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藍色的豎瞳，如同鑲嵌在破碎天幕上的死亡寶石。
    漠然，冰冷，俯瞰著下方的一切。
    季嵐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靈魂都在那目光下凍結。
    鯤鵬！
    這個名字，如同最沉重的夢魘，狠狠砸在他的心頭！
    怎麽可能？！
    他明明親眼看到，在那片扭曲的時墟裂縫中。
    妖師鯤鵬的元神，被墨綠色的梵淨幽火徹底焚燒殆盡！
    連一絲殘渣都不可能留下！
    那不甘的嘶吼，那最終的寂滅，他記得清清楚楚！
    “不……不可能……”
    季嵐喃喃低語。
    與鯤鵬的那一戰，太過慘烈。
    若非世界本身的壓製，若非蚩尤與一眾英靈不惜代價的犧牲。
    若非葉梵生拚盡全力，加上鯤鵬自身的狂妄自負……
    他們根本沒有任何勝算！
    如今，這本該徹底消亡的遠古妖師，竟然再次降臨？
    而且，這股威壓……
    比之前隔著時墟屏障降臨的投影，更加凝實，更加恐怖！
    仿佛從未受過重創！
    這徹底顛覆了他的認知，一股巨大的恐懼和無力感，瞬間攫住了他的心神。
    就在季嵐心神失守，幾乎要被那恐怖威壓徹底壓垮的瞬間。
    “冷靜！”
    一聲低喝，如同洪鍾大呂，在他耳邊炸響！
    帝俊的聲音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強行將季嵐從失神的邊緣拉了回來。
    季嵐猛地一個激靈，渾身一顫，眼神重新聚焦。
    對！不能慌！
    越是這種時候，越要冷靜！
    他強行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石綠色的眼眸驟然亮起！
    時墟之眼，全力催動！
    無數細密的，常人無法看見的時墟絲線，在他眼中流轉、交織。
    他看向天空那巨大的冰藍色豎瞳，看向那散發著無盡威壓的恐怖存在。
    絲線蔓延，探查著其本質。
    然而，下一刻，季嵐的瞳孔驟然收縮！
    不對！
    這股力量……這具軀殼……雖然是鯤鵬沒錯！
    但其核心，那如同靈魂般存在的本源聯係……
    時墟絲線的指向，並非指向虛無，並非指向一個純粹的元神！
    而是……扭曲著，纏繞著，指向了另一個方向！
    指向了……之前查理斯魔軀爆碎，化為飛灰的那片虛無！
    雖然那裏空無一物，但時墟的軌跡不會說謊！
    那絲線的盡頭，殘留著一股陰冷、詭譎、充滿毀滅與疫病的氣息！
    那是……隱匿魔王，查理斯？！
    怎麽會？！
    鯤鵬的肉身，怎麽會和查理斯扯上關係？！
    “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季嵐驚疑不定，試圖理清這混亂聯係的瞬間。
    一陣猖狂至極，充滿了得意與怨毒的大笑聲，響徹天地！
    笑聲的源頭，正是天空那巨大的冰藍色豎瞳！
    不，更準確地說，是駕馭著這具軀殼的存在！
    隻見那冰藍色的豎瞳之中，倒映出的不再是純粹的漠然。
    而是多了一抹人性化的，極度扭曲的瘋狂與貪婪！
    一股濃鬱的，帶著疫病與毀滅氣息的漆黑魔氣，從鯤鵬軀殼的縫隙中瘋狂湧出！
    與妖師那浩瀚磅礴的妖力，詭異地糾纏、融合！
    冰藍色的妖瞳周圍，甚至浮現出了一圈圈漆黑的魔紋！
    “季嵐！還有帝俊！薑雪!還有天界那幾個!”
    “真是……多謝你們啊！”
    那聲音，不再是鯤鵬的古老威嚴，而是屬於查理斯的陰冷尖銳！
    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慶幸，以及大仇得報的快意.
