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爾的聲音帶著一絲狠戾，在虛空中回蕩。
    她試圖用堂吉訶德自身相關的執念來動搖她，卻反而引爆了那小騎士體內一股令她都為之戰栗的恐怖殺意。
    那殺意雖然隻有一瞬，卻仿佛在她精心編織的幻境之網上，撕開了一道微不可察的裂痕。
    而這瞬間的波動，對於始終全力運轉著時墟之眼的季嵐而言，已然足夠！
    “嗯？”
    季嵐正全神貫注地解析著周圍那些駁雜錯亂的時墟絲線，試圖找出海妖梅爾的本體所在。
    就在堂吉訶德那股驚天殺意爆發，又驟然斂去的刹那。
    他敏銳地感覺到，這片看似穩固得可怕的幻境，其能量流轉出現了一絲極其短暫的凝滯，仿佛平靜的湖麵被投入了一顆小石子，蕩起了一圈微弱的漣漪。
    雖然這漣漪迅速平複，幻境的運轉也恢複如常，仿佛一切都未曾發生。
    但季嵐眼底的石綠色光芒，卻在這一刻驟然大盛！
    “抓到你了！”
    他心中低喝一聲。
    時墟之眼下，無數混亂的絲線中，一條原本與周圍別無二致，甚至更加隱蔽的能量流向，在剛才那一瞬間的凝滯中，暴露出了其與眾不同的核心本質。
    那是一條若有若無，幾乎透明的絲線，它並非構成幻境的基石，而是如同操縱木偶的細線般，連接著這片虛妄世界的每一個角落，最終匯聚向一個未知的虛空節點。
    那無疑就是海妖梅爾的本體，或者說，是她投射在這片幻境中的核心意誌所在！
    季嵐毫不猶豫，心念一動，一道無形的精神力順著那條被他捕捉到的“絲線”，閃電般逆流而上，如同附骨之蛆，死死鎖定了那個源頭！
    “什麽？！”
    幻境的某個隱秘核心，海妖梅爾那空靈而妖異的聲音中，第一次帶上了難以掩飾的驚駭與錯愕。
    她感覺到一股冰冷而銳利的意誌，穿透了層層疊疊的虛妄屏障，精準地鎖定了她的存在。
    就像一條潛伏在暗影中的毒蛇，突然被陽光照亮，暴露無遺。
    “怎麽可能……他怎麽可能找到我？”
    梅爾無法理解。
    她的幻境，是以自身對時墟力量的獨特感悟編織而成，虛實相生，變幻莫測。
    除非擁有遠超她的力量，或者同樣精通幻術之道，否則絕無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勘破核心。
    先前那個小個子騎士的怪異表現已經讓她心生警惕。
    對方似乎完全不受她情緒引動類幻術的影響，反而因為一個模糊的投影而爆發出那般恐怖的殺意。
    那股殺意，甚至讓她感覺到了威脅！
    而現在，這個黑發青年，竟然也……
    “不行，不能讓他脫困！”
    梅爾心中一凜，強壓下驚疑。
    一旦被徹底鎖定，她的處境將變得極為不利。
    她必須施展更深層次的幻術，徹底擾亂對方的心神，切斷那道追蹤而來的意誌鎖定！
    歌聲再起，比之前更加妖異，更加淒婉，帶著一種直透靈魂的蠱惑之力。
    季嵐眼前光怪陸離的景象，再度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那些猙獰的怪物，那些扭曲的陰影，那些不斷重複的悲傷記憶，都在一瞬間煙消雲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熟悉的，卻又帶著幾分朦朧的景象。
    青銅紀元，那座他曾日夜守護的城池廢墟之上。
    斷壁殘垣，烽火餘燼。
    一個溫和的身影，背對著他，靜靜地站在那裏，仿佛已經等候了許久。
    那身影穿著樸素的青衫，身形略顯清瘦，卻予人一種淵渟嶽峙般的沉穩之感。
    季嵐的心，猛地一跳。
    這個背影……
    “鳥先生……”他下意識地輕聲呼喚。
    那身影緩緩轉過身來。
    麵容溫和，眼神深邃，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正是他穿越之初，遇到的第一位英靈，也是教會他戰鬥，引導他踏上強者之路的啟蒙之師——天帝帝俊！
    隻不過，眼前的“帝俊”，似乎比記憶中更多了幾分縹緲與虛幻。
    “季嵐。”
    “帝俊”開口了，聲音依舊是那般溫潤平和，如同春風拂過心田。
    “你做得很好。”他看著季嵐，眼中帶著欣慰。
    “但，還不夠。”
    季嵐默然。
    他知道這是幻境，是海妖梅爾根據他內心深處的記憶與情感，編織出的更具針對性的陷阱。
    可即便如此，再次“看”到這位亦師亦友的長者，他心中依舊泛起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動手吧。”
    “帝俊”臉上的笑容依舊溫和，說出的話語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意味。
    “斬斷虛妄，方能見真。”
    “你的道路，不應被這些泡影所困。”
    季嵐聞言，眼神微微一凝。
    是啊……
