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出發去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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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徽三年五月初十,濟州城的暮鼓敲過三通。
崔承宗跟著於之瀚穿過刺史府二門時,燈籠上的 "濟" 字被風吹得左右搖晃,在青石板上投下破碎的光影。
他摸了摸袖中的《北齊書》,書頁間夾著的槐葉沙沙作響,那是祖父崔季舒在北齊武成帝時期的手劄殘片,雖已泛黃,"忠" 字的筆鋒仍清晰可辨。
"張公公在東跨院等著。" 於之瀚回頭叮囑,官靴踩過積水的磚縫,"聖人此次尋訪先賢之後,是難得的恩遇,你......" 話未說完,忽聞院角竹林傳來衣料摩擦聲,兩人同時止步。
暗影中走出個身著皂衣的隨侍,抬手示意:"張大人有請。"
東跨院的燭火將窗紙映得透亮。
崔承宗進門時,見一人正背手立在案前,月光透過竹簾在他腰間的鎏金筆囊上織出網狀紋路 —— 那是宮中當值宦官的標誌。聽見腳步聲,那人轉身,竟是個麵皮白淨的中年男子,目光掃過崔承宗時,像刀鋒在竹簡上輕輕劃過。
"這便是崔季舒後人?" 張瑜的聲音不帶溫度,指尖敲了敲案上的《濟州戶冊》,"戶冊記你名為 " 陳承宗 ",何時改回本名?"
崔承宗單膝跪地,從袖中取出一塊斷裂的玉玨:"此乃祖父當年所賜,隋滅陳時為避禍更名 " 陳承宗 ",至今已有三十載。" 玉玨斷口處纏著紅線,顯然被人反複摩挲過,"今聞聖人尋訪忠烈之後,故鬥膽恢複本名,望公公明察。"
張瑜接過玉玨對著燭光細看,內側隱約可見 "盡忠" 二字刻痕。他記得《北齊書》中記載,崔季舒常以 "玉碎不改其白" 自勉,此刻見這殘玨,心中忽然一動。案上的《濟州風土記》恰好翻到 "崔氏舊宅" 條目,字跡被水漬暈開,顯是新近查閱過。
"你可知,為何聖人獨獨記掛崔季舒?" 張瑜忽然開口,從袖中抽出一卷黃綾,"去年冬至祭天,禮部尚書奏疏裏寫:" 北齊侍中崔季舒,三朝直臣,死節尤烈。" 聖人當時便問:" 其後人安在?""
崔承宗抬頭,見張瑜身後的牆上掛著幅《淩煙閣功臣圖》摹本,魏征的畫像正對著案頭的獬豸香爐。他想起父親臨終前的叮囑:"若有一日得見天日,定要讓聖人知道,崔家從未負過 " 忠烈 " 二字。"
"公公容稟。" 崔承宗從懷中取出折疊工整的羊皮紙,"這是祖父被誣謀反的當日,同朝禦史中丞李若拙所寫的《辯冤錄》抄本,裏麵記載了......"
"夠了。" 張瑜抬手打斷,目光落在崔承宗鬢角的白發上 —— 這人才過六旬,卻已兩鬢霜白,顯然這些年過得並不順遂。他忽然想起今早路過濟州西市,見有百姓在崔氏舊宅遺址前焚香,碑上 "直臣之門" 四字雖已風化,卻仍有新供的艾草。
"聖人旨意,是量才授職。" 張瑜將玉玨放回崔承宗掌心,"你精研律法,又有明經科出身,可願去大理寺?" 窗外傳來更夫打更聲,已是子時初刻,"明日隨我進京,麵聖之前,先去禦史台看看吧。"
崔承宗握著玉玨的手微微發顫。他知道,禦史台的門額上,"鐵麵無私" 四個大字雖曆經風雨,卻依然醒目。三十年前,他曾在父親懷中遠遠望過那門額,如今終於有機會走近。
"謝公公。" 崔承宗叩首時,額頭觸到冰涼的青磚,卻覺得心中有團火在燒。
案上的燭花突然爆響,照亮了張瑜腰間的鎏金筆囊 —— 那上麵刻著的 "直筆" 二字,與他袖中《北齊書》的 "忠" 字殘片,在火光中遙遙相映。
卯時三刻,一行人在驛站打尖。崔承宗去後廚取水時,聽見幾個驛卒在議論:
"聽說聖人要給北齊舊臣平反,這崔家後人怕是要翻身了。"
" 哼,當年崔季舒得罪的人可不少,如今突然冒出來,誰知是真是假?"
