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林堯指尖泛起璀璨星芒，無數道韻在虛空中凝結成古老符文。喜都城的天空驟然暗沉，雲層如旋渦般向墓地匯聚。
    "楚恒月，你想不想，和我一起見證一場因果歲月。"
    他的白色襯衫翻湧，發絲無風自動。
    楚恒月還沒反應過來，她忽然發現，林堯已經握住她的手腕，四周草木開始逆生長——枯萎的蒲公英重新飽滿，飄散的絨羽倒飛回花托。墓碑上的裂痕如倒放的影片般自行愈合，連陽光傾斜的角度都在詭異地回溯。
    楚恒月的呼吸一窒！
    “這是逆流光陰！”
    她瞳孔裏映出漫天交織的金色絲線，那是具象化的因果之網。
    可就是這時，三道粗如山嶽的赤色雷霆正從虛空刺來，雷霆上竟刻滿天道咒文。
    "哼。"
    林堯頭也不抬，嗤笑一聲！
    “罰？我見過的太多了。”
    “但此界天道的位格不夠高！別逼我扇你！”
    “滾！”
    林堯的左眼突然燃起一縷無色的火焰。
    襲來的因果之罰，赤紅的雷霆，在落到喜都市區之前，轟然崩碎，碎塊還未落地便化作虛無。
    整個太陽係的星辰同時震顫，木星大紅斑竟短暫凝固。
    他們腳下浮現出半透明的長河虛影，無數曆史片段如走馬燈閃過：貳一貳七年的量子計算機革命、貳一壹零年的海底城市群竣工、二十一世紀末的核聚變曙光……時光流速越來越快，直至楚恒月看見二十世紀，千禧的霓虹在遠處亮起。
    等楚恒月眼前的光影平靜下來時。
    她發現自己和林堯，竟然站在一家醫院的產房外。
    她和林堯並排而立，醫院外的陽光透過窗戶打在他們的身上，但周圍的人，卻都看不見他們。
    直到一個孕婦被推了出來。楚恒月這才發現，身邊的祖師似乎有了一些情緒波動。
    孕婦的病床外，一個年輕的男人一邊抓著孕婦的手，一邊抹眼淚。
    一旁的護士在一旁笑了笑。
    “別哭了，母子平安！給孩子起號名字了嗎？”
    那年輕的男子，這才抬起頭。
    “起號了，他媽媽起的，叫“林堯”，懷著孩子之前，她媽媽做了個夢，夢裏一個白衣人跟他說，這孩子就叫林堯。”
    楚恒月倒吸一口涼氣，她意識到了什麽，猛地轉過頭，卻發現，祖師此時怔怔的看著那對年輕的夫妻，笑容恬靜……
    她想說些什麽。
    可就在這時，畫麵輪轉。
    兩人站在了大街上，天空烏雲密布，大雨傾盆，雨中，混雜的熱氣，代表著此時正是夏天。
    馬路對麵是一家遊泳館，一個年輕的父親，帶著一個四五歲的孩童，剛剛遊完泳走出來，他們沒有帶傘，此時，兩人看著傾盆大雨麵麵相覷。
    隨後那年輕的父親像是想到了什麽。
    “兒子，咱家離的不遠，要不要冒雨衝回家去啊？”
    那小男孩揚起小臉！
    “好的，爸爸。”
    年輕的父親，冒著雨，去雨中拿回自己的自行車，之後帶著那小男孩兒在狂風暴雨中騎行，雨很大，大到那年輕的父親和小男孩兒，眼睛都快睜不開了，男孩兒在後座緊緊的抱著父親的腰，不知為何，從騎上車那一刻那對父子，忽然開始大笑，笑聲非常大，不是狼狽的尷尬的笑，而是完全放鬆狀態下那種不由自主的放肆的大笑，那一刻好像這場大雨隻為那父子二人而下的……很多年以後，那對父子，都應該會記得那個大雨傾盆的下午。
    ……
    楚恒月回頭看著林堯，卻發現林堯的眼神越發幽遠……
    而就在這時。
    畫麵再次變化。
    這次變成了一條午夜的街道。
    一群少年郎，正迎著晚風，騎著自行車，任由風把他們的頭發吹得紛飛。
    那些少年一邊騎行，一邊在風中高歌。
    “愛走了，心走了，你說你要走了，我為你唱最後的古謠，紅雨瓢潑泛起了回憶怎麽潛？你美目如當年，流轉我心間，渡口邊最後一麵灑下了句點，與你若隻如初見，何須感傷離別……”
    其中一個少年迎著風衝在最前麵。
    一個女生擔心的叫喊。
    “林堯，你慢一點，別摔了，等等我們……”
    那少年卻隻是大笑，甚至張開雙臂……那樣看去，他好像是想要把整個世界環抱在懷裏。
    而就在這時。
    楚恒月，終於聽到了，林堯的喃喃聲。
    “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
    ……
    畫麵再次輪轉。
    楚恒月發現，這一次，她們出現在了一個教室，教室是那種階梯型的大教室……是大學講堂。
    窗戶開著，校園的風，吹蕩起教室的紗簾。
