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李世民宴集群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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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貞觀十八年二月初二的殘冬仍在啃噬簷角冰棱,三品以上官員的紫袍金帶卻已映得丹墀生輝,蟒紋補子與犀角玉帶在燈火下流轉著冷光,恍若蟄伏的群蛟。
    銀鑲夜光杯在李世民掌心泛著冷芒,漢白玉階前的夜風卷動冕旒,十二串玉珠掃過玄色龍袍上的日月紋時,發出細碎的金石相擊聲。
    他望著階下琉璃盞相撞迸濺的酒星,魏征 "酒池肉林" 的諫言突然在耳畔回響,喉間溢出一聲輕笑:
    “今日不議軍國!”
    北風裹著銅漏的滴答聲掠過廊下,李世民仰頭飲盡葡萄釀。
    殷紅的酒液順著下頜滴落,在盤龍紋禦案上蜿蜒成溪。
    他瞥見李積鐵甲上幽藍的冷光微動 —— 這位虎牢關單騎破陣的大將軍已捧盞起身,刀穗上凝結的血痂在燭火下泛著暗褐。
    “臣酒量不及陛下,卻願效樊噲闖帳!”
    環首刀出鞘的龍吟驚破夜色,刀背纏著的狼筋繩結還沾著漠北的砂礫。
    李積踏步至廣場中央,刀鋒劈開搖曳的燈影,每道寒光掠過,官員們的紫袍便泛起霜色漣漪。
    李世民望著那熟悉的刀勢,恍惚又看見二十年前虎牢關下,那匹踏碎敵陣的玄馬。
    殿內的喧鬧突然化作熱浪撲來。李世民猛地拋下酒樽,龍袍掃過案上宣州諸葛筆,飽蘸的鬆煙墨 "啪嗒" 墜在《九成宮醴泉銘》拓本的 "德" 字上。
    “取白麻紙來!”
    他扯開明黃龍紋袖口,玄甲護腕撞出清越聲響,金鑲玉的龍紋帶扣在燭光下流轉著凶光。
    宦官們跌跌撞撞抬來檀木書案,翰林待詔捧著鮫人骨筆杆的手不住發顫。
    李世民懸腕如提千鈞,筆尖甫一觸及素絹便疾走如龍。
    “威德遐被”
    四個丈二大字落定時,墨痕間絲絲露白,竟似寒梅枝幹穿透雪幕。
    他聽見階下轟然拜倒的聲響,卻在餘光裏瞥見席末那道紫色身影。
    劉洎撞翻琉璃盞的脆響混著波斯錦毯的悶響。
    這位素來端方的散騎常侍玉帶歪斜,酒液在纏枝蓮紋上洇成暗紫的河。
    “陛下!臣也有諫言!”
    他的吼聲驚飛簷角夜梟,廣袖掃過燭台時騰起半人高的火苗,冠冕上的東珠映得通紅。
    蟠龍紋青磚在腳下發出不堪重負的脆響。
    李世民看著劉洎單足躍上朱漆龍床,十二盞宮燈同時劇烈搖晃。
    龍床上,未寫完的 "直諫" 二字剛落了個 “直”,墨跡還在素絹上泛著濕潤的光。
    “放肆!”
    執戟衛士的斷喝與環佩叮當炸開。
    兩名金吾衛的刀鋒在觸及龍床的瞬間凝住 —— 劉洎跪坐在龍紋軟墊上,發髻散亂如草,指尖幾乎要碰到懸在空中的筆。
    他喘息間酒氣混著墨香,倒像極了武德九年那個渾身浴血,在玄武門外高喊 "建成謀反" 的年輕郎將。
    死寂如淵。李世民的手指撫過腰間斬過竇建德的佩刀,感受到熟悉的龍紋凸起。
    二十年前渭水之盟的記憶突然翻湧:
    帳外風沙裏,那個冒死報信的青年也是這般汗透重衣,眼中燃著同樣熾熱的光。
    “陛下曾說 " 直言鯁議,致天下太平 ",臣若不爭此墨,日後如何麵對青史?”
