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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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說到這裏,二太太的丫頭靈兒端著一個茶盤從大廳裏路過。兩個太太趕緊住了嘴,沒再說什麽,相互對視了一眼,便各自離開。
梁紅英回到住處,和小朵抱頭痛哭。她們都為小青的離世感到傷心,誰也沒勸誰,就這麽一直哭著,哭了很長時間。後來,還是梁紅英先收了淚,說道:“小朵,別哭了。人都已經不在世了,還能怎麽著?隻是有一點我還不明白,我把小青埋葬之後,再次從那兒經過,發現她的屍體不見了。”
小朵一聽,“啊”了一聲:“怎麽回事?”梁紅英搖著頭,歎息道:“不知道,到如今我也搞不清楚。我懷疑是有人把她的屍體給挪走了。”小朵點了點頭,無奈地說:“真悲慘,想不到還有人幹這種事兒。”梁紅英用力地跺了一下腳,說道:“無論如何,我得給小青報仇。那些傷害她的劊子手,我已經幹掉了一個,還有一個直接傷害她的叫黑熊。我本想結果了他,結果被他跑了。想想他也不過就是土匪裏頭的小嘍囉兵,最可恨的是那些在背後指使他的人。”
小朵問:“你說的是誰?”“當然,指使他的自然是刀疤了。不過,我懷疑刀疤也不是最後的主使。他和小青有什麽深仇大恨,非要這樣對她?”梁紅英目光堅定地看著小朵,想聽聽她的看法。小朵點頭說:“那當然了,小青又沒離開過曹府。就算是土匪殺人成性,經常抓一些婦女上山,他們也沒必要對小青恨成這樣子。我覺得定然是有什麽隱情。”
梁紅英說:“我就這麽跟你說吧,我去小青的家裏,發現她的父母早就已經被人殺害了。”小朵一聽,瞪大眼睛“啊”了一聲:“是誰幹的?”梁紅英說:“那小孩說是曹家來的一個家丁。聽小孩的描述,我也沒覺得曹家有這麽一個人。就是他在我去之前,特意打聽小青家的住址,所以我才斷定小青的父母是他殺的。而且這個人我也在土匪的山寨見到了,他根本不是咱們曹府的什麽家丁,純粹就是土匪。我不明白他為什麽當時那麽說,騙那小孩說他是曹家的人,到底是何居心?”
小朵皺著眉頭思索,忽然像感悟到什麽似的說道:“他是不是想嫁禍於人?他是山裏的土匪,故意說是曹家的人,就是為了讓你懷疑是曹家的人在背後作祟。”梁紅英皺起眉頭,深深思索著這件事情,自言自語道:“難道我是上當了?他們是故意挖了個陷阱讓我跳?這也不可能吧,他們怎麽可能知道我去找小青?我去也不過是偶然,他們難道未卜先知?我覺得不能這麽解釋。”
兩人剛說到這裏,門口有人敲門。兩人趕緊停止對話,小朵問了一句:“誰?”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四太太帶著她的丫頭小平走進來。一看到是四太太,兩個人才鬆了口氣,趕緊給四太太行禮。
四太太走過去,拉住梁紅英的手,一同坐在床鋪上,關切地問:“你這段時間跑哪兒去了?真有點凶險,你沒受什麽傷吧?”這句關懷的話語,就像母親在噓寒問暖一樣,讓梁紅英感動得眼裏差點掉下淚來,說道:“太太,我沒事,我就是去找小青。”
四太太歎了口氣,說道:“你走了之後,那曹月紅倒是消停了點。我還擔心她繼續給你找麻煩,不知為什麽她就安靜了。”梁紅英心裏明白,隻是淡淡地笑了笑。突然,四太太回頭看了一下後邊的門,小聲說道:“你剛才在大廳裏說的那是什麽話?你可別往歪處想,就算發現了什麽也得藏在心裏。大庭廣眾之下,你說的那話太暴露了。沒有真憑實據,不能那麽說。你以為二太太是什麽人物?你隻知道大太太厲害,大太太隻是表麵上厲害,而真正厲害的,我卻覺得是二太太。我們對她了解得都不太透徹,你說說,你就敢挑戰她?”
梁紅英一聽,背脊也有點發涼,囁嚅道:“太太,我不這麽說,我心裏憋不住。小青的死太讓我傷心了,我怎麽也無法想象,刀疤是什麽理由把她折磨至死。他憑什麽那麽恨小青?我隻能懷疑是府裏有人恨小青,借土匪的手殺害了她。而且我第一次去小青家的時候,就有人自稱是曹府的家丁去過小青家,還把她的父母給殺了。你說說這件事情,我能不懷疑曹府有人和土匪串通嗎?”
四太太點了點頭,語重心長地說道:“你說的也有道理,這麽懷疑也是人之常情。”梁紅英接著說道:“偏偏我又看到了那個殺害小青父母的人,而且我也把他幹掉了,替老人報了仇。”說這話時,梁紅英的眼神凜然。四太太突然低下頭,好像不敢直視梁紅英的眼睛,然後又徐徐抬起來,說:“那個人怎麽會在土匪的山寨?”梁紅英說:“他是真正的土匪,並非是曹家的什麽家丁。剛才我還和小朵研究,他為什麽要謊稱是曹家的家丁,到現在我還搞不明白。”
四太太點了點頭:“你分析得也對,懷疑得也對,說的也有道理。但唯一不對的就是,心裏有的東西不能當眾說出來。那是什麽地方?全府上下的人都在,幾位太太都在,老爺也在,哪怕有個風吹草動也會被放大一百倍。你這麽一說,天下都會知道。別看曹老爺向著你,你那麽說他也是不高興的,這等於是在給曹家抹黑。常言說家醜不可外揚,你做的有點過火了。當時我那麽製止你,你不會怪我吧?”
