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瘋是被某種黏膩的觸感驚醒的。
    睫毛顫了三顫，他才意識到那是靈魂被腐蝕的疼——像有無數細針在識海深處挑刺，每一根都裹著腐臭的暗紅霧氣。
    他動了動手指，發現掌心還緊攥著銀刃，刀身貼著皮膚的涼意是唯一清晰的錨點。
    "虛妄深淵......"他低喘著坐起，喉嚨像被砂紙磨過。
    四周的黑暗比他想象中更濃稠，連視線都成了粘稠的液體，每轉動一次眼珠都要費盡力氣。
    而那若有若無的呢喃聲正從四麵八方滲進來，是孩童的哭嚎、老者的歎息、女子的嗚咽，所有聲音都被揉成一團塞進耳朵，像有人在他腦仁裏撒了把碎玻璃。
    "醒了？"
    沙啞的嘶吼炸響在耳畔時，林瘋本能地側身翻滾。
    銀刃劃破空氣的尖嘯與血肉相撞的悶響幾乎同時響起，他後背撞在不知材質的牆上，卻看見血刃那柄染血的短刀正插在方才自己的咽喉位置，刀刃上爬滿蚯蚓般的暗紅紋路。
    "血刃？"林瘋瞳孔收縮成細線。
    眼前的男人早已不是記憶中那個冷靜的殺手首領。
    他的左眼完全被血霧填滿，右臉的皮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崩裂，露出下麵青灰色的筋肉；雙臂的血管鼓脹如蛇，每根血管裏都流淌著同樣的暗紅——那是邪神殘魂的侵蝕痕跡。
    最讓林瘋心悸的是他的氣息，天人後期的威壓混著腐屍般的腥氣撲麵而來，竟比之前強了三成不止。
    "殺......"血刃咧開嘴，半片嘴唇已經脫落，露出森白的牙齒，"殺了你......"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突然化作殘影。
    林瘋隻來得及抬臂格擋，便覺胸口一悶——血刃的拳頭直接穿透了他的混沌之軀，在肋骨上砸出個凹陷。
    劇痛順著神經竄上腦門，他卻在這瞬間看清了對方拳頭上的紋路：那些暗紅竟在模仿混沌係統的暗紋，隻是更扭曲、更暴戾。
    "被邪神同化到連能量結構都在複製係統？"林瘋倒吸冷氣，踉蹌著後退。
    他能感覺到血刃的攻擊裏帶著某種規則壓製，每一拳都像在敲碎他的靈魂壁壘，"難怪之前本我說共鳴點能引導意誌......這老東西連傀儡都在優化。"
    血刃的追擊沒有半分停頓。
    他踢碎地麵的瞬間，整片黑暗空間都像鏡子般裂開蛛網狀的縫隙，露出縫隙後更幽深的黑暗——那是虛妄深淵的內層，邪神殘魂的核心領域。
    林瘋咬著牙召喚出混沌裂隙，卻見血刃的短刀突然暴漲三尺，刀芒裹著暗紅霧氣直接劈開了裂隙邊緣。
    "噗！"林瘋噴出一口黑血。
    這一擊竟震碎了他三根肋骨，混沌之力在體內亂竄，連銀月留下的銀光都被壓製得忽明忽暗。
    他踉蹌著單膝跪地，卻在抬頭的瞬間撞進血刃的視線——那雙隻剩血瞳的眼睛裏，竟閃過一絲極淡的掙紮。
    "你......還有意識？"林瘋猛地抓住對方手腕。
    血刃的肌肉在他掌心劇烈抽搐，暗紅霧氣突然瘋狂翻湧，將那絲掙紮徹底淹沒。
    他發出野獸般的嘶吼，另一隻手掐住林瘋的脖子，將人按在牆上："滾出去......滾出老子的身體......"後半句卻變成了刺耳的尖嘯，"吃掉他！
    吃掉！"
    "原來還沒完全同化。"林瘋的手指深深掐進血刃手腕的筋腱，混沌之力順著傷口灌進去。
    他能感覺到那團暗紅霧氣在瘋狂吞噬自己的能量，卻也在這過程中暴露出破綻——霧氣中央有個極小的金色光斑，像被囚禁的螢火蟲。
