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逃荒 六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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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山洞內的其他護衛,隻是皺眉看著羅鳴三人悄然離去,並沒有出聲阻止,反倒是各自找了個靠著洞壁的地方,坐在地上閉著眼睛假寐了起來。
    須臾,整個山洞內就響起了雜亂的呼嚕聲。
    走出山洞外的羅鳴並沒有立刻跑路,而是仔細聽著山洞內此起彼伏的呼嚕聲,又看了眼坐在東邊草地上打呼嚕的一眾馬匪,咧嘴無聲地笑了。
    此時的山洞外,隻有兩個插在地上的火把還在半死不活地燃燒著,在肆虐的山風中不斷閃動著火苗,發著微弱的亮光,其餘大部分火把都已經燒完了,隻留下一節節黑乎乎的短木棍插在原地。
    羅容和羅江對視一眼後,躡手躡腳地湊近羅鳴身旁,羅容小聲問道,“羅鳴哥,咱們要不要現在就離開這裏?”
    “嗯嗯,先把弟兄們叫醒。”羅鳴點了點頭,嘴巴湊到兩人耳旁小聲嘀咕了幾句話。
    “嗯。”
    “嗯嗯。”
    羅容和羅江兩人聽罷,急忙點頭,隨後各自分開,走到西邊的馱馬跟前,小聲叫醒了坐在地上假寐的同伴,之後,各自起身牽著一匹馱馬,悄悄向西。
    待走出一段路後,在羅鳴的帶領下,拐進了北邊的穀子地裏,順著田埂向北邊的古道方向疾行。
    坐在山洞內的黑馬似有所察,睜開疲憊的眼睛茫然地看了眼山洞內的情形,發現沒有危機,便又閉上眼睛繼續假寐,呼嚕聲比剛才更響了。
    生茂帶著生金和生銀兩人,先是順著向下的甬道一口氣跑到地下河跟前,喝了一些河水後,又機警地走進墓室內翻找了一通,沒有找到值錢的東西,這才灰頭土臉地折返回來。
    當路過向東的岔洞口時,生銀眼尖地看見了岔洞口,於是小聲提醒道,“茂哥,這裏有個洞口。”
    “咦?還真是!”最先看見岔洞口但是並沒有選擇張嘴的生金,馬上舉著火把看向岔洞口,臉上流露出了驚奇的神情。
    生茂故作鎮靜,揮手說道,“走!咱們先進去看一下,說不定黑般煞帶著弟兄們就是進了這個洞裏去了呢。”
    說罷,先一步跳進岔洞口,貓腰向東。
    “茂哥你真聰明!”生銀緊跟在其後,還不忘誇讚一聲。
    生金一臉戲謔,笑著附和道,“就是,茂哥,你比我倆聰明多了。”
    生茂被生金和生銀誇得眉開眼笑,一邊向前疾走,一邊笑道,“嘿嘿,你倆真會說話,等出去了,我一定要在黑頭領跟前美言幾句,我覺得你倆當護衛有些大材小用了。”
    生銀假意大喜,“呀,謝謝茂哥,你真是我倆的貴人。”
    生金也不忘恭維一句,“茂哥,我兄弟倆從今往後,唯你馬首是瞻,嘻嘻嘻!”
    “嘿嘿。”
    瞬間,生茂臉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了,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激動地說道,“這有啥呀?如有危險,我也會拚死護佑你倆周全的,嘿嘿嘿嘿。”
    “嘻嘻,”生銀笑道,“茂哥,你咋跟我想到一塊去了呢?”
