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號的醫療艙內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
    季嵐靠坐在床上，滿頭雪白的長發如瀑般垂落。
    他臉色蒼白，氣息雖然平穩了許多，但依舊透著一股深入骨髓的虛弱。
    “禦主大人，您感覺怎麽樣？”
    堂吉訶德坐在床邊的小凳子上，湛藍的眼睛裏寫滿了擔憂。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梳子，想要為季嵐梳理那頭紮眼的白發。
    “我沒事，堂吉訶德。”
    季嵐笑了笑，聲音有些沙啞。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頭發，觸感陌生而冰涼。
    這是催動《天律二十四章》首尾兩式所付出的代價。
    壽元的極速流逝，直接作用在了他的生命表征上。
    一名穿著船員製服的女性船醫站在一旁，手裏拿著掃描儀。
    她看著屏幕上的數據，秀眉緊蹙。
    “季嵐閣下，您的生命本源流失非常嚴重。”
    船醫的語氣帶著一絲無奈和敬佩。
    “這種損耗……以我們現有的醫療技術，恐怕很難逆轉。”
    她指的是他那幾乎縮短了無數倍的壽元。
    白發隻是外在表現，更可怕的是內在的虧空。
    “我知道。”季嵐平靜地回答。
    他當然知道。
    那種感覺，就像是將一本書快速翻到了最後一頁。
    原本浩瀚無垠的生命畫卷，瞬間隻剩下了薄薄幾頁。
    “不過，你們不用擔心。”
    季嵐看向船醫和堂吉訶德，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
    “我的情況有些特殊。”
    他沒有解釋葬界棺和自己身為先天生靈的事情。
    這些秘密，隻有他和極少數人知曉。
    雖然作為先天生靈，他的生命本源遠超常人，即使經過如此損耗，理論上仍有數百年的光陰。
    但季嵐能清晰地感覺到，這不是簡單的數字減少，而是生命之火被強行壓榨後的枯竭感。每過一天，那種無形的倒計時都仿佛在耳邊回響，讓他不得不抓緊這有限的歲月。
    不過還好，恢複了星合巔峰的強大修為。
    隻有足夠強大，才能在這個殘酷的世界裏活下去。
    才能去麵對那些更加強大的敵人。
    “特殊？”堂吉訶德歪了歪頭，表示不解。
    但她選擇了相信。
    “你們能平安回來就好。”船醫收起掃描儀，語氣誠懇。
    “擊殺‘幻之災厄’梅爾，這簡直是難以置信的壯舉！”
    她看向季嵐的目光中充滿了敬意。
    就在這時，艙門被推開。
    赫拉克勒斯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他看了看醫療艙內的季嵐，邁步走了進來。
    “季嵐閣下，你的身體……”
    赫拉克勒斯的聲音低沉而有力。
    他能感受到季嵐體內那股雖然虛弱，但依舊深不可測的力量。
    “無礙，隻是付出了些代價。”季嵐搖了搖頭。
    他想起了在催動力量時，感受到的那股冰冷注視。
    “說起來，赫拉克勒斯閣下。”
    季嵐看向他，神色微凝。
    “在我施展力量的時候，曾經感受到一股來自遠方的注視。”
    “浩瀚、冰冷，仿佛來自某個極高的維度。”
    赫拉克勒斯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思索。
    “如果我沒猜錯，那可能是某個‘更高存在’的標記。”
    “或者說，是某個神國的目光。”
    “神國？”堂吉訶德好奇地問。
    “那是什麽？”
    赫拉克勒斯點了點頭，解釋道：
    “你們應該知道，英靈並非隻存在於一個時墟。”
    “有些強大的英靈，他們的傳說在無數時墟中流傳。”
    “甚至在多個時墟中都被召喚出來。”
    “但神國不同。”
    赫拉克勒斯的聲音帶著一種古老的氣息。
    “神國是所有時墟中，同一神係傳說的聚合。”
    “比如我所誕生的希臘神係。”
    “所有的希臘神靈、英雄的傳說，在無數時墟中匯聚，構成了希臘神國。”
    “神國本身，以及神國中的存在，都具有唯一性。”
    “我，赫拉克勒斯，便是唯一的那個赫拉克勒斯。”
    “無論在哪個時墟，如果有人召喚我，出現的也隻會是我本人。”
    季嵐聽著，心中若有所思。
    這與他理解的英靈概念似乎有所不同。
    英靈更像是傳說的投影，而神國中的存在，則是傳說的本體？
    “但是，如果神國中的存在被召喚，為何不會以神靈的狀態出現呢？”
    季嵐提出了疑問。
    赫拉克勒斯在他眼中，雖然強大，但也隻是一個強大的“人”。
    “那是時墟本身的限製。”赫拉克勒斯回答。
    “時墟召喚我們，通常是為了應對某些危機。”
    “但時墟的承載能力是有限的。”
    “神靈真正的力量太過強大，如果以神靈狀態降臨，可能會對時墟本身造成不可逆的破壞。”
    “所以，即使是我，被召喚時也是以人類英雄的姿態顯現。”
    “隻有世界本身需要，或者在某些特殊情況下，才可能展現出更接近神靈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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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吉訶德歪著頭，又想到了一個問題。
