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禪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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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異的氣氛彌漫在囚佛洞中。
了因住持殘破的身軀歪七扭八得站了起來,就在這時,又是一隻手臂從背後破體而出,鮮血灑了一地。
本就踉蹌的身子差點沒跌倒在地。
這可怕的景象讓所有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幾位首座都是見多識廣之輩,當年魔門禍亂天下的時候,什麽屍山血海的場景沒見過。
但眼下這副場景依舊讓眾人從骨髓裏滲出寒意。
了因住持殘軀依舊在不斷掙紮著,這才片刻功夫,背後已經長出了密密麻麻的手臂,趴在地上就像是一隻多足昆蟲。
咯咯咯。
漏風的喉嚨裏發出不似人聲的動靜。
等到那手臂終於沒再從脊背裏冒出頭來的時候,了因住持才是緩緩站了起來,斷了一半的脖頸無力支撐頭顱,導致腦袋垂掛下來。
背後數不清的手臂舒張開來,每一隻手臂都捏著手印,其中兩隻手伸出攙扶住垂掛下來的頭顱,肉芽自脖頸處生長,很快就恢複如初。
此時的了因住持哪裏還有著之前的蒼老,沐浴在鮮血之下的皮膚變得光滑白嫩,看不出一點皺紋,臉上的表情寶象莊嚴,聖潔無比。
緊閉的雙目微微睜開,一雙琉璃色的眼睛綻放著異樣的神采。
千手,慧眼,佛光。
無一不是佛陀的標誌。
佛門強者在佛法精深之後會逐漸出現佛陀的特征,就像是幾位首座,在全力出手的時候,身後都會出現形狀各不相同的佛光。
而絕巔的神通也會給佛門強者臨時帶來一些佛陀才能具備的外化表象,就如同淨琉璃天眼,十善業光等等。
可像是了因住持這般,幾乎已經是一尊人間佛。
一尊鮮血淋漓的詭異佛陀。
清明遙遙看著了因住持,僵硬得轉過頭,對著天機佛子說道:“他,他怎麽變成一隻大蜘蛛了?!”
還沒等天機佛子說話,了因住持琉璃色的天眼便是轉向了清明,唇齒輕啟:“放肆!”
無形的力量化作音波,瞬間朝著清明奔湧而來。
僅僅隻是隨口兩個字,威勢居然絲毫不下於天鼓首座的絕巔神通“天龍禪唱”!
觀星首座身形一閃,出現在清明和天機佛子身前,揮動十二因緣劍,如同水浪一般的音波瞬間湮滅。
了因看著觀星首座,輕聲道:“如今吾已登天成佛,爾等還不速速跪拜。”
璀璨的佛光自了因住持身後湧現,旋即便是光芒大放,身在佛光中央的了因看過去真的像是一尊人間佛陀,讓人忍不住頂禮膜拜。
菩提佛子等人修佛多年,見到這如同真佛一般的形象,忍不住跪伏下來,三拜九叩,以示尊敬。
降魔首座眼中滿是不甘,喃喃自語道:“難道那血肉白骨觀才是正統的佛法,才是人間真正能夠得證大道的大乘妙法?”
“那我們這麽多年苦修,算什麽?”
其他首座也是麵帶不甘,將整個梵音寺化作名利場,再誘使他人修煉禁術,修煉邪術奪取他人血肉精氣,以此成就登天之階,若所有佛陀都是如此,那又何談普度眾生?
就連佛陀自己都是踩著他人的屍體成就自身,那一個個拯救蒼生的宏願又是多麽荒唐?