    生金也跟著說道,“嘻,茂哥,我也是你這樣想的。”
    看到這三個家夥如此不要臉地相互恭維,太昊都沒臉繼續看了,感覺到背上好像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急忙將目光看向黑水城西門外。
    黑水城的西門並沒有關閉,隻是在城門口兩邊多加了兩個小隊的神州衛,插在城門口牆壁上和城頭垛口上的火把也多了幾個,伴隨著山風呼呼吹過,火把上的火苗也跟著跳動了起來。
    在城外的古道上,還有兩個神州衛小隊不遠不近地打著火把來回走動著,不但對逃荒的人群起到了護佑作用,而且也對逃走的馬匪起到了威懾之力。
    逃荒的人群中,老弱婦孺和族老們或獨自假寐,或相擁在一起沉沉睡去,隻留下青壯懷抱木棍,或打著火把蜷縮在田埂上假寐,或圍坐在不大的篝火周圍竊竊私語,或瞪著眼睛看著遠處的田地發呆。
    黑大盛早已不見了身影,羅牤牛卻沒有動,依舊坐在車轅上,背靠車廂假寐。
    羅大力和羅小牛以及嬴南山三人,則很隨意地躺在馬車上,呼嚕聲一個比一個打的響。
    在華紅魚的牛車上,華紅英抱著黑蛋,汝東水抱著黑門,並排靠在馬車車廂上睡覺。
    而華紅魚和懷抱著春雨的黑鷂子就圍坐在路邊的火堆旁,華紅魚盯著火堆,黑鷂子在假寐,同樣圍坐在火堆旁的還有華紅泥和華遂梁,兩人都在閉著眼睛睡覺。
    黑蛋可能是在做惡夢了,夢中遇到了什麽很委屈的事情,扁著嘴巴,眼淚從眼角悄悄滾落麵頰,抽噎聲輕輕地從鼻翼中散發了出來。
    妊大妮可能是被尿憋醒來了,悄悄地摸下馬車,縮著脖子四下裏看了看,輕手輕腳地繞到火堆跟前,伸手烤火。
    看著在黑鷂子懷裏睡得很香的春雨,妊大妮忍不住磨了磨牙,從喉間發出了一聲輕哼聲,“惡~”
    正要伸手去抓春雨的小臉時,卻發現黑鷂子突然間睜開了眼睛,並沉哼一聲,眼神中流露出殺人的目光,“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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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嚇得妊大妮馬上後退了兩步,趕緊收回了手,假意在自己的胸脯上撫摸了起來,假意大口呼氣,“噓,啊噓噓,啊噓噓噓。”
    “嗯嗯,嗯——”
    華遂梁可能真的是在假寐,似乎意識到了從黑鷂子身上發出來的絲絲寒意,馬上假裝咳嗽了兩聲,並睜開眼睛瞪了妊大妮一眼,示意妊大妮趕緊離開。
    妊大妮很聰慧,馬上就明白了華遂梁的心思,急忙轉過身,目光無意間看見了黑蛋眼角的淚花和委屈的抽噎聲,整個老臉馬上就不好了。
    “吃——”
    妊大妮一咬牙,三步並做兩步衝到馬車跟前,左手一把從華紅英懷裏抓過黑蛋的衣領,右手掌秒速就打在了黑蛋的臉上,“啪——”
    隨即張口叫罵道,“黑蛋你個狗東西,誰惹你了,睡個覺也不老實,你這是哭給誰看哩?”
    “一天有事沒事哭哭唧唧的,好好的日子都給你哭窮了,泥麻地,要早知道你是這樣的壞東西,當初就不該把你抱回來。”
    “啊——”
    華紅英瞬間被吵醒了,眼見妊大妮這樣,馬上就意識到了什麽,動作麻利地從妊大妮手裏搶過黑蛋,氣呼呼地問道,“媽,你這是做啥哩?還能不能叫人好好睡覺了?”
    幾乎同時,周圍的人都被吵醒了,盡皆一臉茫然地看了過來。
    “老婆子,你這是弄啥哩?”
    華遂梁也不假裝睡覺了,惱怒地站起身,一張老臉黑的都快要變成鍋底了,“好好的,你打黑蛋做啥哩?”
    “我?我這不是手癢了麽。”
    妊大妮本想反駁兩句,但是看到華遂梁吃人一樣的目光,立刻就意識到自己衝動了,急忙鬆開黑蛋,貓腰低頭,快步溜進了古道旁的田地裏。
    “嗯?”
    黑蛋睜開眼睛,很不自然地咧了咧嘴,一臉茫然地看向華紅英,整個人不但懵,還有些手足無措了。
    “黑蛋,黑蛋你沒事吧?”
