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蘇欣的世界仿佛被濃稠的迷霧，層層包裹。而唯一能驅散這團迷霧的，隻有杜成逸。
    她仰望著，目光緊緊追隨著杜成逸，眼神中滿是期盼，多希望他能像從前那樣，將溫柔寵溺的目光投向自己。然而，從杜成逸現身的那一刻起，他的視線就牢牢鎖定在鄭安可身上，再也沒有在蘇欣身上，有過一秒的停留。
    強烈的不安感，從腳底躥至頭頂。裸露在外的雙肩，直到此時，才真切地感覺到寒意，那股涼意絲絲縷縷，直沁心底。
    蘇欣臉色慘白，就這樣死死盯著杜成逸，滿心期許他能給自己一個解釋。可時間一秒一秒流逝，始終等不來回應。她不願就這樣放棄，顫抖著雙唇，即便聲音細若蚊蠅，她還是鼓起勇氣，問出了心裏的疑問。
    “小逸，難道你不想對我說點什麽嗎？”
    杜成逸終於有了反應，他微微皺眉，冰冷的眸子對上蘇欣眼裏的不解，一絲不忍從眼底一閃而過。可下一秒，他的視線越過蘇欣，落在她身後那個人身上時，稍軟的心再度變得堅硬起來。
    不知何時，亞倫鬼魅般出現在蘇欣身後。台下燈光昏暗不明，但杜成逸還是看到了，他手裏把玩的東西。
    那是一把手槍，在昏暗的光線裏泛著森冷的光。亞倫漫不經心地把玩著，那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仿佛隻要他稍有疏忽，手槍就會隨時走火。
    複雜的目色中，杜成逸的視線，重新落在蘇欣身上。聲音冷得像數九寒冬的風雪，與他眼底那拒人於千裏的冰冷，如出一轍。
    “蘇欣，我沒什麽好說的，你走吧！”
    蘇欣瞪大雙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的寵溺已經不在，他口中一聲聲親昵的“欣欣”，在她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突然變成了“蘇欣”。
    “我為什麽要走？”她扯著嗓子大聲質問，眼底有什麽溫熱的東西，在不受控製地翻湧，她卻倔強地不肯低頭。
    “是你信誓旦旦地說，會一大早就來接我；你說，會用一輩子來愛我……難道這些昨天才說過的話，這麽快就煙消雲散了嗎？”
    周圍，細碎的議論聲，一波一波向她湧來。可蘇欣卻全然不在意，顫抖的眸子裏，隻想把眼前的男人看個真切。
    “蘇欣，以前的我，確實很愛你。而且，我以為你會和我一樣愛著，可是你沒有。”
    杜成逸的聲音依舊冰冷，沒有一絲溫度，他微微眯起眼睛，眼中悄然閃過不易察覺的痛色，但很快又被冷漠所取代。
    “分開這麽久，已經讓我們的感情變得不堪一擊，當你成為易景宸的女人那刻起，你就不再是我的欣欣了。”
    原來，他終究還是在意的。
    蘇欣輕笑著，隔著淚眼，那道再熟悉不過的身影，此刻卻變得如此遙遠，無比陌生。心仿佛被狠狠撕裂，每一寸都在滴血。被人捧在手心，再摔入塵埃，大概就是這種滋味吧。
    越來越嘈雜的議論聲，夾雜著各種嘲諷，輕蔑的、不屑的，劈頭蓋臉地向她砸來。
    破碎的笑容裏，一顆眼淚，終於承受不住，順著臉頰滑落到嘴邊，是那麽苦澀。
    “小逸，”隔了很久，蘇欣的聲音再度響起，在整個禮堂中回蕩。“你如果接受不了，當初大可以轉身，一走了之。為什麽還要給我希望，陪我演這場戲，一直到現在？”
    原來，這段時間的幸福，不過是一場美麗而又虛幻的泡沫，一觸即破。曾經，她滿心歡喜地憧憬著未來，以為是上天憐憫她，將小逸重新送回她身邊。可如今看來，這一切，不過是命運對她開的一個殘酷玩笑。
    “因為你背叛了我們的感情。”
    杜成逸的話斬釘截鐵，理所當然，全然沒有一絲憐惜。此刻，他隻想徹底摧毀她。
    “所以，我也要讓你嚐嚐，被人背叛是什麽滋味。我的妻子，應該是冰清玉潔的……而你，根本就不配！”
    杜成逸說著，拉起鄭安可的手。鄭安可神態倨傲，手臂順勢纏住身邊男人的肘腕，昭示著自己的所屬。他們親密地走下台，一步步靠近蘇欣，並肩站在一起的身姿，竟是如此的匹配，刺痛了蘇欣的雙眼，也徹底碾碎了她最後一絲希望。
    熟悉的氣息漸漸逼近，深秋已過，寒冬將至，可一同前來的，又何止是季節的寒冷？