    根據自己內心最深處的情感所創造的幻境，如果是自己的第一位英靈，是那位一開始便教導自己何為戰鬥，何為守護的“鳥先生”，天帝帝俊的話……
    他當然會這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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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從不會讓自己沉溺於過去，從不會讓自己迷失於虛妄。
    他隻會讓自己，變得更強，更堅定！
    這幻境，倒是抓住了幾分神髓。
    “多謝指教，鳥先生。”
    季嵐對著那“帝俊”的幻影，微微躬身。
    下一刻，他猛地抬起頭，眼底的石綠色光芒再無半分迷茫，隻剩下冰冷的決然！
    “那麽，如您所願！”
    “八苦鬼鋸！”
    低喝聲中，玄青色的長劍驟然出現在他手中。
    劍身之上，一邊是鋒利的刃口，一邊是猙獰的鋸齒，梵淨幽火如同擁有生命般在劍刃上流轉跳躍，散發出灼燒靈魂的恐怖氣息。
    沒有絲毫猶豫，沒有半分遲滯！
    季嵐手腕一振，八苦鬼鋸劃出一道淩厲無匹的青色軌跡，帶著斬斷一切虛妄的決心，直直斬向眼前的“帝俊”幻影！
    “錚——！”
    劍鋒過處，“帝俊”那溫和的身影，連同周圍那片熟悉的廢墟景象，都如同被投入滾油的雪花，發出一聲輕微的爆鳴，隨即寸寸碎裂，化為漫天光點，消散無形。
    那縈繞在耳邊的妖異歌聲，也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幻境，破了！
    周圍那濃稠的灰白色霧氣，如同失去了支撐的幕布般，轟然向四周退散。
    季嵐重新感知到了外界那粘稠而冰冷的界海“海水”，以及那股若有若無的腥臭。
    然而，不等他鬆一口氣。
    就在幻境徹底消散，視野恢複清明的一刹那！
    一股致命的危機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猛地噬咬上他的心頭！
    “呼——！”
    尖銳的破空聲撕裂空氣，一道巨大的黑影攜著萬鈞雷霆之勢，從他頭頂斜上方猛劈而下！
    那是一柄造型猙獰，布滿了斑駁鏽跡與暗沉血汙的巨大戰斧！
    斧刃寬闊，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寒光，其上散發出的狂暴與凶戾之氣，幾乎要將周圍的界海“海水”都徹底排開！
    太快了！
    這突如其來的一擊，根本不給他任何反應的時間！
    季嵐瞳孔驟然收縮，生死一線的危機感讓他全身的汗毛都倒豎起來。
    他甚至來不及看清偷襲者的模樣。
    千鈞一發之際，殘存的戰鬥本能讓他下意識地橫起了手中的八苦鬼鋸，試圖格擋這致命的一擊！
    “鐺——！”
    金鐵交鳴的巨響，震得季嵐耳膜嗡嗡作響！
    一股難以想象的恐怖巨力，從斧刃與劍身碰撞之處瘋狂傳來。
    季嵐隻覺得一股沛然莫禦的力量湧入手臂，虎口瞬間崩裂，鮮血飛濺！
    他整個人如同被高速行駛的列車撞中，身不由己地向後倒飛出去，雙腳在粘稠的“海麵”上犁出兩道深深的溝壑，一連退出十幾步，才勉強穩住身形。
    胸口一陣氣血翻湧，喉嚨發甜，險些一口血噴出來。
    “好強的力量！”
    季嵐心中駭然，握著八苦鬼鋸的手臂依舊在微微顫抖，陣陣酸麻。
    他猛地抬頭，看向偷襲者的方向。
    隻見濃霧尚未完全散盡的區域，一個魁梧高大，充滿了壓迫感的身影，正緩緩放下手中的巨斧。
    那是一個身披殘破重甲，頭戴猙獰牛角盔的戰士。
    他身上的甲胄布滿了刀劈斧鑿的痕跡，暗紅色的血跡早已幹涸發黑，散發著濃烈的鐵鏽與血腥味。
    透過頭盔的縫隙，隻能看到一雙閃爍著猩紅凶光的眼睛，充滿了暴虐與瘋狂，不似活人。
    更讓季嵐心驚的是，從此人身上散發出的靈力波動，雖然狂暴而混亂，卻帶著一種英靈特有的凝練與純粹！
    “英靈？”
    季嵐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凝重。
    “被那海妖梅爾的幻境所控製的英靈？”
    這絕不是梅爾用幻術製造的虛影。
    剛才那一斧的力量，是實打實的！
    若非他反應及時，用八苦鬼鋸擋了一下，恐怕此刻已經被劈成兩半了！
    那海妖，竟然還奴役著如此強大的英靈作為打手？
    這“幻之災厄”，遠比他想象的更加棘手！
    那牛角盔英靈並未給季嵐過多思考的時間。
    他發出一聲不似人類的低沉咆哮，猩紅的目光死死鎖定季嵐，再次舉起了手中的巨斧，再度衝殺而來！
    狂暴的斧影，再次籠罩了季嵐的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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