    講桌前的學生們，前排的在聽課，後排的則大多裝模作樣的在玩著手機。
    講台前的中年講師，看著台下的學生，忽然感慨的一笑。
    “同學們，剛剛我們講到，人的一生中最頂級的享受。”
    “你們知道對於老師我來說，人生中最頂級的享受是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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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下稀稀拉拉，沒什麽應答，隻有前排座位的幾個女生，仰著頭，捧場一般的拉長語調。
    “想！”
    那名儒雅的中年教師嘿嘿笑了兩聲。
    “二十多年前，不到三十年吧！那時候我上大學，寒假某天，我在老家。女朋友說好多天沒見了挺想我，天不亮爬起來到車站坐了兩個小時的大巴來到我家這個小縣城。我們倆在省城讀書，她是省城人。”
    “我爸本來要跟朋友出去吃午飯，一聽說就接上我們倆，跟他朋友一起，改吃火鍋，說年輕人肯定愛吃。”
    “吃飯的時候，我爸跟朋友謀劃，媳婦都有了，要盡快在省城買房，問女朋友喜歡省城哪裏，女友一時害羞沒好意思答話，大家聊得哈哈大笑。”
    “吃完我們倆，我和我女朋友，坐公交回家，下到家門口。女友是個路癡從來不記得方位，在我們縣城都會迷路。我就想逗她，問她你還記得我家怎麽走麽？她搖了搖頭。我立刻作出狂奔甩掉她的樣子，她嚇得馬上死死抱住我的手臂，被我拖著跑。”
    “我笑的得意極了。”
    那名中年教師的聲音忽然一頓。
    “三年後，我失去了這個女朋友，分手。”
    “六年後，我失去了我爸。”
    “後來的十年，我漂泊在另外一個半球，漂泊在京城，漂泊在尚海。”
    “一直到去年，我才終於在這個省城，買下了自己的房子，決定在此定居，像是回到原點。“”
    “我經常睡覺的時候，還能夢見這個曾經出現過的場景。如果有一天睡醒睜開眼的時候，又是那天的早晨，我準備去車站接她……”
    中年教師不再說話。
    前排的女生怔怔的望著他。
    後排的座位裏，一個青年也抬起頭，望著講台上的老師，他看見，陽光灑在那個老師身上，像在他的身上披上一層金紗！
    而就在這時，那名中年教師，低啞的聲音緩緩傳出。
    “同學們，我跟你們說這些，是想說……”
    “珍惜當下，你以為這天是又一個很平常的日子，多年之後才發現，這其實是你人生裏最棒的一天。這樣的一天永遠不會再有了。”
    “沉思往事立殘陽，當時隻道是尋常！”
    ……
    楚恒月眨巴了兩下眼，而就在這時畫麵再次輪轉。
    他們再次回到了醫院。
    隻是這一次是醫院的搶救室外。
    搶救室亮著燈，表示正在手術中。
    一個憔悴的中年女人，跪在地上，雙手合十，麵對著醫院的白牆。
    她一邊禱告，一邊嗚咽！
    那嗚咽聲不大，但卻帶著撕心裂肺的悲愴。
    她跪著的單薄身體旁，放著被攥得皺皺巴巴的病危通知書，和手機，此時手機屏幕亮著"借款被拒"的短信界麵。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最後一次機會！讓我兒子活下來吧！”
    “隻要他能活，讓我做什麽都行……用我的命，換他的命，我也甘願，他還那麽年輕，他還有那麽多的世界沒看過……求求了，要索就索我的命，別索我兒子的命！”
    林堯喉結滾動！
    “我說呢，怎麽醫院治了我這麽久！”
    他走到那女人麵前，雖然那女子看不見他，但林堯還是和她相擁！
    “沒事的，沒事的……”
    “媽！誰都帶不走我！”
    媽，我好想你啊！真的真的好想你啊！”
    這一刻，有風透過醫院的窗吹了過來。
    竟吹落了那青年眼角的一滴淚，那滴"淚"穿過時空壁壘，落在這一年母親顫抖的肩頭。
    隨後，林堯又扭頭看向不遠處的樓梯口，一個瘦削的中年男人，此時紅著眼眶，也在祈禱，但他甚至不敢靠急救室靠得太近。
    林堯咧嘴笑笑。
    “爸……這麽怕我死嗎！我也好想你啊！”
    而就在這時，搶救室的燈光忽然暗了下來。
    手術室的大門被推開。
    穿著手術服的醫生走了過來。
    那名主治大夫悠悠的一歎。
    “很遺憾！但我們盡力了……”
    原本跪在醫院走廊裏的女人，一下子像失去了所有力氣，癱倒在地上，隨後失聲痛哭，哭聲尖銳的直衝天上，隨後又落下來，撕心裂肺……