    杜成逸的眼神幽深難測，閃爍著她看不懂的光芒。曾經的愛意消失不見，眼前的男人，她隻覺得越來越陌生。
    鄭安可在肆意地笑，周圍的賓客也都在笑，唯獨蘇欣一個人在哭。心裏的悲傷將她徹底淹沒，她的整個世界都塌掉了，再也沒有任何生機。
    “你，還是我的小逸嗎？”
    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沙啞得近乎失聲的嗓子裏，一個字一個字艱難地問出口。她像個失去了靈魂的雕塑，木訥地，看著眼前越來越模糊的身影。
    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男人身姿筆挺，微微勾唇，似笑非笑。
    “你已經不是我的欣欣了，又怎麽能要求，我還是那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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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字一句，仿若重錘，狠狠砸在蘇欣的心尖。
    得到了確切的答案，蘇欣終於死了心。任憑淚水肆意縱橫，可她卻揚起了解脫的笑容。
    “你說得對，杜成逸，你得到了你想要的，我祝你永遠幸福。”
    許是影影綽綽的燈光，故意與她作對，不停地閃爍跳躍，刺痛了她的眼睛；又或許是洶湧的淚水迷蒙了視線……蘇欣眼前隻剩一片光斑，光影錯亂，光怪陸離。她隻覺得頭昏昏沉沉，整個世界都扭曲變形，失去了原本的模樣。
    她轉過身，隻想快速逃離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可不經意地，她直直地撞上了一個人的胸膛。
    亞倫低沉的聲音，在她頭頂上方悠悠響起。
    “蘇小姐，你好像很不舒服，需要我送你回去嗎？”
    蘇欣費力地抬起頭，眯緊眼睛，隻能勉強看得到他模糊的輪廓。
    “不用了，我可以的，謝謝。”
    盡管腦子混亂一片，但蘇欣還是分得出好壞。亞倫帶她前來，居心叵測，目的昭然若揭，無非就是想看她當眾出醜，淪為眾人的笑柄。
    但她還是強撐著，向他道了謝。所有的苦果都是自己親手種下的，怨不得任何人。原以為幸福就在眼前，如今才明白，不過是鏡花水月。自己犯下的錯，終歸要付出慘痛的代價。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蘇欣深吸一口氣，提起裙擺，一步一步，沿著來時的路返回。視線模糊不清，她看不清那些人的臉，但她心裏清楚，無非是對她的鄙視與不屑。可即便如此，她依然挺直脊梁，絕不能在這裏倒下。
    從禮堂到門口，本是一段很短的距離。可於蘇欣而言，卻走得筋疲力盡，仿佛耗盡了一生的力氣。
    禮堂門外，不知何時起，天空悄然暗沉下來，沉甸甸地壓在心頭。沒有一絲風的流動，大片大片潔白的雪花，毫無征兆地漫天飛舞，紛紛揚揚，如夢似幻。
    蘇欣被雪花團團圍住，落在臉上、肩頭，帶來絲絲涼意，寒冷刺骨。而這些，都遠遠不及心裏的寒意。
    她穿著潔白如雪的裙子，在紛飛的大雪中踱著步，曼妙的身姿，異樣的舉動，引得過往路人紛紛側目。可她卻渾然不覺，像個行屍走肉，沒有目的地前行，仿佛就這樣一直走下去，便能走到生命的盡頭。
    一輛車呼嘯而過，帶起一陣疾風，差點撞上蘇欣。司機罵罵咧咧，見她目光空洞，失魂落魄，以為是瘋子，憤憤離去。
    她望著那輛車遠去，緩緩轉過身。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身影，霸道地侵占了她所有的視線。
    她依然無法看清那人的臉，但卻篤定地知道，來人是誰。
    她無奈地笑了，笑容裏盡是苦澀。
    “易景宸，為什麽每次在我最落魄、最狼狽的時候，你總會這樣毫無預兆地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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