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那位身披鎧甲的冥族老者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他本來看不上這個玉衡修士，可白城一番話下來，不僅引動了眾修士的共鳴，連他自己都被那股“逆命”的銳氣觸動，想起了自己年輕時被同族排擠的過往。
    此刻聽著下方如潮的掌聲，再看看雲闕上十六位大帝毫無表示，老者深吸一口氣，眼眶竟有些發紅。
    他盯著白城看了半晌，喉結滾動了幾下，最終放緩了語氣，聲音帶著幾分難得的溫和：
    “好孩子，你這道…雖險，卻真。”。
    這話一出，全場瞬間安靜下來。
    老者抬手，指向十九位參賽者：“請打分。”。
    白城微微一怔，難道眾修士手中的圓柱真是應援棒？！
    他很快反應過來，起身對著老者拱手一禮，又朝下方眾修士微微頷首。
    抬手時卻“不經意”地用袖口擦了擦眼角，仿佛還未從方才的情緒中走出。
    這細微的動作落入眾修士眼中，不少人先是一怔，隨即心頭微動。
    白城今年二十歲，白衣勝雪，立於高台時身姿挺拔如鬆，眉宇間既有少年人的清澈，又帶著曆經磨難的沉靜，活脫脫一位偶像謫仙。
    此刻這一抹“未幹的淚痕”，更添了幾分惹人憐惜的脆弱。
    “方才他講自己被靈界聖人背棄時，我就覺得心疼…”。
    “這麽好的苗子，靈界居然不懂珍惜！”。
    竊竊私語聲中，許多女修望著白城的身影，眼中已多了幾分傾慕與維護。
    她們毫不猶豫地將冥氣注入手中的圓形冥器，頂端的晶石瞬間亮起柔和的光芒，朝著白城所在的方向匯聚而去。
    不過片刻，白城對應的光點便在虛空中連成一片光帶，明亮得遠超其他參賽者。
    白城感受到那股匯聚而來的冥氣波動，垂下的眼簾掩去一絲笑意。
    看來，這“賣慘”加“顏值”的組合拳，效果比預想中還要好。
    鎧甲老者大步走到高台中央，清了清嗓子，揚聲宣布：
    “第一關論道，結合眾修士投票與本座評判，共有十位道友通過！”。
    話音落下，他目光掃過十六座高台，最終定格在白城身上，臉上甚至露出了幾分真切的讚許。
    他對著白城微微頷首，聲音也溫和了許多：“尤其是白城小友，雖修為尚淺，卻道心通透，實乃難得。”。
    這一句“小友”，瞬間拉近了距離，也坐實了白城通過的結果。
    下方頓時響起一片歡呼，那些投了票的女修更是激動地揮了揮手中的冥器，顯然對白城的晉級極為滿意。
    白城對著老者拱手一禮，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感激，眼底卻依舊平靜。
    鎧甲老者抬手壓了壓眾修士的歡呼聲，聲音再次響徹虛空：
    “第一關考道心，第二關便考根基，演示冥氣操控！”。
    “氣為修煉之本，控氣之術，最見修士功底。”。
    他指了指高台中央升起的冥氣池，池中翻滾著粘稠如血的冥氣：
    “爾等需引池中冥氣，凝出心中道相，耗時最短、形態最穩者，便為優勝。”。
    規則一出，台下的議論聲頓時變了調。
    “冥氣操控？這可是老怪物們的強項啊！”。
    “修煉越久，對冥氣的打磨越精，白城才二十歲，怎麽比得過那些修了千年的前輩們？”。
    當然，也有不少男修議論起來：“這一關可是實打實的硬功夫，他怕是懸了…”。
    不少先前支持白城的修士也皺起了眉，顯然明白其中的差距。
    冥氣操控講究的是日積月累的打磨，是對每一縷氣息的精準掌控，這恰恰是年輕修士最欠缺的。
    那些天樞強者浸淫此道千年，對冥氣的理解早已深入骨髓，白城在這一關，幾乎毫無優勢。
    連那位剛剛對他改觀的鎧甲老者，此刻也微微搖頭，眼底閃過一絲惋惜。
    天賦再好，終究年輕，根基上的差距，不是靠幾句道論就能彌補的。
    白城望著下方擔憂的目光，心中卻毫無波瀾。
    冥氣操控？
    這…不是自己的長項嘛？！就算對手是天樞強者，他也有一戰之力。
    當第一位參賽的天樞強者踏入冥氣池，開始引氣凝相時，白城深吸一口氣，也緩緩走了過去。
    雲闕上，十六位大帝看著下方開啟的第二關，皆微微點頭。
    “控氣見真章，這一關才算摸到了奪冥之戰的門道。恐怕白城…不那麽容易取勝…”。
    血河大帝低聲道，目光落在冥氣池上。
    “白城的控氣之術定然不差。”。
    骨帝緩緩說道：
    “諸位道友多半已經看出，白城第一關講解的某些道法，可是頗為高深，或許得到過帝者的親傳，不像他這個年齡的修士應該有的感悟！”。
    靈虛仙搖搖頭，道：“我並未傳授過他那些。”。
    大帝們聽聞，看向白城的眼光更加灼熱，白城究竟是從哪裏得到的那些感悟？
    靈界無帝！難道真的是他自己悟出來的？
    這樣的話，白城太過蹊蹺了。
    靈虛仙沉默了，目光落在白城的背影上，眼底波瀾不驚。
    他隱隱覺得，白城或許能在這一關，拿出些出人意料的手段。