他握緊水瓢,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忽有個驛卒注意到他的神情,訕訕閉嘴。
崔承宗轉身時,見張瑜站在廊下,正與濟州來的信使低聲交談,臉上神情嚴肅。
"走吧,申時前要趕到陝州。"
張瑜上車時,塞給崔承宗一個油紙包:
"裏麵是治咳嗽的藥,看你一路上咳得厲害。"
崔承宗一愣,想起昨夜在刺史府,自己因緊張而忍不住咳嗽,竟被這人記在心上。
馬車繼續前行,崔承宗打開油紙包,裏麵是包得方方正正的草藥,還附著一張紙條:
"紫蘇、杏仁、桔梗,水煎服。
" 字跡剛勁有力,不像出自宦官之手。
他忽然想起,張瑜在刺史府看《辯冤錄》時,曾用朱筆在 "崔季舒屍身不得收葬" 處畫了個大大的問號,那筆觸,竟與紙條上的字頗為相似。
申時初,陝州城在望。崔承宗掀開窗簾,見前方官道上有隊騎兵迎麵而來,為首之人身著明光鎧,腰間橫刀的刀柄上刻著 "盡忠" 二字 那是豆盧毓後人豆盧煥的標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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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隊交錯時,豆盧煥勒住馬,向張瑜拱手致意,目光在崔承宗臉上停留片刻,似是打量,又似是認同。
酉時正,長安的城牆終於出現在視野中。崔承宗望著城門上 "安遠門" 三個大字,想起父親曾說:"長安城的門,是為忠烈之士開的,也是為天下百姓開的。" 張瑜的聲音從車內傳來:
"明日麵聖,你隻管說實話,聖人自有論斷。" 夜幕降臨,一行人住進驛館。崔承宗在燈下展開祖父的手劄殘片,"直臣" 二字在燭火中明明滅滅。
他摸出張瑜給的草藥,放入陶壺中煎煮,水汽蒸騰間,忽然想起刺史府那晚的銅鈴、濟州城的更鼓、官道上的麥田,還有張瑜袖中露出的半卷《貞觀政要》那書頁上,有太宗皇帝的朱批:
"忠言逆耳利於行"。
更夫敲過初更,張瑜的房間傳來輕輕的腳步聲。
崔承宗走到窗前,見那人正對著月光擦拭筆囊,鎏金獬豸在夜色中泛著冷光。
他忽然明白,這一路的顛簸、試探、甚至那包草藥,都是張瑜在替聖人打量他,如同雕琢一塊璞玉,要看看是否值得雕琢成器。 陶壺中的藥香彌漫開來,崔承宗喝下最後一口藥,隻覺喉間清涼。
他吹滅燭火,躺到床上,聽見遠處的鍾樓傳來深沉的鍾聲。
這一夜,他夢見祖父崔季舒身著北齊官服,站在金鑾殿上,手中的笏板直指天子;
又夢見張瑜拿著他的《辯冤錄》,在太極殿前長揖及地;
最後,他夢見自己站在禦史台的門額下,獬豸冠上的獨角刺破雲霄,而身後,是千千萬萬的忠烈之士,他們的目光,都匯聚成同一個方向 那是聖人所在的地方,也是正義所在的地方。
當晨鼓響起時,崔承宗已經穿戴整齊。
他將祖父的玉玨係在腰間,又把《辯冤錄》鄭重收入袖中。
推開房門,張瑜早已在院中等候,手中握著新的詔書,黃綾上的字跡閃著金光。 "走吧"
張瑜說:"聖人在太極殿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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