    劉洎額角的汗珠墜在龍袍上,燙出深色圓點。
    李世民望著他渙散的瞳孔裏自己的倒影,忽然放聲大笑。
    他攬過僵直的身軀,筆尖在對方衣襟輕點,墨痕綻開如梅:
    “昔有班婕妤辭輦,今見常侍登床,何罪之有?”
    新落的 "直諫" 二字力透紙背,狼毫筆尖的餘墨順著劉洎歪斜的金步搖蜿蜒而下,在玉帶扣上聚成深潭。
    廣場上轟然炸開的哄笑如春雷滾過,李積收刀入鞘時,聽見環首刀與鮫魚皮刀鞘相擊的清響 ,卻不及劉洎粗重的喘息聲震耳。
    那人身子癱在龍紋軟墊上,冠冕歪得幾乎遮住眉眼,唯有一雙充血的眼死死釘住李世民手中的筆,仿佛要將那支鮫人骨筆灼出個洞來。 更漏聲在喧囂中格外清晰。
    十二盞蟠龍燈次第換過三次燭芯,融蠟順著鎏金龍紋淌成琥珀色的淚。
    李世民倚著龍床扶手,酒意翻湧間,城牆上翻飛的飛白書在視野裏化作浮動的雲。
    墨跡未幹的絲絲露白,時而幻作虎牢關前劈開敵陣的劍光,時而凝成渭水盟誓時刺破陰霾的閃電。
    他握緊微涼的鮫人骨筆,指腹摩挲著筆杆上天然的孔洞 。
    那是南海鮫人泣淚而成的紋路,此刻竟像極了魏征臨終前凹陷的眼窩。
    “兼聽則明...”
    恍惚間,病榻前的咳嗽聲與殿內的笑鬧重疊。
    魏征枯瘦的手指攥著諫疏,墨跡在燭火下洇成模糊的雲,而眼前劉洎衣襟上的 "直諫" 二字卻棱角分明。
    李世民忽然想起那日在淩煙閣,自己親手為魏征畫像時,那人偏過頭說
    “陛下莫把老臣畫得太俊”。
    此刻卻覺得,劉洎散亂的發髻、歪斜的玉帶,倒比任何工筆肖像都更顯肝膽。
    殿角的羯鼓不知何時響起來了。
    李積卸下鐵甲,露出內襯的軟皮戰袍,肩頭還沾著白日演武時的草屑。
    他望著皇帝將狼毫浸入硯台,墨汁翻湧如夜海 。
    二十年前那個在虎牢關城頭揮槊的秦王,與此刻蘸墨的帝王身影漸漸重合。
    當李世民再度抬筆,宣紙上 “納諫”二字如驚鴻掠水,筆鋒掃過處,幾滴墨點濺在劉洎垂落的廣袖上,綻開成小小的梅。
    常侍這登床一諫,該入《起居注》。
    褚遂良不知何時近了禦案,手中第一幅 "威德遐被" 仍攥得發皺。
    他望著劉洎從龍床上狼狽爬起,冠冕上脫落的東珠滾過青磚,突然想起太宗常說 "以人為鏡"。此刻滿地狼藉裏,那枚東珠映著搖曳的燭火,倒比朝堂上所有的朝珠都更亮。
    更漏滴到第四聲時,十二幅飛白書已掛滿玄武門城牆。
    夜風卷著未幹的墨香掠過丹墀,李世民望著墨跡間的露白,想起魏征總說 “文死諫”。
    可眼前這個踉蹌著拾起冠冕的身影,分明比任何諫書都滾燙。
    他將新寫的 "納諫" 二字擲給劉洎,看著對方接住時指尖的顫抖,忽然覺得這醉意朦朧的夜,倒比平日的早朝更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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