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羽沒有解釋。
    在這種地方，任何解釋都顯得蒼白無力。
    他隻是抬起手，指了指從電話機頂端延伸出去。
    消失在黑暗裏的那根黑色電線。
    “想知道它通向哪兒，跟著走就是了。”
    眾人麵麵相覷。
    這也是眼下唯一的辦法了。
    一行人重新排好隊形，沿著那根電話線，再次深入這片死寂的黑色森林。
    他們很快發現，這些電話線並非各自獨立。
    每走一段距離，就會有另一根從旁邊樹上引出的電線，並入他們正在跟隨的主線。
    一根，兩根，三根……
    越來越多的電線匯集過來，從最初的一根細線，逐漸擰成了一股手指粗的線纜。
    這證明了所有電話機都屬於同一個網絡，也證明了它們最終都通向同一個終端。
    “俺說……這地府的基建搞得還挺到位，”羅大嗨一邊走一邊小聲嘀咕，試圖用插科打諢來緩解心裏的緊張，“都實現電話村村通了。”
    沒人搭理他。
    所有人的神經都繃著，腳踩在厚厚的碳粉上，發出“沙沙”的聲響，在這片絕對的安靜裏被無限放大。
    走了大概半個多小時，羅大嗨的嘴就沒停過。
    “哎喲，這啥時候是個頭啊？俺的腿都快走斷了。”
    “等會兒要是真找到了閻王爺的辦公室，俺非得跟他老人家提提意見，這鬼地方連個代步工具都沒有，差評！”
    他正抱怨著，一腳踩下去，感覺腳下的地麵似乎有些鬆軟。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
    “哢嚓——”
    一聲脆響，他腳下的地麵猛地向下塌陷。
    “俺的娘啊——！”
    羅大嗨隻來得及發出一聲變了調的叫喊，整個人就直挺挺地掉了下去。
    “大嗨！”
    “老羅！”
    變故發生得太快，走在他身後的司馬恢和勝香琳幾乎是同時伸手去抓。
    卻隻抓到了一把空氣。
    一個黑漆漆的大洞，出現在眾人腳下。
    “手電！快往下照！”司馬恢吼道。
    幾道光柱立刻匯集，射向那個深不見底的坑洞。
    洞不深，大概四五米的樣子。
    羅大嗨正齜牙咧嘴地躺在洞底，摔了個結結實實的屁股墩兒。
    “哎喲……摔死俺了……”他哼哼唧唧地揉著腰，聽起來沒什麽大礙。
    “你小子就不能安分點！”司馬恢沒好氣地罵了一句，見他沒事，心裏也鬆了口氣。
    他解下身上的繩子，一頭固定在旁邊一棵粗壯的碳化樹幹上，正準備滑下去。
    可他的目光，卻被洞底的景象吸引了。
    羅大嗨摔下去的地方，並不是預想中的泥土或者岩石。
    那是一片異常平整的、呈現出灰白色的地麵。
    “這是……”司馬恢的眼神凝固了，“水泥？”
    他沒有猶豫，順著繩子迅速滑下坑底。
    腳踩在上麵，傳來堅實硬朗的觸感。
    他用鏟子的邊緣用力敲了敲，發出“梆、梆”的悶響。
    沒錯，是鋼筋混凝土。
    而且看這標號和強度，絕對是軍工級別的。
    在這片與世隔絕的地下煤炭森林之下，竟然埋著一個巨大的水泥工事？
    “這……這是啥玩意兒？”羅大嗨也顧不上疼了，從地上一骨碌爬起來，好奇地用腳踩著地麵，“誰家把房子蓋這兒了？”
    “不是房子。”
    勝香琳的聲音從洞口傳來，她和玉飛燕、方羽也相繼順著繩子滑了下來。
    她蹲下身，用手撫摸著冰冷的地麵，又仔細觀察著坑洞的四壁。
    “司馬大哥，你看這坑壁的斷層。”
    司馬恢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隻見坑洞的邊緣，厚厚的水泥層之下，是更加堅固的鋼板和梁柱結構。
    “這地方，有點像咱們以前見過的那些個地下碉堡。”司馬恢說出了自己的猜測，“羅布泊望遠鏡……會不會就是這東西？”
    “不。”
    勝香琳站起身，語氣十分肯定。
    “這不是碉堡，它的結構強度，比一般的軍事掩體要高得多。”
    “這應該是一個中心測站。”
    “什麽測站？”羅大嗨聽得一頭霧水。
    勝香琳解釋道“這是一個為了進行超深度地質勘探和特殊物理觀測而建造的地下樞紐。”
    “你們看，它不是整體澆築的，而是由一塊塊預製的箱梁類水泥構件拚接而成。”
    “隻有這樣，才能在運輸和施工條件極其困難的地下深處，快速搭建起一個能抵抗超高地壓的穩定空間。”
    她的話，讓所有人都明白了過來。
    那些老式的磁石電話機，就是這個測站的末端神經。
    而他們腳下的這個龐然大物，就是中樞大腦。
    “也就是說……”玉飛燕的呼吸有些急促，“這個測站裏麵，不僅有我們需要的測繪儀器、高功率通訊設備……甚至……”
    她沒有說下去，但所有人都想到了。
    勝香琳接過了她的話，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顫
    “理論上，這裏麵一定有關於極淵最核心的資料，比如精確的入口位置、測繪圖、從極淵深處取出的岩心樣本……”
    “還有！”司馬恢猛地補充了一句，“減壓艙！要在這裏進行超深地層作業，絕對會配備應對‘深地擴張綜合症’的專業設備！”
    減壓艙！
    這三個字，像一道光，瞬間照亮了眾人絕望的心。
    這意味著，他們有救了！
    他們不用被永遠困死在這地底之下了！
    隻要能進入這個測站，他們就有機會活著回到地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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