    "是血刃的本我！"林瘋眼睛一亮。
    他突然鬆開手，反手用銀刃刺穿自己的掌心。
    鮮血濺在血刃臉上的瞬間，混沌之力裹著他的瘋癲情緒如洪水般湧出："給老子醒過來！"
    這一擊是賭。
    他賭血刃殘留的意識還能被同類的瘋狂喚醒，賭邪神的侵蝕還沒徹底碾碎人性。
    血刃的動作頓了頓。
    他的右瞳突然閃過一絲清明，掐著林瘋脖子的手勁鬆了些："林......瘋？"
    "對！
    是我！"林瘋抓住機會，銀月的銀光順著傷口竄進對方體內，"你他娘的答應過我，等解決了邪神要去醉仙樓喝最烈的燒刀子！
    現在就想當傀儡？"
    "醉仙樓......"血刃的聲音突然哽咽。
    他的右臉開始愈合，裂開的皮膚下竟滲出淚水，"我娘......臨終前說......要帶我去......"
    暗紅霧氣突然暴起。
    它裹著血刃的左臂狠狠砸向林瘋胸口，這一擊的力量比之前強了一倍，直接將人砸進牆裏。
    林瘋聽見脊椎發出的脆響，卻看見血刃的右眼重新被血霧填滿，左臉的皮膚徹底脫落，露出下麵白骨嶙峋的顱骨。
    "沒用的。"
    冰冷的聲音在虛空中炸響。
    林瘋抬頭，看見一團灰白霧氣正凝聚成模糊的人形——那是虛妄之神的殘魂，沒有五官，隻有兩個黑洞洞的眼窩，"他的靈魂早就被我啃得隻剩渣，剛才不過是殘渣的本能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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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急了？"林瘋抹去嘴角的血，突然笑了。
    他能感覺到混沌之軀在自動修複傷勢，瘋癲特質正順著血脈翻湧，"急著暴露本體，是不是怕我真把血刃救回來？"
    "愚蠢。"邪神殘魂的聲音裏沒有情緒，"讓你看看，什麽才是真正的規則。"
    話音未落，林瘋腳下的地麵突然裂開。
    無數灰白鎖鏈從裂縫中竄出，每根鎖鏈上都刻著扭曲的符文，剛碰到他的皮膚便開始腐蝕血肉。
    他慌忙調動混沌裂隙，卻見鎖鏈直接穿透了裂隙，纏上他的四肢——那是規則層麵的攻擊，連空間能力都無法阻擋。
    "這是......"林瘋的瞳孔驟縮。
    他想起本我曾說過，邪神是規則的掌控者，而混沌係統是規則的漏洞。
    可此刻這些鎖鏈，竟比之前遇到的任何規則攻擊都更純粹，"難道剛才轉移意誌的操作，讓它恢複了部分力量？"
    "你的混沌之軀，本質是我當年實驗失敗的殘次品。"邪神殘魂的霧氣翻湧，"現在，我要收回屬於我的東西。"
    鎖鏈突然收緊。
    林瘋感覺自己的骨頭在哢哢作響，混沌之力被鎖鏈抽離的速度比修複還快。
    他咬著牙召喚出所有分身的力量：虛妄的冷靜、白袍的沉穩、二號的計謀......可這些力量剛湧上來，就被鎖鏈上的符文撕成碎片。
    "瘋哥，該醒了。"
    熟悉的聲音突然在識海響起。
    林瘋猛地抬頭，看見虛空中浮現出十二道身影——那是他所有的分身，正透過不同的記憶碎片注視著他。
    虛妄的銀扣在黑暗中閃著微光，二號的戰術板上密密麻麻寫滿了破局之法，白袍的衣袂被無形的風吹得翻湧。
    "你們......"林瘋的眼眶發熱。
    "用你的瘋癲打破規則。"十二道聲音同時響起，"我們的瘋狂，從來不是弱點。"
    林瘋突然大笑。
    他鬆開所有對混沌之力的控製，任那股無序的能量在體內橫衝直撞。
