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哥拿了兩塊大洋，滿意地往口袋裏一裝。心裏美得，都不知道該怎麽形容。
    他一會兒搓搓大腿，一會兒把指甲伸進嘴裏，一會兒又撓撓頭皮。隨後，回過臉看了看街道，再回頭對梁紅英他們說：“好吧，我給你想想辦法。我師傅那兒真難辦，你們別跟我去，我自己去問問我師傅。嗯嗯，你們要問什麽？快說。”
    梁紅英一聽，就知道這小夥子有點鬼主意。於是對他說：“你給我們打聽打聽，那年到常青藥店拿了紅砒霜的丫頭，長什麽樣子，叫什麽，姓什麽。看看能問出點端倪來不？哪怕有一星半點的信息，都回來給我們說一說。”
    那小夥計聽了，應道：“好嘞。”然後一溜煙就跑回了常青藥店。他沒從正門進，正門關著，就從後門進去了。
    梁紅英和同伴兩人就在街道上等著。此刻，梁紅英心裏比較茫然。她想著，如果小夥計帶回來的消息模棱兩可，自己這一趟可就白跑了，還欠了小青兩塊大洋。
    小青看她愁雲滿布的樣子，便問：“怎麽了，是不是想著怎麽還我那兩塊錢？用不著，我雖然家裏窮，但是也沒人催著你還錢。那點錢你就先用著吧，等你什麽時候發大財了，以後再給我。”
    梁紅英說：“小青，你看我什麽時候能發財呢？我家裏可是生活在山裏，過著苦日子。雖然到這裏來了，可不知道多長時間才能掙幾塊大洋啊。”說完之後，她緊緊地用牙齒咬著嘴唇。
    小青“噗嗤”一下笑了，“別愁別愁，我沒說讓你還。你的事情解決了，我也跟著高興。”
    兩人正在說話，那小夥子慌慌忙忙地就跑回來了。梁紅英一見他，喜出望外，問道：“怎麽樣，打聽出消息來了嗎？”
    小夥子跑得氣喘籲籲，上氣不接下氣，喘了一口氣才說：“問了，問了，問了。我師傅說那天來的那個丫頭，他記得清清楚楚。沒問名字，隻記得有一條長長的大辮子，最主要的是，她這裏有一顆黑痣，特別明顯，而且很大。”小夥子用手指著自己的下巴。
    “這可是明顯的特征，而且還有長長的辮子。”梁紅英得到這個消息之後喜出望外。她心想，這就妥了，有了這個消息，就可以好好打聽打聽，長這樣的估計沒有第二個。
    兩姐妹謝過小夥子之後，匆匆地趕回了府邸。下一步，他們就要找人打聽到底誰長這個樣子。
    首先，梁紅英就想到了馮姨。因為要打聽的話，必須打聽這些老人，要打聽年輕的，他們恐怕那時候還沒有來。
    於是，梁紅英和小青一起就找到了馮姨。馮姨見了梁紅英之後，直接問：“又有什麽事兒？”
    梁紅英說：“馮姨，有一件事要求您。我想問問您，記不記得有一個丫鬟，梳著長長的辮子，這裏有一顆黑痣。”
    馮姨一聽，當時就知道她指的是誰，笑嗬嗬地說：“我當然知道了，你指的是鳳丫頭。”
    “鳳丫頭？”梁紅英皺著眉說，“鳳丫頭是誰呢？她現在還在不在府裏？”
    馮姨說：“她早就不在府裏了，很多年以前就離開了這裏，大概就是五太太去世不久，她就離開了。”
    梁紅英問：“那這個鳳丫頭，跟誰當差呢？她伺候哪位太太呢？”
    馮姨皺著眉想了想，說：“噢，我想起來了，她呀，以前主要是伺候老爺。”
    梁紅英一聽，當時就傻了。她心裏想，這不是開玩笑嗎？老爺是不可能指使毒害他自己的妻子，這樣看來，那個丫頭竟然是受了別人的指使。
    梁紅英滿懷心事，眼眉耷拉著，也不抬頭。馮姨不知道她是什麽意思，就問：“紅英，你哪裏不舒服嗎？”
    梁紅英說：“沒有。”然後又抬起頭來說，“您告訴我，從哪裏能找到這個鳳丫頭。”
    馮姨想了想，說：“她走的時候也沒說去哪裏，這麽多年也沒見過，沒有音信，我是不知道她去了哪裏。其他幾個和我同時期的丫頭、婆子們，你去問問他們。一個是大太太身邊的張嬸，一個是二太太身邊的劉嬸，他們兩位曾經和鳳丫頭關係很好。不過這兩位，他們守在太太的身邊，你不好接觸到，你還得要謹慎。你打聽這些事情，讓太太們知道了會很反感的，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梁紅英點點頭，又咬咬牙。她心想，張嬸和劉嬸，這兩人她也見過，也知道她們自從來到府裏，自己從來沒和她們說過話。她們和太太們一樣，屬於高高在上的那種，自己跟人家說話，等於把信息透露給了太太們，去問她們等於白說，所以她更加愁悶了。
    然後她又問：“能不能再想想，除了他們兩個之外，還能向誰打聽？”
    馮姨說：“除了她們，這下人們其他的都特別年輕，那時候還沒有他們。同時期的還有幾個男的，一個就是趕車的楊大壯，他也不在這兒了。就是不知道，那車馬隊裏的其他飼養員和車夫，他們有沒有知道的？”