    “那……為什麽會有不同神係的神靈或者神話級英靈出現呢？”
    “比如埃及神係，北歐神係，或者其他的……”
    “如果神國中的存在是唯一的，他們又是怎麽出現的？”
    赫拉克勒斯再次陷入沉思。
    “這方麵的情報，我也了解不多。”
    “據我所知，神國中的存在，通常不會主動脫離神國。”
    “成為無數傳說中的一個，這意味著放棄唯一性，甚至可能跌落位格。”
    “我所在的希臘神國，至少沒人做過這種事。”
    “還有一種可能……”
    他的語氣變得凝重。
    “就是他們所誕生的時墟，出現了重大的變故。”
    “比如……時墟的湮滅，或者被徹底汙染。”
    “這可能導致神國中的存在，他們的位格跌落，失去了唯一性。”
    “從而散落在各個時墟中，以英靈的形式被召喚。”
    “可能性最低的一種……”
    赫拉克勒斯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
    “就是……神國本身，被覆滅。”
    “這會導致神國中的所有存在，都化為散落在時墟洪流中的傳說碎片。”
    “以英靈的姿態重新顯現。”
    聽到“神國被覆滅”這種說法，在場的船員們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將是何等恐怖的力量，才能做到這一點？
    “那……您認為注視我的是哪個神國？”季嵐問道。
    赫拉克勒斯搖了搖頭。
    “不確定。”
    “那種感覺很模糊，而且一閃而逝。”
    “可能是對你催動那種……輪回力量的審視。”
    “也可能是某種……標記。”
    季嵐的白發，以及他感受到的注視，讓氣氛變得有些沉重。
    眾人沉默了一會兒。
    船長走了進來，她銀色的長發一絲不苟。
    銳利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後停留在季嵐身上。
    “季嵐閣下，你的身體情況如何？”她問。
    “暫時無礙，多謝船長關心。”季嵐回答。
    “那就好。”船長點了點頭。
    她走近一些，看向窗外那片依舊死寂的界海。
    “梅爾的死亡，確實對這片界海產生了積極的影響。”
    “雖然微弱，但那些融入界海的王座碎片，正在反哺這裏的本源。”
    “界海……正在緩慢地恢複一絲生機。”
    聽到這個消息，船員們的眼中再次燃起了希望。
    “真的嗎？太好了！”
    “這樣一來，我們豈不是有機會改變這片世界？”
    船長看向季嵐和赫拉克勒斯，眼中閃爍著光芒。
    “梅爾的死亡為界海帶來了一線生機，但也讓我們更深刻地認識到‘災厄’的恐怖。克拉肯雖然退去，但它隨時可能回來。”
    “我們已經確定了，誅殺‘災厄’能夠為界海帶來希望。”
    “而我們現在，擁有了季嵐閣下、亞瑟王閣下以及赫拉克勒斯閣下這樣的強大戰力。”
    “我的想法是……”
    船長頓了頓，語氣變得堅定。
    “等季嵐閣下恢複得差不多之後，我們開始主動攻略界海中的其他‘災厄’。”
    她看向眾人，語氣凝重：“我們不能被動防禦，在這片瀕死的界海，隻有主動出擊，清除‘災厄’，才能真正帶來希望。我知道這風險巨大，但這是我們唯一的路。”
    “至少，也要能保障幸存者的基礎生存。”
    這個計劃大膽而充滿風險。
    界海五大災厄，每一個都是足以毀滅世界的存在。
    梅爾的幻術詭異莫測，克拉肯的本體更是恐怖絕倫。
    但對於在這片絕望世界中掙紮求生的星海號眾人而言，這無疑是一線曙光。
    季嵐聽著船長的話，眼中閃過一絲光芒。
    攻略災厄……
    他看向自己雪白的頭發，感受著體內已經恢複到星合巔峰的力量。
    力量回來了，雖然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但隻有力量，才能讓他去麵對那些曾經無法抗衡的存在。
    去尋找讓青銅紀元重新輪回的道路。
    “船長，我同意這個計劃。”
    季嵐的聲音雖然依舊有些虛弱，但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
    “界海的災厄，必須清除。”
    “這是為了這片世界，也是為了我們自己。”
    堂吉訶德用力地點了點頭，小小的身軀裏充滿了鬥誌。
    “吾輩也完全支持！鏟除邪惡，乃是騎士的使命！”
    赫拉克勒斯也沉聲開口。
    “時墟召喚我至此，正是為了清除這些‘災厄’。”
    “這是我的職責所在。”
    船長看著這三位強大的存在，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雖然前路依舊充滿了未知和危險，
    但至少，他們有了明確的目標，有了為之奮鬥的希望。
    “很好。”船長說。
    “那麽，在季嵐閣下恢複期間，我們會收集更多關於其他災厄的情報。”
    “一旦準備就緒，我們就開始行動。”
    窗外，灰蒙蒙的界海依舊死寂。
    但在這艘漂泊的鋼鐵巨鯨內部，希望的火苗，正在悄然燃起。
    季嵐閉上眼睛，感受著體內澎湃的力量。
    以及……那來自遠方，若有若無的冰冷注視。
    他知道，戰鬥從未結束。
    新的挑戰，即將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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