊動王不動,王動賊發瘋,就這些,再沒有其他的話了。”
    “真沒有其他話了?”
    公野黌看了眼公野浪,發現公野浪的眉頭都快要擰成疙瘩了,眨了眨眼睛,看向中年男人問道。
    “嗯嗯。”
    中年男人急忙點頭應聲,“就這些話,再無其他話語了。”
    “嗯嗯嗯,汝成還說了一句話,我有些不好意思說出來,望黌哥不要見怪。”公野爞的臉有些發紅,說話的空檔,不但眼珠子亂轉,就連腰身也跟著扭了幾扭。
    “說吧,我不見怪的。”公野黌沉著臉,擺了擺手。
    “哪,哪,黌哥你說的不見怪的,我可說了?”為了確定公野黌是不是說的真話,公野爞又舔著臉試探了一句。
    “你直說吧,我說了不見怪的,肯定就不會見怪的。”公野黌的臉陰沉的都快要滲出冷水來了。
    公野爞伸脖子吞了口唾沫,輕聲說道,“汝成說了,他都送來十二個訊息了,希望公野頭領能給他一些金餅,他不想多要,就像妊小鳳真人那樣,兩箱金餅就夠了。”
    “滾——”
    公野浪吸氣眼黑,瞪了公野爞一眼,沉喝了一聲。
    “呃?”
    中年男人大驚,急忙抱拳退出了客房門外,緊跟著,客房門外傳來了急促的跑步聲,快速遠去。
    “啊啊啊?”
    公野爞見狀,臉色蒼白,聲音被壓抑在嗓子眼中驚呼了三聲,急忙抱拳頷首退出了客房,還不忘伸手拉上客房的房門。
    “這些家夥越來越沒有規矩了,是要氣死我嗎?”公野浪怒道。
    “小浪,不要發火,這裏沒有外人,都是自己人,你這樣不好。”
    公野黌輕聲勸慰道,“我剛剛也想了一下,也許‘賊動王不動,王動賊發瘋’這句話中的‘賊’說的不是咱們,很大可能說的是涼州城內那些綹娃子,而這個所謂的‘王’,也可能說的是雍州王祝良。”
    “也許吧。”
    公野浪苦著臉說道,“隻是咱們都來了一天了,還沒有一點頭緒,我的心裏也很木亂,黌哥你說,咱們接下來到底該咋辦?”
    木亂,西北方言,義為煩躁,心煩意亂,心裏很亂,心神不定,心神不寧等。)
    公野黌皺眉想了想,說道,“要我說吧,天亮後繼續派人去王府門口求見,或者你直接帶護衛去也行,我帶人去找幾家老行商,看的把咱們帶來的貨物能出手的都出手了,以最大能力給咱們買一些粟米和豆子。”
    “急的買粟米跟豆子做啥?”公野浪有些氣惱。
    “你說做啥?”
    公野黌也有點上火了,“打下天目人的草場,本以為能夠收獲大量的粟米和豆子補充給騎兵隊伍,誰知道天目人跟咱們的族人一樣,不善耕作,根本就沒有收獲到多少粟米跟豆子;”
    “眼下,公野統領已經派小衝帶著使者與北漠人部族統領葉祝林取得了連絡,準備聯合北漠騎兵共同出兵,咱們的對象是涼州全境,北漠人的對象是雍州北部的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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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浪,你細想一下,如果沒有足夠的粟米和豆子,咱們東路騎兵隊伍三十多萬人馬,真的有力氣跟駐守在涼州境內的神州衛廝殺嗎?”
    “就算是俘獲的那六十多萬仆從騎兵,那也得吃喝拉撒呀?”
    “這,這個。。。”
    公野浪頓時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公野黌。
    “嗬嗬,別這了那了的,老實告訴你,我這次來涼州城,是公野統領私下裏吩咐過的,必須在一個月以內給咱們的隊伍弄到足夠多的粟米和豆子,這眼看著都半個月了。”
    公野黌的眼神與公野浪對視了大約十個呼吸之後,輕笑了一聲,繼續說道,“而你要對付的人是祝康,我隻是配合你全力拿下祝康,別無他意,你也不要多想,知道不?”
    “知道了,黌哥。”
    公野浪麵無表情的應了一句,心裏卻把阿大公野雄恨到了骨子裏,‘自己的兒子都不相信,卻去相信一個外人,而且還是一個粗人,天下哪有這般做父親的道理?’
    “知道了就好,早點歇息吧,別忘了天亮後你還要繼續去試探祝康那個碎熊哩。”公野黌咧嘴笑了笑,起身扭了扭腰肢,漫步走進了旁邊的套間歇息去了。
    公野浪閉著眼睛坐在椅子上,將兩條腿交叉著搭在眼前的方桌上,輕輕地晃動著右腿,不知道在想些啥計謀。
    看到這裏,太昊感覺到有些疲乏了,且眼睛也真的酸澀的厲害了,就直接收回神識,漫不經心地把注意力向北看去。
    公野驄背著自己的斥候表弟公野黑撒,本想憑借自己的快速奔跑能力衝上前抓住打傷自己的春雨和黑蛋,泄私憤為自己報仇的。
    奈何在前撲的時候不小心又挨了兩枚石塊,躲也躲不開,一枚打傷了鼻子,一枚打傷了心口,立時,公野驄就意識到了不妙。
    然後,在一眾神州衛的大喊大叫聲中,心煩意亂的公野驄感覺到自己的鼻骨可能斷裂了,上下四顆門牙也可能斷掉了。
    為了不再冒險,也為了不再被來自於春雨的迎麵石頭打擊,公野驄在心裏快速衡量了一下得失,就失去了繼續抓撲春雨和黑蛋的心思。
    隨後,公野驄背著公野黑撒趕緊掉頭,拚命向北邊的黑水河跑去,也顧不得擦拭嘴巴上橫流的血跡了。
    “嗖嗖嗖。。。”
    “啊啊啊。。。”
    頭上和身旁有箭羽不停飛過,有好幾次差點險之又險的被箭羽射中,嚇得公野驄驚叫連連。
    “抓馬匪——”這是黑蛋的尖叫聲。
    “抓馬匪呀——”這是春雨的尖叫聲。
    “逮住把皮剝了——”這是神州衛黑四歇斯底裏的嘶吼聲。
    “抓馬匪呀呀呀。。。”這是一眾神州衛在狂奔中的尖叫聲。
    。。。。。。
    公野驄因為沒有打鬆明子,借著一眾神州衛手中鬆明子的灰暗火光跑路。
    也許是因為光線不明的緣故吧,公野驄不小心在田埂上硬是跌倒了兩次,跘的手臂和膝蓋酸痛不已,還不敢吱聲。
    但是為了逃得兩條活命,公野驄還是很憋屈的咬牙爬起身,重新將昏死的公野黑撒背上脊背,一路狂奔到黑水河岸邊,不管不顧地撲進了蘆葦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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