    看到黑蛋發呆的眼神,華紅英馬上急了,抱著黑蛋使勁搖晃了起來,“黑蛋,你不要這樣,都是姑姑不好,沒有看護好你。”
    “紅英,黑蛋咋了?”汝東水睜開眼睛,一臉茫然地看著華紅英。
    黑門隻是翻了個白眼,依舊在汝東水懷裏呼呼大睡。
    華紅魚黑著臉,起身走到馬車跟前,仔細查看了一下黑蛋的臉蛋,發現黑蛋的右臉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大了起來,有些心疼地說道,“東水,取毛巾吧,用水弄濕,給黑蛋敷一敷。”
    彼時,周圍的人好像反應了過來,小聲嘀咕了起來,說的最多的,不外乎是妊大妮夢遊發瘋了,把孫子當成了仇人,揪著孫子想要弄死。
    聽到華族族人這些議論,華遂梁的老臉更黑了,卻沒有辦法去跟人家辯論,隻好豁出一張老臉坐回原地,又開始假寐了起來。
    華紅泥也許是真的睡熟了,隻是眼皮子動了動,依舊在打著呼嚕。
    嬴大丫的呼嚕聲停頓了幾個呼吸,也沒有睜開眼睛,又繼續抱緊黑娃打起了呼嚕。
    黑娃卻不一樣,睜開眼睛後用手揉了揉,伸長脖子茫然地向左右看了看,似乎看明白了什麽,然後扒拉開嬴大丫的手臂,伸手擦了把嘴角就溜下了車尾,徑直走到了後邊的馬車跟前。
    “姑姑,是誰打了哥哥?”
    黑娃眨巴著眼睛,看到華紅英沒有應聲,就緊盯著黑蛋問道,“哥哥,你有沒有受傷?疼不疼?”
    華紅英還沒有來得及說話,黑蛋就開口了,“黑娃,我沒事,你快回去睡覺,免得阿婆一時回來了又要打我。”
    “嗯?”黑娃好像沒有聽明白,瞪著眼睛在黑蛋的臉上仔細打量了起來。
    此時,春雨也在嘈雜的議論聲中睜開了眼睛,先是用手揉了揉眼窩,接著與黑鷂子對視了一眼,黑鷂子笑了笑,就抱著春雨起身走到了華紅英身旁。
    春雨盯著黑蛋看了看,小聲問道,“哥哥,阿婆又打你了?”
    “嗯嗯。”黑蛋輕輕點了下頭,也許是感覺到了春雨的關心,眼淚馬上就在眼眶中打起了轉轉。
    春雨眼見黑蛋的眼淚快要流出來了,急忙揮手說道,“哥哥不哭,媽媽說過,人生不易,尤其是男人,想要在世上活下去,就必須流血流汗不流淚。”
    “呃?”
    一瞬間,不但黑蛋和黑娃吃驚地看向春雨,就連華紅英和黑鷂子等人也被春雨的話語給驚到了,眼睛瞪得溜圓。
    “屁話——”
    正在打呼嚕的華紅泥忽然睜開了眼睛,怒道,“碎娃家家的,恓惶了就哭出來,不是很自然麽?哪有不哭的道理呢?”
    “就是,就是的!”立刻就有人附和了起來。
    “紅泥說的對!”
    但也有持反對話語的,“這個碎娃說得對!自古成大事者,就應該從碎娃做起!”
    立時,周圍的議論聲就從妊大妮身上移到了春雨身上,且持有不同的目光。
    妊大妮不知道啥時候又來到了馬車跟前,瞪著黑蛋說道,“黑蛋,既然醒來了,就不要裝睡了,趕緊下來燒水做飯,吃完飯還要趕路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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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哦。”黑蛋應了一聲,急忙掙脫華紅英的懷抱,溜下了馬車,去古道旁的穀子地裏折取穀杆去了。
    黑娃很有眼色的跟了過去,興奮地說道,“哥哥,我來幫你。”
    華紅英氣呼呼地看向妊大妮,惱道,“媽,你也不看現在是啥時候,周圍的人還在睡覺哩!”