這些首座縱然平日裏在寺內都沒個好臉色,可畢竟修煉佛法多年,在心底裏還是有著為人的底線。
了因住持這番所作所為,已經超出了他們對佛法底線的認知。
了因見到眾人臉上的迷惘,緩緩往前邁了一步,輕聲道:“佛在靈山莫遠求,靈山隻在汝心頭。”
“我既是佛,佛即是我,我之所為,便是佛之所為。”
“吾之前,眾生修佛法,吾之後,眾生修吾法。”
了因的話似乎有著神奇的魔力,隻要細細品味,自然就會深陷其中。
本就已經在磕頭的佛子們均是麵露迷惘,旋即眼中便是有一團毫光綻放,仿佛是看到了什麽絕美的奇景,臉上慢慢出現發自內心的笑容。
咚。
一道鍾聲自眾人心田響起。
“諸佛世尊唯以一大事因緣故出現於世,欲令眾生開示悟入佛之知見。”
所有人眼中出現了一座座氣勢恢宏的寺廟古刹,一個個身著身披袈裟的白骨僧人三步一叩,五步一跪得朝著這些寺廟古刹聚集。
古刹之中不時傳來鍾聲,吟唱聲,洗滌心靈。
倘若不是這些僧人猙獰恐怖的白骨像,這裏恐怕還真的就像是一個無憂淨土。
他們這是進入了了因的白骨佛國之中!
觀星首座麵色一驚,看著周圍的幾個首座麵露迷惘,正緩緩朝著古刹行去,顯然佛心已被蒙蔽。
倘若讓他們進入了古刹之中,恐怕就真的成為了任由了因驅使的行屍走肉。
“醒來!”
一聲暴喝,觀星首座試圖喚醒這些首座們,可惜首座們入執已深,完全不見醒轉。
觀星首座隨著他們一起步入古刹,這古刹內部和梵音寺的大雄寶殿一模一樣,不論是供桌的擺設,還是佛像的朝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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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佛像之下,蒼老的了因住持緩緩站起身,垂垂老矣,隨時有可能坐化。
隻見了因住持輕拭佛前的供果,輕聲道:“晨課時見你將殿前金身拭去三分,香客們惶恐,道是伽藍蒙塵。”
觀星首座疑惑得瞥了一眼了因住持,不明白為何對方突然這麽說。
轉念便是覺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多年前,兩人有過類似的對話。
不禁回憶起來,當年的自己是這樣回答的。
年幼的觀星道:“當年佛陀睹明星悟道時,可曾披著瓔珞?您看這水中月,比梁上描金的如何?”
了因住持轉動手中念珠:“《金剛經》說莊嚴佛土,非莊嚴是名莊嚴。”
年幼的觀星拾起案頭褪色經卷:“正因如此,達摩才把《楞伽經》傳給二祖。首座可嚐過趙州茶?沸水衝開時,茶葉浮沉原不論上下。”
了因住持皺眉:“你當這般作略,能破眾生著相?”
年輕觀星道:“法眼禪師觀水月,見的是滿溪碎銀,還是亙古清輝?若執著破相,何嚐不是新繭?”
了因住持眉頭更深:“這般說來,佛陀八相成道亦是多餘?”
年幼的觀星沉默不語,低頭道:“弟子不敢。”
......
從回憶中出來,這了因住持的幻象問道:“這般說來,佛陀八相成道亦是多餘?”
觀星首座輕輕搖了搖頭,笑道:“回想當年自己,礙於師叔威嚴不敢直抒胸臆,如今看來依舊是著相了。”
“此問本座曾在天機入觀星樓之時也曾問過,師叔你道他是如何回答?”
了因住持佝僂的身子變得挺拔,背後一隻隻手臂伸出,呈千手觀音之像,臉上的皺紋也是肉眼可見得撫平,瞬間便是和白骨佛國之外的真身一模一樣。
嘴角含笑,一手平托,一手拈花:“老衲倒是很想知道這調皮的小子作何答。”
觀星首座笑道:“這大概也是我會將他收為弟子的原因。”
“他說:恰如春雨落時,桃李自開在山北,楊柳偏綠在江南。”
“臨濟說得好。”
“逢佛殺佛,逢祖殺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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