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一秒，王保保眼角餘光瞥見兩側。
    不對勁。
    太快了！
    左右兩翼，黑壓壓的高麗士兵，如同開了閘的洪水，竟然比他和他的親衛還要快！
    他們嗷嗷叫著，眼睛裏閃爍著一種非人的狂熱光芒，仿佛根本不知道疲倦和恐懼為何物！
    那速度，那氣勢，哪裏還是之前嚇得腿軟的仆從軍？
    簡直是地獄裏爬出來的餓鬼，迫不及待要去撕咬生魂！
    “我靠！”
    王保保差點被自己人擠到後麵去。
    他回頭望去，隻見橋麵上，更多的高麗士兵如同下餃子一般，前赴後繼地往下衝，不少人因為跑得太快，直接摔倒在地，又立刻爬起來，繼續瘋跑，嘴裏發出意義不明的嘶吼。
    那場麵，與其說是衝鋒，不如說是一場失控的狂奔！
    亂！
    太他娘的亂了！
    但王保保久經戰陣，目光毒辣，很快就發現了不對。
    這群高麗兵雖然看似瘋癲，衝得七零八落，但衝下橋之後，並沒有像沒頭蒼蠅一樣亂撞。
    他們很自然地，以百人、數十人為單位，朝著不同的方向散開。
    有的直撲最近的海岸村落，有的沿著簡陋的土路向內陸滲透，有的則直奔附近的山林製高點。
    看似混亂，實則目標明確，井然有序！
    亂而不散！
    這正是他之前反複操練的滲透戰術！
    沒想到，這幫高麗兵在“神諭”的加持下，竟然超常發揮，將這戰術執行得如此……狂野！
    “媽的，老子的兵，瘋了也還認路！”
    王保保啐了一口，心裏頭一次對這群仆從軍生出幾分詭異的滿意。
    他猛地一揮馬刀：“親衛隊！穩住陣腳！讓高麗先遣軍先衝吧，軍心可用，給他們立功的機會。”
    緊跟高麗先遣軍過橋的是汝陽侯率領的蒙古精銳，他也下達了指令，“按計劃，散開布陣！”
    命令下達，蒙古騎兵立刻分流，布下戰陣，張網捕魚！
    ……
    本州島的海岸線，迎來了從未有過的喧囂。
    最先遭殃的是那些零星散布的漁村和小型神社。
    “轟！”
    一隊高麗士兵衝進一個供奉著不知名海神的小神社，為首的什長二話不說，一腳踹翻了神龕。
    “管你什麽神！敢跟天帝作對？燒了！”
    士兵們獰笑著，將火把扔向木質的建築和草編的供品。
    火焰迅速蔓延，劈啪作響，濃煙滾滾，衝天而起。
    “呸！什麽狗屁神明！還不是一把火的事兒！”
    一個士兵朝著燃燒的神社吐了口唾沫。
    “剛才天上那個大家夥，就是他們的神吧？被咱們大帝一指頭就戳死了！”
    “沒錯！陛下神威無敵！踏平這破島！”
    “燒！都燒了！這些破廟留著晦氣！”
    狂熱的情緒如同瘟疫般蔓延。
    在“神諭”的驅動下，這些高麗士兵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執行天命，摧毀一切異端！
    高麗先遣軍所到之處，凡是帶有宗教色彩的建築，無一幸免。
    大大小小的神社、寺廟，在本州島的土地上，燃起了一處又一處的烽火。
    偶爾有幾個膽大的倭人神官試圖阻止，結果隻有一個——被亂刀砍翻在地。
    “頭兒，這廟後麵好像有幾個墳包，看著挺氣派，要不要挖開看看？”一個士兵指著一座被點燃的寺廟後院。
    “挖個屁！”什長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上，“費那勁幹嘛？咱們是來打仗的，不是來盜墓的！燒幹淨就行了！動作快！去下一個！”
    “是！”
    高麗先遣軍，如同無數把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了本州島的肌體上。
    他們沒有急於攻城略地，而是嚴格執行著王保保製定的“清掃拔點”戰術，以驚人的速度清理著登陸點附近的有生力量和象征性建築，迅速建立起一片相對穩固的灘頭陣地。
    ……
    聖橋的出現，神靈的敗亡，以及隨後高麗軍隊狂風驟雨般的登陸和破壞，像是一連串重錘，狠狠砸在了本州島那些還在為地盤明爭暗鬥的大小勢力心頭。
    起初是難以置信，接著是恐慌。
    九州島的陷落，已經讓他們感受到了寒意。
    現在，敵人竟然直接跨海而來，還帶著“神威”！
    尤其是目睹了須佐之男虛影的潰敗，不少倭人領主和武士，心態直接崩了。
    “我們的神……敗了？”
    “高天原……拋棄我們了嗎？”
    “那座橋……是神罰嗎？”
    絕望和被遺棄的感覺，如同烏雲籠罩在本州島上空。
    然而，倭人骨子裏的凶悍和韌性，也在這種極致的壓力下，被徹底激發了出來。
    神靠不住了？
    那就靠自己！
    “八嘎呀路！”
    在一個臨時的領主會議上，一個身材矮壯、滿臉橫肉的大名猛地拔出太刀，狠狠劈在麵前的木案上，木屑紛飛。
    “都什麽時候了！還在爭那幾畝破地！”
    “敵人已經打上門了！再不團結，我們都要變成海上漂著的死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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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麗人！還有那個什麽大明皇帝！欺人太甚！”
    另一個留著月代頭的武士，眼神陰鷙：“神明或許暫時離開了我們，但武士的榮耀，不容玷汙！”
    “集結！立刻集結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
    “讓那些高麗蠻子知道，這裏是誰的地盤！”
    恐慌和絕望，迅速轉化為一種破釜沉舟的瘋狂。
    原本還在相互提防、各有算盤的各個勢力，在亡國滅種的危機麵前，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達成了暫時的統一。
    一道道命令，如同最快的快馬，傳遍本州島的各個角落。
    沉寂的村莊響起了集合的鍾聲，塵封的武庫被打開，生鏽的刀槍被重新擦亮。
    武士們穿上殘破的盔甲，流氓拿起簡陋的竹槍，甚至一些強壯的神官也脫下了神袍，換上了武裝。
    從山野到城鎮，從東岸到西岸。
    無數的人流，如同溪水匯入江河，朝著海岸線的方向集結。
    旗幟林立，刀槍如林。
    僅僅數日之間。
    一支號稱二十萬的大軍，就在本州島的土地上，奇跡般地被組織了起來！
    黑壓壓的軍隊，如同烏雲一般，朝著高麗先遣軍，反撲而來！
    海風吹拂著無數的旌旗，獵獵作響。
    一場規模空前的血戰，即將在本州島的土地上，拉開序幕。
    王保保站在一處臨時搭建的了望塔上，用高倍望遠鏡看著遠處地平線上，那如同潮水般湧來的倭人軍隊，眉頭緊鎖。
    “動作……真他娘的快啊。”
    他放下望遠鏡，臉上看不出喜怒。
    “傳令下去，各部收縮防線，依托有利地形，準備迎敵！”
    “告訴弟兄們，別被嚇住了！”
    王保保嘴角咧開一絲冷笑。
    “一群烏合之眾，正好拿來……練兵！”
    地平線上，那片由倭人組成的“烏雲”越來越近，最終化作黑色的潮水，洶湧拍來。
    呐喊聲震天動地，卻嘈雜混亂，如同幾萬隻鴨子在同時嘶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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