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紅英再次向她確認“鳳姨，你告訴我，那次你去常青藥店拿那紅色砒霜，到底是誰指使你去的？”
    銀鳳愣了一下，說道“我記得我姐姐曾經給我說過一次，就是在那客棧裏，她不是告訴你了嗎？是三太太，是她讓我姐去拿紅色砒霜的。”
    “目的是幹什麽？”梁紅英追問。
    銀鳳略一遲疑，說道“你別想太多，我姐一個奴才，奉了主子的命令去拿東西，你要問她幹什麽用的，我可不知道。你要想弄清楚，直接去問三太太啊！三太太就在你家，你為什麽不問她呢？”
    一句話把梁紅英給問住了。見梁紅英沒再往下答話，隻是癡愣地低著頭想事情，鳳丫頭隨即說道“那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姑娘我現在忙得很，下半天就要演出了，還得趕緊換戲服、準備行頭。”
    說完，她就匆匆走了。憋了這麽長時間的疑惑，在梁紅英的心中仍然是個問號。她要想搞清楚，還得去問三太太。其實她之前也問過，可三太太能如實對她說嗎？每次問起，換來的都是火冒三丈、連罵帶吼。
    道理很簡單，誰會承認自己幹過這樣的事呢？過了這麽多年，她硬是不承認，你拿她又有什麽辦法？既然這鳳丫頭指認了是三太太讓她拿的藥，那三太太終究逃不過害母親的嫌疑。
    剛這麽一想，她又糊塗了——魯班爺爺明確告訴過她，母親的殘疾，跟這紅色砒霜沒有關係，而是一種打胎藥造成的。魯班爺爺的話她很相信，他精通藥理，應該不會有錯。
    隻是梁紅英不明白，三太太買紅色砒霜的目的是什麽呢？從銀鳳的嘴裏問不出所以然，要想確認，還得去找三太太。她隻能先把這件事情壓下來，等尋找機會再說。
    本來心裏挺興奮，以為事情就要有突破，沒想到最後還是兩手空空，毫無進展。就這樣，梁紅英心裏悶悶不樂。再看三太太，精神頭十足，正歡天喜地地慶祝女兒的婚事，她又怎麽開口向三太太問起這件事呢？
    她在心裏設計了好幾種說話的方式。比如開門見山就說“三姨娘，你買紅色砒霜是什麽目的？我母親就是喝了那種紅色藥水，才害了那麽大的病，是不是你指使人幹的？是不是你把紅色砒霜投進了她的茶杯之中？”
    梁紅英一想，這麽問的話，三太太必然會跟自己玩命。她反駁的理由，梁紅英都能猜得出來“你道聽途說！我沒讓誰去買！”或者說“我就算讓人買了，你見過我往你母親茶杯裏投毒了嗎？”
    無論三太太怎麽說，梁紅英都沒有辦法駁斥——因為她不是親曆者，這麽長時間過去了，隻憑隻言片語，根本很難把害母親的人揭穿。
    想到此，梁紅英感覺特別鬱悶。外邊唱著大戲，她的心情卻無比煩躁。不想待在家裏，她想走出去散散心，找個地方喝點酒。本來她是不擅長飲酒的，可在鬱悶的時候，喝點酒也算是解解愁。
    梁紅英其實也早想放下這段恩怨，不再查母親的事。但問題是，如果迫害母親的人，就生活在自己身邊，自己卻渾然不知，這將是一件多麽危險的事？
    就算不找她報仇，起碼也得搞清楚，到底是誰幹的？為什麽要這麽幹？自己的母親，哪一點坑害到他們了？
    戲演了三天，梁紅英也在外麵喝了三天酒，每次都是獨自一人，從早上一直喝到傍晚。第三天，她又來到這家小酒館，老板都已經認識她了，一進來就招呼她入座。
    有所不同的是，今天酒館的人比前兩天多，而且入座的幾個人裏頭，還有日本兵。因為這個小酒館很有特色，羊肉做得特別棒，大概好多人都是慕名而來，專門跑這裏來吃羊肉的。
    梁紅英點了盤羊雜，又要了一壺曹家的小酒，就在這裏獨自暢飲起來。她一邊喝酒，一邊想著心腹事。
    鬼子就在她旁邊那張桌子上吃飯，他們要了半隻羊，大吃大喝著，嘴裏還說著日語。他們吃完的羊骨頭，不是往地上扔，而是劈裏啪啦地往別人桌子上扔。