    皮膚下的暗金與墨色紋路瘋狂翻湧，銀月的銀光被染成混沌的紫，連識海裏的記憶碎片都開始崩塌——他在主動摧毀自己的能量結構，用最原始的瘋癲對抗規則。
    "啊！"他發出野獸般的咆哮。
    鎖鏈在接觸到這股瘋狂能量的瞬間開始崩裂，符文被撕成碎片，連邪神殘魂的霧氣都劇烈震蕩。
    林瘋趁機掙脫束縛，銀刃在掌心凝聚成巨大的光刃，混沌裂隙在身後張開，將所有崩壞的能量都吸了進去。
    "這不可能！"邪神殘魂的聲音終於出現了裂痕。
    "沒什麽不可能。"林瘋抹掉臉上的血，光刃直指對方，"你以為瘋癲是無序？
    不，它是最純粹的秩序——我自己的秩序。"
    他揮刃的瞬間，整個虛妄深淵都在震顫。
    光刃撕開邪神殘魂的霧氣，在對方核心處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
    血刃的身影突然從黑暗中撲來，這次他的攻擊裏沒有了暗紅霧氣，隻有純粹的殺意在翻湧——林瘋知道，那絲被喚醒的本我，正在用最後的力量幫他拖延時間。
    "去！"林瘋大喝一聲。
    混沌裂隙突然擴張，將血刃和邪神殘魂的霧氣都卷了進去。
    他能感覺到裂隙在劇烈震動，隨時可能崩潰，但這已經足夠——他看見邪神殘魂核心處的金色光團，那是被它吞噬的靈魂碎片，正在裂隙的撕扯下逐漸鬆動。
    "給我......出來！"林瘋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鮮血滴在裂隙上，"本我說過，共鳴點能引導意誌，那我就引導這些靈魂！"
    金色光團突然暴亮。
    無數靈魂碎片從裂隙中竄出，像一群歸巢的鳥，撲向邪神殘魂的核心。
    林瘋看見那團灰白霧氣在瘋狂收縮，知道自己的攻擊奏效了——靈魂碎片的反噬，正在削弱邪神的力量。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灰白色能量鎖鏈突然穿透林瘋的胸口。
    他低頭，看見鎖鏈從後背穿出，尖端正插在邪神殘魂的核心處。
    劇痛讓他的視線開始模糊，卻聽見邪神殘魂的冷笑："你以為拖延時間就能贏？
    看看你自己。"
    林瘋這才發現，自己的身體正在透明化。
    混沌之力被鎖鏈抽取得幹幹淨淨，連銀月的銀光都變得暗淡。
    他踉蹌著後退，撞在記憶碎片組成的牆上，碎片紛紛碎裂，露出後麵更幽深的黑暗。
    "不能......輸......"他咬著牙，將最後一絲瘋癲力量注入銀刃。
    銀刃發出刺目的光芒，卻在觸及邪神殘魂的瞬間崩解成碎片。
    林瘋的膝蓋一軟，跪在地上。
    他能感覺到意識正在消散，卻看見虛空中的靈魂碎片重新凝聚成星雨，緩緩飄向未知的遠方——至少，這些靈魂得救了。
    "瘋哥。"
    虛妄的聲音再次響起。
    這次，林瘋看清了那道身影：他穿著月白長衫，銀扣在頸間閃著微光，正站在星雨中央，向他伸出手。
    "我來了。"林瘋笑了，伸手去抓那縷光。
    意識沉入黑暗前的最後一刻，他聽見邪神殘魂的嘶吼，看見血刃的身影在裂隙中掙紮，還聽見自己內心的聲音："等我醒過來，這次......換我來吞噬你。"
    黑暗中，有什麽東西輕輕動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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