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肖劍這裝逼的水平境界不低，也深悟當領導的藝術。
    領導是不受質疑的，領導也根本沒必要跟下屬解釋的必要。
    領導有異常行為有難言之隱的時候，有眼力勁的下屬就會揀著好聽的幫領導自圓其說了。
    年近四十的王貴眼神閃了閃，悄悄扯了扯李煥超的衣角，又趕緊低下頭，再抬起來時，臉上堆著恍然大悟的笑，聲音都比平時亮了三分：
    “哎呀！老大實在是高！太高了啊！”
    李煥超還沒反應過來，皺著眉瞅王貴，又轉頭看肖劍。
    肖劍正等著呢，眼尾掃著王貴，眼裏帶著點期待，故意板著臉，故作深沉地問：
    “噢？高從何來？”
    看到肖劍這架勢擺得足，王貴心裏門兒清，往前湊了湊，指著肖幫主的光頭，笑得眼睛都眯成條縫：
    “肖幫主這全新造型，那是有講究的！意思是從今天起，您就是咱們湘南幫實打實的領頭人，
    從頭做起要帶著咱們這幫子弟兄，一步步走上光明大道，往後個個都能過上有頭有臉的日子！這寓意，絕了！”
    肖劍聽著，嘴角忍不住往上挑了挑，眉角都鬆開了，透著股子欣慰，還是王貴這老小子會來事。
    李煥超在旁邊看著，心裏咯噔一下：壞了，讓王貴搶了先！
    急得抓了抓後腦勺，臉都憋紅了。他小學都沒讀完，肚子裏沒多少墨水，這會兒搜腸刮肚地想詞，腦子裏亂七八糟的。
    一會兒是說書先生講的武俠故事，一會兒是電視裏演的和尚，好不容易才捋出點思路來，趕緊往前一步，梗著脖子喊：
    “我知道了！”他聲音洪亮，差點把院門口的麻雀驚飛了。
    “肖幫主這是有更大的野心！您看這光頭，多精神！是要仿照少林寺方丈啊！將來肯定能當武林盟主，一統江湖！
    到時候咱們湘南幫就是天下第一大幫！幫主霸氣！我在這兒祝幫主……祝幫主奸計得逞！”
    肖劍聽著前半段就愣了。
    少林寺方丈？一統江湖？這都哪跟哪啊？現在是什麽社會，真有那本事一統江湖，他還至於被人剃了半邊頭？
    最後還“奸計得逞”？我去你大爺的。
    他心裏翻了個白眼，暗自嘀咕：這小子真是沒讀過書，瞎扯都扯不到點子上。
    但他也知道李煥超的底細，這小子實心眼，就是嘴笨，能說出這些來，已經是使勁往好了捧了。
    要是掃了他的興，往後誰還敢在他跟前說好聽的？
    肖劍忍住笑，臉上擺出副挺欣賞的表情，抬手拍了拍李煥超的肩膀，力道不輕不重：
    “行啊煥超，腦子轉得快。”
    李煥超見他沒生氣，還誇了自己，頓時鬆了口氣，臉都笑成了朵花，趕緊點頭：
    “還是幫主教導得好！”
    王貴在旁邊也跟著笑了，院子裏的晨光慢慢亮起來，落在肖劍光溜溜的腦袋上，倒像是鍍了一層金光。
    肖劍領著王貴和李煥超往總舵議事廳走，腳剛邁過門檻，就見吳姨正站在廳中央的紅木長案旁。
    她手裏捏著塊半濕的抹布，正順著木紋細細擦拭著案麵，陽光透過窗欞落在她身上，連帶著揚起的細小塵埃都看得真切。
    吳姨聽見動靜抬了頭，目光先落在肖劍身上，等看清他那光溜溜的腦袋時，嘴角幾不可察地往上揚了揚。
    她大概是想起了剛才肖劍從樓上下來的模樣——被剃了半邊頭發的奇葩發型。
    那笑意藏在眼角眉梢，眼看就要繃不住，她卻猛地低下頭，假裝專注地擦著案角的雕花，肩膀輕輕抖了兩下，才把那股想笑的勁兒生生憋了回去。
    她這一連串細微的動作，偏就沒逃過肖劍的眼睛。
    肖劍本就因為早上那事心裏發虛，這會兒見吳姨這模樣，心裏的火“噌”地就上來了。
    在他看來，吳姨這笑意哪是什麽人之常情，分明就是在嘲笑他！嘲笑他被人剃了頭發，嘲笑他剛才那副狼狽樣！
    吳姨在總舵待了快五年，上上下下的人都熟，嘴又碎，平時就愛跟廚房的阿姨、門口的小弟扯閑話。
    要是讓她把自己這半球發型的事傳出去，再添油加醋說幾句他早上的窘態，他這剛坐穩的幫主位置，怕是要被底下人在背地裏笑掉大牙，往後哪還有半分顏麵可言？
    肖劍眯了眯眼，盯著吳姨的背影，轉頭附在王貴耳邊說道：
    “吳姨一把年紀了，再幹這粗重活不合適了，補給她三個月工資，讓她回家帶孫子去。
    換一個年輕點，動作利索點的，有眼力勁的。”
    王貴內心詫異，但不敢多問，連連應是。
    ……
    夜裏的風帶著點涼意，監察室牆上的掛鍾“咚”地敲了兩下，指針穩穩地指在淩晨兩點，小東北和鯰魚才把張倩送到監察室門口。
    “倩姐，到了。”
    小東北拉開車門，聲音壓得低，怕驚擾了夜裏的安靜。
    張倩跳下車，伸了個懶腰，骨頭縫裏都透著股輕鬆。她拍了拍小東北的胳膊：
    “謝了啊，回去歇著吧。”等兩人的車尾燈消失在巷子口，她才轉身往監察室裏走。
    剛推開辦公室的門，就見徐舉一和嶽鵬還坐在裏頭。徐舉一靠在椅背上，手裏捏著份文件，卻沒看，眼睛半眯著像是在打盹。
    嶽鵬坐在對麵的沙發上，麵前的茶幾上放著杯早就涼透的茶，他正低頭翻著本筆記本。聽見開門聲，兩人同時抬起頭，眼裏的倦意瞬間被驅散了。
    “回來了啦。”
    嶽鵬先站了起來，聲音裏帶著鬆快。
    張倩看著兩人眼底的紅血絲，心裏頭像是被什麽東西暖烘烘地裹了一下，層層疊疊的暖意往上湧。
    她本來還帶著點完成任務的得意，這會兒倒添了幾分動容，故意挺了挺胸，學著電視劇裏的樣子，抬手敬了個不太標準的禮，脆生生地喊：
    “報告兩位領導，小女子完美完成了任務！”
    徐舉一也站起身，走過來時順手給她倒了杯溫水，遞過去時眼神裏滿是關切：
    “辛苦了，過程一切順利吧？”
    張倩輕鬆且調皮的說道：
    “對付這種烏合之眾，沒什麽技術難度，再說了，有小東北和鯰魚兩位老哥內外接應，也沒什麽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