    剛開始他們是扔別人，後來一個鬼子，把一根羊腿骨扔到了梁紅英的桌子上，“啪”的一下子，打翻了她的盤子，酒瓶子也被碰倒了，撒了許多酒。
    梁紅英心裏本來就鬱悶，這下子一下子就火了，“啪”的一下子一拍桌子，說道“臭鬼子，給我把骨頭撿走！”
    那鬼子剛開始沒聽懂她在說什麽，但是跟著他們的有一個漢奸，聽到了梁紅英剛才的話，就用日語給那幾個日本鬼子翻譯了。
    日本兵當時就急了，“噌”的一下子把腰刀抽了出來，走過去“啪啪啪”地在桌子上拍了幾下，然後一伸手就去擰梁紅英的臉蛋。“啪”的一下子，她的臉被對方的手指頭死死捏住。
    梁紅英依舊正襟危坐，連眼睛都沒瞅他。可那鬼子突然就把手鬆了——因為梁紅英早已經從桌子底下抽出了匕首，頂住了他的大腿。她本不想惹事，隻是想警告鬼子一下，別太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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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鬼子立馬後退了兩步。其他的鬼子不知道什麽情況，還以為這個日本兵不敢惹這個中國姑娘。有個胡子拉碴的鬼子，哈哈大笑著，喊著“花姑娘”就朝梁紅英撲了過來。
    梁紅英早從桌子底下上好的彈弓，用桌子掩護著，“砰”地一下子就射了過去。石子一下子打在他的眼珠子上，把這小子打得“哎喲”一聲，痛呼起來。
    梁紅英上半身沒動，桌子底下的動作，他們誰也沒看清楚，還以為是有人發來的暗器。幾個鬼子東張西望地掃視周圍的人，卻不知道打他們的人就在眼前。
    接連兩個鬼子吃了虧，第三個鬼子“砰”的一下子抓住了旁邊一個老頭的脖領子，將他舉過了頭頂。這小子力氣可真大，老頭就算再瘦，也有百八十斤，竟被他舉得這麽高——他是想把老頭摔死！
    大概他不知道是誰在攻擊他們，已經被氣壞了。旁邊的偽軍大聲吆喝著“是誰？是誰站出來！不站出來，就把他摔死！”
    在場的人早嚇壞了，十之八九已經跑出去了，剩下的幾個有骨氣的中國人，都惡狠狠地看著他們。
    這鬼子突然把槍掏了出來，用槍指著屋裏的幾個人說“你們都不走是不是？你們骨頭硬是不是？好，我今天就把你們幹掉，讓你們知道得罪皇軍的惡果！”
    他的手還沒來得及扣動扳機，梁紅英一顆石子打在了牆上，牆被打得“啪啪”響。鬼子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發聲處，梁紅英“嗖”的一下子，一茶杯扔了過去，正好打在那個持槍者的手腕上，“啪”的一下子，就把他的手槍打落在地。
    梁紅英是從後邊進攻的，這個角度扔出去的杯子，他們根本看不到是誰扔的。梁紅英左邊桌子上有一個人，右邊桌子上也有一個人，那鬼子分辨不出是誰扔的，就抽出刀逼著他們大罵“是誰？是誰？”
    他的刀抽出來，直接就要刺向眼前的一個年輕人。年輕人嚇得一縮脖子，眼看就來不及了。就在大家都以為這下算完了的時候，梁紅英毫不猶豫掏出手槍，“砰砰砰”一連發了四槍。舉著得老頭，被鬼子一扔，被旁邊的小夥子接住。
    那個偽軍還想跑，梁紅英沒給他留餘地。他都跑到門口了，梁紅英一匕首扔過去，直接釘在了他的後心上。
    老板一看日本人被殺，嚇得氣都喘不過來。他快步走到梁紅英跟前，半哭著說道“姑娘，姑娘，這可怎麽辦啊？人死在我這兒，我可擔不起呀！你得自己認下，要是日本人知道是在我這兒殺的，那可就要我的命了！”
    被救下的那老頭走過來，安慰老板“這不是怕不怕的問題，他們這不是在騎著脖子尿尿，而是在騎著脖子拉屎，我們忍無可忍了，這姑娘做的對，我支持他，要不然我這條老命就沒了！”