梁紅英咬了咬嘴唇,覺得四太太說的也對。不過她就是搞不清楚,為什麽那個人要謊稱是曹家的家丁。她低著頭,皺著眉,苦苦思索這件事情,想一下子把它琢磨透,可越想越糊塗。猛然間,她又想起那個花園,對四太太說:“太太,的確,我進了刀疤的小院,看到那個花園的布置和二太太的一模一樣。我當時就把他們兩個聯想到了一起。”
四太太突然站起來,說:“紅英,這話就此打住,你以後和任何人都別再說了。我跟你說的這些話,你要記在心裏。有時候禍從口出,能忍的就忍在心裏頭。發現這件事情的也未必隻有你一個人,可是人家並沒說,你怎麽就當場說出來了?我的話你還沒理解?”
梁紅英吸了一口氣,歎了一下。她心想,這四太太怎麽不讓我說話呢?我心裏憋得太難受了。四太太既然站起來,就打算離開。離開之前,她又叮囑梁紅英:“這件事情你說的頭頭是道,我也找不出理由來反駁你。但是你總得記住一句話,眼見為實,耳聽為虛,什麽事情都得有個證據。你就算是在老爺麵前,也別再這麽直性子說話了。你吃的虧還少嗎?我言盡於此,你就慢慢琢磨吧。天也不早了,我要告辭了。”說完之後,四太太扭頭就往外走,臉上的表情有點憂鬱。
梁紅英想不明白,為什麽四太太這麽怕二太太?好像這世界上就沒有她不怕的人,大太太怕,二太太怕,那三太太想必她也怕。梁紅英在心裏默默覺得,這四太太好是好,就是一點骨氣也沒有。梁紅英自己倒不覺得非得隱瞞這事情才行,她覺得曹府實在是太詭異了,難道必須在別人的壓抑下才能活著?她有點受不了,不想低著頭、忍氣吞聲地生活,懷疑誰就想跟誰對著幹,這就是她的性格。關鍵是他們傷害的不是別人,而是小青,她的好姐妹,如果是別人,她又怎會如此牽心?梁紅英在心裏默默這麽想著,目送著四太太出門、出院子,離開了下人們住的地方。四太太離開的整個過程中什麽也沒說,她的丫頭小平緊緊地跟在她的身後。
送走四太太之後,兩個姐妹回到屋子裏。梁紅英又問小朵:“小朵,你說小青的仇,還要不要報?”小朵一直心存矛盾,說:“紅英,如果小青的死真的跟二太太有關係,你要把二太太殺了嗎?”一句話問得梁紅英無言以對。她皺著眉心想,也是啊,就算知道是二太太害了小青,是她指使人搞的這一切,自己敢對付她嗎?敢殺她嗎?敢找她報仇嗎?梁紅英一下子被問住了,頹然地坐在床上,陷入了苦悶之中。
就在這時候,門又被敲響了。“咚咚咚”的敲門聲驚得梁紅英和小朵渾身一震,兩人的目光瞬間如驚弓之鳥般齊刷刷聚焦在門上。門沒有插閂,敲門聲剛落,不等她們起身開門,門板便“吱呀”一聲被推開。
走進來的是靈兒——二太太的貼身丫頭。梁紅英和小朵對視一眼,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屋內空氣仿佛凝固,小朵的指尖不自覺地攥緊衣角,情緒緊張到了極點。梁紅英很快就鎮定下來,率先開口:“靈兒,你怎麽來了?有什麽事?”
靈兒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圓圓的臉蛋上,一對酒窩隨著說話輕輕晃動:“我來告訴你們,二太太來了!”話音未落,小朵臉色瞬間煞白,驚呼:“她怎麽來了?”梁紅英臨危不亂,鎮定的追問:“太太現在何處?”靈兒抬手指向門外,二人急忙迎出去。
天色已暗淡下來,借著柱子上插著的一盞昏黃的燈籠,她們望見二太太筆直地立在院子中央,黑色披風在夜風裏微微抖動,看不清麵容的身影如同蟄伏的猛獸。梁紅英和小朵三步並作兩步奔上前,梁紅英依然鎮定,率先開口:“太太您來了,快請進屋裏說話吧!”
二太太一言不發,周身裹挾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她裹著的披風邊緣繡著暗金線,在夜色裏泛著冷光。二太太邁步時,裙裾掃過石階的“唰唰”聲,讓兩人感到陣陣寒意。
一進屋,二太太猛地將披風往後一甩,綢緞麵料劃過空氣發出“嗖”的脆響。她徑直走向床鋪,重重坐下的動作震得床鋪發出細微的吱呀聲。梁紅英這才敢細細打量這位平日接觸不多的二太太——五十多歲的麵龐保養得當,即便眼角爬滿細紋,也難掩年輕時的風華絕代。隻是此刻緊抿的唇角、微眯的鳳眼,與往日笑意盈盈的老好人形象判若兩人,周身散發的威壓,分明帶著興師問罪的凜冽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