    “怯——”
    妊大妮伸手指了指東邊的天際,哼哼道,“天都快要明了,你當我老婆子眼瞎麽?嗬——”
    說著瞪了黑鷂子一眼,走到火堆旁坐了下來,伸手烤火。
    嬴大丫也不再打呼嚕了,悄然溜下馬車,從馬車上翻出銅鍋,又把銅勺放在鍋裏,端著銅鍋磨蹭到火堆旁。
    華紅泥很有眼色地接過銅鍋,擺放在火堆上,又去馬車上解下裝水的木桶,提到火堆旁,給銅鍋裏頭倒滿了水,就把木桶提到馱馬跟前,放在了地上。
    華遂梁哼哼了一聲,起身走到馬車後邊,抱起一捆穀杆,分出半捆放在馱馬跟前,抱著剩下的半捆走到東邊的兩個馬跟前,一股腦把穀杆放在地上。
    至於羊群,則在穀子地裏臥著沒有動,看到馬兒低頭吃穀杆,有兩隻羊張嘴叫了幾聲。
    周圍的人看到這裏,也不再爭論了,各自也忙活了起來,女人們燒水做飯,男人們給牛馬提水喂草,一片忙碌。
    華紅英和汝東水兩人看到嬴大丫忙碌了起來,也就不再馬車上靜坐了,對視了一眼後,各自溜下馬車,直奔南邊的穀子地裏去了。
    黑鷂子尷尬地向春雨笑了笑,又厚著臉皮子走到火堆跟前,圪蹴在一旁做烤火狀。
    妊大妮不屑地瞥了黑鷂子一眼,哼哼道,“小子,你該走了,我家鍋小,做的飯都不夠我家這些人吃哩。”
    黑鷂子靜靜地盯著妊大妮看了三個呼吸,直看得妊大妮都有些發毛了,這才說道,“大媽,你不用操心我倆的飯,我們等一會就走。”
    “怯——”
    妊大妮無意中看到華紅泥和華遂梁父子倆都在盯著黑鷂子,似乎有種一言不合就要動手的架勢,心裏馬上就來了勇氣,輕哼一聲,眼露凶光說道,“小子,你想弄啥就弄啥,我老婆子才懶得管你哩。”
    稍時,黑蛋和黑娃一人抱著一捆穀杆走了回來。
    黑鷂子急忙向春雨呶了呶嘴巴,“春雨,嗯?”
    “嗯,嗯嗯。”春雨會意,急忙看向黑蛋,問道,“黑蛋哥哥,我要跟鷂子哥哥去城裏頭了,你要跟我們一起去嗎?”
    黑蛋把穀杆放在地上,用手輕輕地拍打著粘在衣袖上的穀葉子,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就看見妊大妮凶狠地說道,“黑蛋你敢——小心我打斷你的腿!”
    黑娃放下穀杆後,本想著給春雨說自己想跟著去,眼見阿婆這等凶悍模樣,立時嚇了一跳,急忙跑到嬴大丫跟前,抱住了媽媽的大腿。
    “算了,春雨!”
    黑鷂子意識到妊大妮的凶狠,也看到了華紅泥和華遂梁父子倆投來不善的眼光,急忙說道,“黑蛋哥哥暫時離不開親人,還是咱們走吧,如果有緣,後邊還是會再見到的。”
    說罷,抱著春雨起身對黑蛋笑了笑,輕聲說道,“黑蛋兄弟,謝謝你對春雨的照拂,以後如有困難,請知會一聲。”
    說完話,就抱著春雨快步向東疾走,也不跟人廢話了。
    “黑蛋哥哥,再會!”
    春雨的小腦袋從黑鷂子的左邊肩頭上冒了出來,看向黑蛋,眼神中充滿了不舍。
    “春雨,再會。”黑蛋說話時,明顯有些中氣不足。
    黑娃莫名地有些急了,鬆開嬴大丫的腿,揮手喊道,“春雨,還有我哩,還有我哩——”
    “嘿嘿,黑娃哥哥,你也再會!”春雨有些小小的尷尬。
    黑娃興奮地跳腳,揮手大喊道,“春雨妹妹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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