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濮王李泰薨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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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徽三年臘月初三,彤雲壓城。雪片子裹著北風掠過玄武門,在宮牆下堆出尺把厚的雪脊。
    值崗的金吾衛跺著凍僵的腳,看著宮人們舉著竹帚,剛掃開的甬道轉眼又覆上白毯。
    立政殿內獸首銅爐燒得通紅,鎏金獸嘴裏吞吐著暖意,卻烘不熱案前那方蟠龍硯。李
    治鬆開攥得發僵的手,看朱筆在奏疏 "洛州水患" 四字上洇出墨團,恍惚想起前日戶部報來的數字
    三萬災民擠在洛陽城外破廟裏,凍死者已逾百人。
    他下意識去摸案頭《貞觀政要》,卷角被指腹磨得發毛,父親 "民為邦本" 的訓誡燙得掌心發疼。
    "陛下,張公公求見!" 小宦官的尖嗓子刺破寂靜。
    殿門吱呀推開,冷風卷著雪沫子灌進來。
    張瑜跌跌撞撞撲到丹陛前,玄色宮袍下擺結著冰碴,懷裏黃綾包裹的卷軸卻捂得滾燙
    那是隻有八百裏加急密奏才用的規製。
    "何事如此慌張?" 李治擱下朱筆,目光掃過卷軸邊緣露出的半枚朱砂印。
    那抹猩紅刺得他心頭一跳,恍惚想起上個月李泰托人送來《括地誌》修訂本時,也是用這方 "濮王府" 的印泥。
    張瑜膝蓋重重磕在青磚上,喉結上下滾動:"濮... 濮王殿下..."
    話音未落,淚水先砸在金磚上,洇出深色水痕,
    "卯時三刻... 去了!"
    殿外突然傳來景陽鍾響,驚得簷下積雪簌簌墜落。
    李治的手僵在半空,看著卷軸在腳下散開半幅。
    李泰的字跡力透紙背,"吾弟治" 三字還帶著熟悉的飛白,最後一行卻被水漬暈染得模糊 那分明是未幹的淚痕。
    "太醫署半月前就說殿下... 油盡燈枯..."
    張瑜一邊抽噎著,一邊緩緩地解下腰間的錦囊,仿佛這個動作需要用盡全身的力氣。
    錦囊被解開後,她小心翼翼地將裏麵的東西取了出來——那是一卷書。
    “今晨……我硬撐著……寫完了這卷書……”
    張瑜的聲音有些哽咽,她緊緊地攥著那卷書,似乎生怕它會飛走一般:
    “然後……我就一直攥著它……不肯閉眼……”
    李治看著張瑜手中的書卷,心中一陣刺痛。
    他彎下腰,想要去撿起那卷書,然而當他的指尖觸碰到紙頁的瞬間,一股強烈的情感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十二歲那年的雪夜,仿佛就在眼前。
    那時的李泰還是個天真無邪的孩子,他蹲在廊下,興致勃勃地堆著雪人。
    盡管鼻尖已經被凍得通紅,但他依然衝著李治露出燦爛的笑容,喊道:
    “稚奴,來四哥這裏,我們一起堆個比你還高的雪人吧!”
    李治的思緒被拉回到了那個寒冷而又溫暖的雪夜,他的眼眶漸漸濕潤了。
    就在這時,那卷書在他的腳邊散開了半幅,露出了裏麵的內容——那是李泰親筆寫的《病中劄記》。
    李治定睛看去,發現李泰的字跡比上個月送書時要潦草許多,尤其是“吾弟治”這三個字,更是力透紙背,仿佛蘊含著無盡的思念和牽掛。
    然而,當他的目光移到最後一行時,卻驚訝地發現那裏洇了一大片水漬,看起來就像是被淚水浸濕的痕跡。
    李治彎腰去撿,指尖觸到紙麵時忽然發顫
    這卷紙,怕是胞兄臨終前強撐著寫的。
    "太醫署早就說... 殿下油盡燈枯..."
    張瑜的哭聲含在喉嚨裏:
    "今晨忽然要見陛下,等奴才趕到時... 已經握著這卷書咽氣了..."
    李治忽然想起上個月探病時的情景。
    李泰瘦得脫了形,卻還強撐著笑,床頭堆著新刻的《括地誌》,說等病好了要陪他去洛陽看龍門石窟。
    那時他握著李泰的手,骨節硌得掌心生疼,到底沒敢說出口:
    "四哥,你安心養病,別的莫想。"
    殿外傳來景陽鍾響,寅時三刻。
    李治忽然發現自己竟流不出淚來,隻覺得胸腔裏悶得發慌,像有團火在燒。
    他想起貞觀十七年那個暴雨夜,父親抱著被貶的李泰痛哭,說 "父子之情,自然珍愛的"。
    那時他躲在廊柱後,看見兄長伏在父親肩頭哭得渾身發抖,雨水混著淚水從下巴滴落,砸在青石板上碎成八瓣。
    "傳旨。"
    李治聽見自己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飄來,
    "追封濮王為太尉、雍州牧,諡號 " 恭"。著禮部按親王禮厚葬,陪葬昭陵。"
    他頓了頓,喉結滾動,"將《括地誌》全帙頒行天下,以示皇兄一生心血。"
    張瑜叩首應下,卻見皇帝仍盯著卷軸發怔。窗外雪越下越大,將殿角的銅鶴堆成素白。
    李治忽然伸手按住卷軸,指腹摩挲著 "為善" 二字,仿佛能觸到兄長寫這兩個字時的溫度。
    十二年前那個雪夜,李泰將暖爐推到他麵前,自己的手卻凍得通紅;
    七年前被貶均州,兄長在書信裏寫 "唯願吾弟萬歲,家國永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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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斯人已去,隻剩這卷殘書,和案頭未批完的奏折。
    "去備車。"
    李治忽然站起身,錦袍掃過滿地奏折,"朕要去濮王府。"
    張瑜忙不迭起身,卻見皇帝走到門口又停下,從牆上摘下李泰去年送的玉扳指,緊緊攥在掌心。
    那扳指溫潤如初,卻再沒了送它的人。 雪粒子打在簷角,發出細碎的響。
    李治踩著積雪前行,身後宦官捧著明黃傘蓋,卻怎麽也遮不住漫天風雪。
    他突然間憶起了《貞觀政要》中父親曾經說過的那句話:“兄弟者,分形連氣之人。”
    這句話如同晨鍾暮鼓一般,在他的腦海中回蕩著,久久不散。
    他想起了與兄弟們一起度過的那些時光,那些歡笑、爭吵、打鬧,如今都成了最珍貴的回憶。
    他們曾經一起在田野裏奔跑,一起在河邊捉魚,一起在月光下分享彼此的夢想。
    然而,如今的他們卻已經各自天涯,難以再像從前那樣親密無間。
    他不禁感歎時光的無情,歲月的流逝讓他們漸行漸遠。
    直到此時此刻,他才真正領悟到這短短八個字所蘊含的沉甸甸的分量。
    原來,兄弟之間的情誼是如此之深,深到讓人無法用言語來表達,隻能用行動去詮釋。
    這個時候,另外一個小太監匆匆忙忙地進入立政殿內:“聖人,大事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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