    梁紅英想起她去那裏的時候，遇到的那個胖老頭，他和楊大壯是很要好的兄弟，說不定他也有信息。所以她又燃起了一絲希望，隻不過這也太渺茫了，他們接觸府裏女子的機會特別少，現在不接觸，過去估計也沒接觸，所以梁紅英剛剛升起的希望又破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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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緊緊地攥著拳頭，兩個手指不停地相互搓擦，心裏琢磨著這件事情該怎麽突破。主要是她一想到這長辮子姑娘居然就是老爺身邊的丫頭，這心裏就非常疑惑。就算是那些人買通一個丫鬟去弄藥，怎麽可能把老爺身邊的丫鬟買通了去買這種藥呢？她十分不解，但事實卻又是如此。
    她無聲地扭轉身就想回去，小青伴隨在她身邊。馮姨突然喊著她說：“紅英，等一等。”
    梁紅英轉過臉來，馮姨說：“還有一個人，你可以去問一問，或許能從他口裏得知。”
    梁紅英的眸子一亮，說：“誰？”
    “那就是老爺，你從他那裏打聽，也許他能告訴你準確的信息。”
    梁紅英心裏清楚，要接觸老爺著實困難重重。
    她現在隻是個下等丫頭，每天幹的都是最髒最累的活兒，接觸老爺的機會少之又少。有時就算能看到老爺，也隻能遠遠地站著，根本無法靠近。
    老爺平日裏大多時候都待在書房或會客廳。畢竟，他每天都會迎來許多商界有頭有臉的人物，還有政界的重要人士，隔三岔五就有人前來拜訪。
    而且，老爺不僅生意做得風生水起，還能詩善畫，是遠近聞名的大文人。這一點，讓梁紅英打心底裏佩服，能有這樣一位父親，她感到十分驕傲。
    隻可惜，這個父親卻不能相認。梁紅英總覺得是自己當下處境不好，做得不夠好，所以父親才有意冷落自己。但她並不氣餒，她堅信，憑自己的能力和實力，遲早有一天會得到老爺的賞識。到那時，她就能接近老爺，把心裏話都傾訴出來，告訴他自己就是他的女兒，還要告訴他，武太太並沒有死，如今還獨自生活在大山裏，過著暗無天日的日子。
    可梁紅英心裏也犯嘀咕，如果把這些話告訴老爺，他會作何反應呢？是會痛徹心扉，還是會冷漠以對？老爺有那麽多太太，每位太太似乎都和他感情深厚，對他尊敬有加，想必老爺自有他的處世之道。梁紅英很好奇，老爺到底最喜歡哪位太太呢？是自己的母親，還是其他太太？
    還有一點她也想不明白，這麽多年了，除了母親生下自己，其他太太為何都沒能給老爺生孩子？老爺已經一大把年紀了，看樣子也沒有續弦的打算，這曹家的香火怕是要斷了。雖說有自己，但也是個女孩，聽說大太太早就收養了一個女兒，可梁紅英至今都沒見過，好多人說那女孩在省城裏讀書，也不知道這位被眾人寵愛的大小姐究竟長什麽樣子。
    梁紅英心裏一邊琢磨著這些事，一邊時刻尋找著接近父親的機會。
    功夫不負有心人，這天，機會終於來了。給老爺送茶的丫鬟小玲，臨時把腳崴了，一時間找不到人替換。正著急時，她一眼瞧見了梁紅英，趕忙喊道：“紅英，紅英，你快幫我個忙吧！我這腳崴了，走不了道了。上麵傳話讓我送一杯茶，茶我已經沏好了，你給老爺端過去行不行？”
    梁紅英一聽，心裏樂開了花，這不正是上天賜予自己的機會嗎？她連忙答應：“小玲，沒事，我幫你。你好好養著。”
    她端起茶，興衝衝地朝著老爺的書房走去。可一路上，她的心裏卻七上八下，十分忐忑。她暗自思忖：見了老爺該怎麽說呢？要是老爺特別反感自己，把茶放下就擺手讓自己走，自己又該如何是好？
    一想到老爺認定自己做得不好，之前那些事在老爺心裏已經紮了根，給自己留下了壞印象，先入為主，不管自己怎麽做，老爺都不會對自己有好感，梁紅英就愈發緊張，手也抖得厲害，連茶水都潑了出來。
    就這樣，等走到老爺書房時，茶已經灑了一半。書房門開著，她直接走了進去。
    老爺見是個新人來端茶水，微笑著點了點頭，用指頭敲了敲桌子，示意她把茶放在桌上。梁紅英趕緊走過去，放茶時動作有點大，發出了聲響。
    老爺鼻孔裏輕輕哼了一聲，說道：“你第一次幹這活吧？”梁紅英點點頭。“沒事，輕手輕腳點還是好。”說完，真的就擺手讓梁紅英走。
    梁紅英心想，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這一回，一定要和老爺坦白。於是，她鼓起勇氣說道：“有句話，我必須要跟您說，老爺。”
    老爺曹正平“嗯”了一聲，看著梁紅英，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梁紅英深吸一口氣，說道：“我是說，我和您有一層很深的關係。”
    曹正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我知道。”
    梁紅英心中一驚，心想：難道您知道我是您女兒？她詫異的目光緊緊盯著曹正平。
    曹正平也回望著她，隨後微微一笑，說道：“有什麽話你就說吧，一會兒還有客人來，我很忙。你是不是想讓我幫你把活兒調一下？”
    梁紅英連忙搖頭。
    曹正平眼皮微抬，問道：“不是嗎？那你還有什麽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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