    梁紅英意識到，確實是惹了禍。剛才一來是生氣，二來也喝了點酒，此刻臉上不由得露出幾分尷尬。可眼前的境況，該怎麽處理呢？
    她既不能連累酒館老板，也不想給曹家惹上麻煩。眼下，如何收場成了擺在她麵前最棘手的問題。
    梁紅英一拍胸脯，語氣堅定地說“老板，這件事我一人擔著，不用你發愁。你家裏有沒有大車？”
    老板連忙點頭“有，有！”
    “那你幫我把屍體裝到車上，我拉去日本軍營——人都是我殺的，跟你們沒關係。”
    老板一聽，又吃驚又感動，可更多的是焦慮，他急忙勸道“姑娘，這……這能不能想個更周全的辦法？咱們誰也別去送死啊！”
    梁紅英想了想，實在沒什麽更好的辦法。她忽然心念一動“我不能用本來麵目送過去。”
    她朝老板要了一身男子的衣服穿上，又找了一頂氈帽戴上，接著從廚房裏摸了點灰，在臉上胡亂抹了抹，還用頭發遮住了半邊臉，打扮成了一個糙漢子的模樣。
    她轉頭問老板“怎麽樣，老板，能看得出我是女子嗎？”
    老板愣了一下，仔細端詳後搖了搖頭“姑娘，一眼看不出來，可要是仔細看，還是能辨出點端倪。”
    “這就行。”梁紅英說道。
    最後，老板幫著梁紅英把幾具屍體抬上了車。梁紅英拉起車，徑直朝日本軍營的方向走去。
    她早打定了主意要是路上碰到巡邏的，就直接把車一扔跑路，憑他們的腳力，肯定追不上自己；要是一路上沒碰到巡邏的，就把車拉到鎮長莊澤明的大門口，扔下就跑。
    沒想到，一路上竟真的沒遇到巡邏的日本兵。可等車到了鎮長莊澤明的大門前，門口的日本兵才發現車上拉的是屍體，幾個鬼子立刻嗷嗷叫著“八嘎、八嘎”，朝著車子衝了過來。
    梁紅英卻氣定神閑地站在原地沒動——她知道，自己一跑，必定會被亂槍打穿。
    鬼子起初還沒搞清楚屍體是誰，等跑到跟前一辨認，發現竟是自己的同伴，剛要舉槍盤查梁紅英，不知從哪個方向突然射來幾發子彈，衝過來檢查的鬼子當場就被擊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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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紅英心裏一喜，知道是有人在暗中救她。她不敢耽擱，趁著混亂，轉身就朝旁邊的一個胡同鑽了進去。
    身後大批鬼子緊隨其後追了過來，可慌不擇路間，她鑽進去的竟是一條死胡同！
    想跳牆，牆的高度根本爬不上去；周圍也不是圍牆，全是連成一片的房子。梁紅英沒辦法，隻能先躲到一個牆角，心裏盤算著等鬼子追過來，就拉響手雷，先炸死幾個墊背的，大不了決一死戰！
    可領頭追過來的，竟然是個女子。她含糊不清地說了一句日語，沒讓大批鬼子往前衝，而是自己獨自走到胡同盡頭，在梁紅英藏身的地方轉了一圈。
    梁紅英一手攥著手雷，一手扣著拉環，做好了決一死戰的準備。
    走近了她才看清，過來的這人，又是那個蒙著麵的女人！她戴著一頂日本軍帽，身上穿著灰布衣裳，臉上綁著一塊紅布，目光從梁紅英身上掃過，仿佛沒看見她手裏的手雷一般。
    突然，那女子朝著遠處的鬼子擺了擺手，又說了幾句日語，然後竟直接帶著那些鬼子一起退走了。
    梁紅英徹底懵了她明明看到我了，為什麽不通知鬼子進攻？這個女鬼子到底是什麽意思？
    來不及細想，側頭確認鬼子真的撤遠了，趕緊順著牆根繞到另一條路上，迅速逃離了這裏。
    一路上，她心裏反複琢磨這個女鬼子到底是什麽意思？她是故意放我走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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