    池中冥氣已開始翻湧，天樞強者的道相輪廓漸漸顯現。
    冥氣池中的紅色冥氣被十五道天樞強者的氣息同時攪動，瞬間翻湧如沸。
    第一位聖人抬手虛握，便有一縷冥氣化作猛虎，獠牙畢露，周身鬃毛根根分明，落地時竟發出一聲震耳的虎嘯，引得下方修士驚呼連連。
    緊接著，西側高台上的女嫗指尖輕點，冥氣在她掌心流轉，化作一群紅色鳥獸，振翅時羽翼帶起細碎的墨光，穿梭在眾修士身旁，翅尖拂過臉頰時，竟帶著微涼的觸感，栩栩如生。
    “好精妙的控氣術！”。
    “那鳥獸的尾羽，竟能隨心意開合，這得對冥氣有多深的掌控！”。
    讚歎聲中，更多形態各異的走獸從冥氣池中誕生，有騰雲的蛟龍，鱗甲上的紋路清晰可見。
    有咆哮的巨熊，每一根毛發都由冥氣凝結，甚至能看到呼吸時起伏的胸腹。
    更有甚者，直接化出一支冥氣鐵騎，戰馬噴吐著墨色霧氣，蹄聲“噠噠”響徹虛空，仿佛下一刻就要衝殺出去。
    這些聖人演化的走獸不僅形態逼真，更蘊含著各自的道韻。
    猛虎帶著焚天烈焰，鳥獸裹著冰封寒氣，每一道冥氣都被打磨得圓潤如玉，顯然是千錘百煉的結果。
    它們在高台間穿梭，與觀禮的修士擦身而過，始終保持著微妙的距離，既不傷人，又能讓所有人清晰感受到那份掌控的精準。
    雲闕上的大帝們看得滿意，骨帝甚至撚起一顆骨珠拋了拋：“這些老東西，倒是沒藏私。”。
    而此時的白城，才剛剛將手探入冥氣池。
    紅色的冥氣在他指尖纏繞，卻遲遲沒有化作具體的形態，與周圍熱鬧的景象相比，顯得格外慢熱。
    下方的修士們再次揪緊了心，看這架勢，他果然在控氣上落了下風。
    白城望著池中翻湧的墨色冥氣，指尖在虛空輕輕一畫。
    刹那間，一幅鬼神圖在他皮膚展開，一股無形的吸力驟然爆發，池中所有冥氣如同找到了歸宿，瘋狂朝著鬼神圖湧去，轉瞬間便蔓延至整個高台，將十五位天樞強者演化的走獸盡數吞沒。
    “他要做什麽？”。下方修士驚呼。
    就在這時，更驚人的一幕出現了，那片覆蓋高台的紅色冥氣，竟漸漸褪去了紅色氣息，一股截然不同的氣息彌漫開來。
    “那是…妖氣？！”。
    有見識廣博的老修士失聲喊道。
    全場死寂。
    所有人都驚呆了。
    冥氣幻化成走獸，靠的是精微的操控，可讓冥氣直接轉化成妖氣？這還是操控麽？！
    這簡直是顛覆認知！
    冥氣和妖氣，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天地之氣！
    二者本源相悖，如同水火不容。
    別說轉化，便是讓它們在一處共存都難如登天，白城卻做到了，而且做得如此自然！
    “這不是操控，這是…重組！”。
    雲闕上，血河大帝猛地站起身，手中的血珠“啪”地碎裂：
    “他在改變冥氣的本源結構！”。
    十五位大帝齊齊起身，目光死死盯著高台上的白城，眼中寫滿了震撼。
    這種跨屬性轉化氣息的能力，早已超出了“控氣”的範疇，堪稱逆天！
    若是能將此術推而廣之，冥界修士豈不是能隨意切換氣息，悄無聲息潛入任何界麵？
    “不對，本源還是冥氣…之所以有妖氣氣息，是因為他的特殊功法！”。
    骨帝此話一出，眾大帝再次看向白城。
    高台上，紅色的妖氣愈發濃鬱，漸漸凝聚成一頭九尾妖狐的虛影。
    狐尾輕搖，帶著妖氣特有的魅惑，卻又隱隱透著冥氣的沉凝，兩種截然不同的氣息完美交融，看得眾人心頭發顫。
    白城望著那尊妖狐虛影，神色平靜。
    對別人而言是不可能的事，對他卻不算太難。
    他曾見過天地之氣的本源，知曉所有氣息在根源處本是同源，不過是演化路徑不同罷了。
    重組冥氣，現在的他做不到，他隻不過是讓冥氣以另外一種狀態出現罷了。
    這也多虧於驚神訣！
    此刻白城施展驚神訣，也是為了心中的某個目的！
    在旁人眼中，這已是神乎其技，將冥氣變為妖氣！
    下方的修士們早已忘了呼吸，直到妖狐虛影發出一聲清越的狐鳴，才如夢初醒般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嘩然。
    雲闕上的十六位大帝，此刻看向白城的目光，已不再是審視，而是…勢在必得！
    “原來如此…”。
    血河大帝緩緩坐下，語氣複雜，“是借功法強行模擬，並非自身能掌控本源。”。
    雖有取巧之嫌，卻已足夠驚人。
    下方的修士們還沉浸在震撼中，看著那紅色妖氣漸漸散去，隻覺得眼前的玉衡修士如同迷霧，讓人看不透深淺。
    白城收回手，暗中調息。
    他要的效果已經達到，不僅要通過此關，更要讓十六大帝看到他“獨一無二”的價值，為後續騙取帝心鋪路。
    當最後一縷紅色妖氣消散時，高台中央的冥氣池已恢複平靜，可所有人看向白城的目光，都已徹底變了。
    “前輩，我通過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