    “特別是你，季嵐！”
    查理斯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怨毒。
    “若非你當初自作聰明，用那該死的墨綠火焰燒掉了鯤鵬的元神……”
    “隻留下了這具蘊含著無盡力量，卻沒有了靈魂的完美軀殼……”
    “本王又豈能有今日？！”
    他的聲音回蕩在死寂的天地間，揭露了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本王舍棄魔軀，舍棄大半靈魂本源，僅憑一絲魔王權柄逃離……”
    “本以為前路渺茫，卻沒想到，竟然在那片時墟亂流的真空地帶……”
    “遇到了這具被你遺棄的‘寶藏’！”
    “真是天助我也！”
    查理斯狂笑著。
    “借助本王那微不足道的隱匿權柄，還有檮杌殘魂吞噬肉身記憶的能力……”
    “本王輕易就讀取了這具肉身殘留的最後執念！”
    “原來是你！季嵐！是你毀了鯤鵬最後的生機！”
    “也等於……是你，將這份天大的機緣，送到了本王麵前！”
    “融合鯤鵬肉身，吞噬其殘存的妖力本源……”
    “讓本王一舉突破了瓶頸，成功融合虛實，踏入了夢寐以求的虛實之境！”
    虛實之境！
    已經開始觸碰自身“道”的真實本質！
    一旦徹底穩固，成就王座幾乎是板上釘釘！
    “哈哈哈哈！現在的我，既是隱匿魔王，也是……妖師鯤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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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理斯的聲音充滿了力量感和前所未有的自信。
    “而你們……”
    他的目光掃過下方如臨大敵的眾人，掃過那懸浮在空中，正在艱難抵抗時墟亂流和恐怖威壓的河圖洛書。
    掃過那其中緩緩旋轉，融合了天、地、人三才之力的混沌旋渦。
    他的眼中，露出了更加貪婪和熾熱的光芒！
    “真是……太客氣了！”
    “竟然還為本王準備了如此豐盛的大禮！”
    “天、地、人三才之力！嘖嘖嘖……”
    “隻要吞噬了這份力量，穩固我的虛實之境，甚至直接問鼎王座，又有何難？！”
    “到時候，別說這小小的青銅紀元……”
    “就算是那高高在上的至高天界，本王也要去攪他個天翻地覆！”
    查理斯的聲音，如同末日的喪鍾，敲打在每個人的心上。
    完了……
    薑雪麵色慘白，嘴角還殘留著金色的血跡，眼中充滿了絕望。
    姬長空臉色鐵青，周身人道氣息湧動，卻被那恐怖的威壓死死壓製。
    帝俊護在季嵐身前，淡金色的瞳孔死死盯著天空中的查理斯，眼神凝重到了極點。
    千算萬算，沒想到查理斯竟然能有如此奇遇！
    更沒算到，季嵐當初為了徹底滅殺鯤鵬元神，留下的肉身，竟然成了查理斯翻盤的最大依仗！
    一飲一啄，皆是因果。
    此刻，他們不僅要麵對融合了鯤鵬肉身的虛實之境的查理斯。
    還要阻止他吞噬那剛剛成型，代表著青銅紀元最後希望的三才之力！
    一旦被他得逞，後果不堪設想！
    整個青銅紀元，將徹底淪為他晉升王座的資糧！
    所有人都將萬劫不複！
    “阻止他！”
    季嵐咬牙低吼，眼中閃過決絕的光芒。
    事到如今，多說無益！
    怕死？在場的人，沒有一個怕死的！
    他體內的靈力再次運轉，時墟之眼鎖定了天空中的查理斯。
    就算對方是虛實之境，就算融合了鯤鵬肉身，也必須一戰！
    然而，就在他準備不顧一切衝上去的瞬間。
    一隻蒼勁有力的大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是姬長空。
    “季嵐。”
    姬長空的聲音，異常平靜，沒有絲毫麵對絕境的慌亂。
    他看著季嵐，眼神深邃而複雜。
    “我這人皇之位，本就是借助劇場的扮演而來。”
    “並非真正的軒轅黃帝。”
    “也就是說……”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種奇異的決絕。
    “構成這三才融合基石的‘人’道之力……”
    “並非一定要由我本人，一直承載。”
    季嵐一愣，瞬間明白了姬長空的意思。
    “前輩，你……”
    姬長空打斷了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中，有托付，有期許，也有一絲……解脫。
    “季嵐，不必為我分心。軒轅的根基，族人的魂魄與信念……早已寄托於河圖洛書。我這身皮囊，不過是暫時的燈塔罷了。如今……燈塔將熄，而火種……自會傳承。”
    他轉過身，麵向天空那不可一世的妖師查理斯。
    “青銅紀元的未來，就交給你們了。”
    “天道，地脈，還有……”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虛空，看向了那河圖洛書之中承載的人道光輝。
    “……人族的希望。”
    說完，他不再看季嵐和帝俊。
    而是看向了一直在旁邊，如同優雅觀眾般的莎士比亞。
    “拜托了，莎翁。”
    他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誌。
    莎士比亞臉上的驚異和狂熱緩緩收斂。
    他看著姬長空的背影，那雙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
    有惋惜，有敬佩，最終化為了一聲微不可察的歎息。
    他撫胸，微微躬身。
    “如您所願，我任性的陛下。”
    姬長空點了點頭，不再猶豫。
    他一步邁出，脫離了帝俊和季嵐的範圍，獨自站在了殘破大殿的中央。
    站在了河圖洛書的下方。
    嗡——！
    他身上，那屬於軒轅黃帝的，威嚴、厚重、承載萬民的人皇氣息，如同潮水般迅速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更加純粹，更加鋒銳，更加強大的……屬於姬長空自身的力量！
    那是經曆了無數戰鬥，磨礪出的鐵血意誌！
    那是掙脫了王座束縛，屬於虛境巔峰強者的浩瀚氣息！
    長發無風自動，衣袍獵獵作響！
    這一刻，他不再是人皇的扮演者。
    他隻是姬長空！
    莎士比亞看著這一幕，眼中再次燃起了狂熱的光芒。
    他猛地張開雙臂，仿佛要擁抱這即將到來的壯麗詩篇！
    他高聲呼喊，聲音回蕩在每個人的耳邊，帶著一種令人戰栗的激昂！
    “諸位！請見證！”
    “王的劇目已經落幕！”
    “而我們，將要扮演的下一個角色……”
    “是——救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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