    一旁的楚恒月呼吸幾乎靜止。
    可就在這時，站在那裏的林堯，突然抬手，一道因果線，從搶救室飛了出來。
    林堯在自己的眉心一點，一縷分魂飛出，竟然直接和搶救室裏，躺在搶救台上的幹瘦青年相連。
    ““我死了，爹娘會不開心，所以，我不能死！誰都不能讓我死！”
    而就在這時，醫院外的天空，再次陰雲密布，因果律之罰再次具現，這次雷霆凝聚成了九重。
    林堯白襯衫被罡風鼓動，他不耐煩的一瞥，右手並指如劍向天一點。指尖迸發的青光竟將雷雲撕成兩半，露出其後戰栗的規則具象——那是枚布滿裂縫的青銅巨眼。
    "我之前說過了，滾！”
    言出法隨，巨眼表麵瞬間爬滿蛛網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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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恒月聽見整個銀河係響起瓷器破碎般的脆響，無數星雲因此改變了運轉軌跡。等回過神時，搶救室內的心率檢測儀，忽然傳來滴滴滴的聲音。
    搶救室裏，一個年輕的實習醫生，驚喜的衝了出來。
    “老師！張老師，患者，患者的生命體征，恢複了，正在恢複平穩！您快回來看看！”
    剛剛宣告患者死亡的那名中年醫生一愣，隨後毫不猶豫的重新衝回手術間。
    而之前癱倒在地的女子，一下子臉上似乎又恢複了神采。
    一旁的林堯咧嘴一笑，笑容璀璨。
    這一刻，時光開始飛速流動。、
    一旁的楚恒月看見無數的畫麵，如浮光掠影一般，在他們的麵前劃過。
    一個幹瘦的青年，被推出了手術室，那對中年男女，圍在他身邊，哭的稀裏嘩啦！
    青年的身體逐漸恢複，和他的爹娘，在醫院裏，說說笑笑，像是回到了小時候一樣。
    青年身體恢複的很好，出院之後，他換了個工作，他加入了一家自媒體公司，負責劇本創意！
    再後來，隨著那家初創的自媒體公司，不斷擴展，青年的職位也慢慢提升，他結識到了一個很好的姑娘，和那個姑娘結婚生子，兩人雖然也會爭吵，但總歸是相愛的。
    青年，慢慢變成了中年，他經常去看望自己的爹娘！在他爸媽七十歲的那天，已經成為部門經理的中年，他向公司申請了年假，帶著父母去海島度假旅行……
    中年五十六歲的時候，在三年的時間內，接連送走了他的父母，他雖然傷心，但也慢慢學著接受。
    六十歲，他退休了，和他的老伴，總是去公園散步，兩人還養了兩條狗，一條大金毛，一條小比熊……他們嘻嘻哈哈，吵吵鬧鬧，看見年輕的小情侶，兩人總會停步駐足看著那些年輕人，像是看到年輕時的自己……
    八十歲，他躺在病床上，徹底要走了，一旁的老伴白發蒼蒼，拉著他的手，滿是不舍……他灑脫的笑笑，最後的時光，他用盡全力，把額頭貼靠在自己愛人的額頭上……他覺得自己有了很好的一生……
    砰！
    所有的光影全部碎裂。
    楚恒月發現，自己和林堯還是站在墓地。
    隻是他們眼前的墓碑，從兩個變成了四個，四個墓碑前，沒了雜草，前麵還有祭品和香灰……
    楚恒月看見在新出現的那兩個墓碑前，無數因果線扭曲重組。最後漸漸散去，成為既定的事實。
    隨後一縷魂魄，從其中一座墓碑前飛出，融進林堯的眉心。
    楚恒月扭頭看著林堯。
    “祖師！”
    林堯吐出一口濁氣。
    “圓滿了！”
    "走吧。"
    他牽起楚恒月的手，向著墓地外的城市中心走去！
    “帶你去吃這顆星辰上，我最喜歡偉大的發明——火鍋。"
    “我竟然有一百多年沒有吃過爆肚和涮羊肉了，我之前過得都是什麽日子啊！”
    楚恒月眨巴著眼睛。
    “啊？是吃飯嗎？那吃完飯之後咱們去幹嘛？”
    林堯嘿嘿一笑。
    “自然是去轉圈圈，散散步……等我們把這一界的星河看遍，再去探尋那幽遠的第十五境……道無止境！”
    “不過話說回來，道雖無止境，但今天在我眼裏，是最好的一天！”
    林堯的聲音一頓，他怔怔的看著楚恒月，眼中閃爍熒光。亮晶晶，撲不滅！
    “因為你在我身邊！”
    ……
    全書完，感謝這段時間各位大大的支持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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