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王守根家出來，先到車上拿祭祀用品。
    家豪抱著黃紙，家怡抱著元寶冥幣。
    兩個孩子都沒說話，默默地跟在家音和王秀麗身後，一前一後地走著。
    村後的路被厚雪覆蓋，一腳踩下去，雪直接沒過腳踝。
    “姐姐，還有多遠啊？”家怡不認得母親的墳在哪裏。
    “還遠著呢。”家豪說。
    “這雪太深了，還是我來抱吧。”
    她把自己手裏的黃紙和鞭炮塞給家音，彎腰抱起了家怡。
    一行人深一腳淺一腳，朝著墳地走去。
    清冷的空氣順著臉頰劃過，呼出的氣體變成一團團雲霧，家音的思緒也跟著飄遠。
    母親劉紅曾斷斷續續地跟她講過自己的過去。在姥姥姥爺家，她是最不受待見的那個，從小到大，家務活和農活填滿了她的青春。
    而她母親口中的愛，直到她自己有了孩子後才發覺，那根本不是愛。她的母親，從未真正愛過她。
    或許正是因為原生家庭沒有給予她任何溫暖和底氣，她才會選擇和一個像她父親那樣的男人，忍耐那麽久。
    當然還有另一層原因，就是她的背後沒有可以托舉她的人，如果離婚，帶著孩子可能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這些，都是家音從母親零碎的話語裏推斷出來的。
    小時候去姥姥家，舅舅家的孩子有水果吃，她隻能眼巴巴地看著，偶爾可以得到一個爛蘋果。
    從這些也不難看出，他們不重視母親，連帶不重視她的孩子。
    她的姥姥姥爺，還有舅舅，到現在為止都沒有露過麵。
    這樣也好，以後就當從未認識的陌生人。
    終於，在一片白茫茫中，一個孤零零的白色鼓包出現在眼前。
    “這墳該修繕一下了，等開春了，讓人攏高一點，再立塊石碑。”
    “嗯。”她點頭.
    王秀麗將黃紙拆開，一摞一摞的搭在一起，搭成一個中空的塔狀，用打火機點燃。
    家音蹲下身，把金元寶和冥幣一遝遝地拆開，放到火堆上。
    黃紙燃燒，熱流帶著旋，將灰燼托起在空中散開，再落在潔白的雪地上。
    “紅紅，你的幾個孩子，現在過的很好，你在地下不要擔心了。”王秀麗站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說：“以後我們姑侄一起生活，你放心吧，我一定好好看著幾個孩子，看著她們平安長大……”
    家豪聽著大姑的話，再也忍不住，轉身一頭紮進家音懷裏。“姐，我好想媽……”
    聲音中帶著哽咽。
    家怡不懂那麽多，她隻是懵懂地拉著家音的衣角，看見哥哥哭了，她也覺得鼻子發酸，很想哭。
    在她的記憶中已經沒有母親的印象，而她的母親，連一張照片也沒有留下。
    家音用力眨了眨眼，把湧上來的濕意逼了回去。
    “好了，你們往後退，我要放鞭炮了。”王秀麗提醒。
    家音拉著兩個小的，往後退了一點。
    王秀麗點燃引線，鞭炮劈裏啪啦地炸開。
    鞭炮炸完，王秀麗道：“你們一人給你媽嗑三個頭吧。”
    家音點頭，跪在雪地上，家豪和家怡也有模有樣地跟著跪下，學著姐姐的樣子，認認真真地磕了三個頭。
    站起身，給家怡拍了拍頭上的雪。
    轉身看到大姑眼眶也有些紅。
    “走吧，回去吧。”
    家音最後看了一眼那個土墳，“嗯。”
    回到家裏，家音和大姑一起動手，把屋子裏裏外外打掃了一遍。
    雖然過年不打算在這裏常住，但也算提前掃塵了。
    打掃完，家音打開儲藏室，整個儲藏室已經被酒和和田玉堆滿了。
    家音還有很多古董玉器放在家豪那邊，那些東西在那邊沒法賣出，到時候還是要拿到這邊找個地方放置。
    老家的房子雖然大，但放這些東西不安全。
    b市那邊的房子她設計的有一個隱形空間，是專門留著放古董玉器的。
    收拾完衛生，五爺爺過來喊幾人吃飯。
    王秀麗放下拖把，“走，吃飯去。”
    午飯異常豐盛，滿滿當當一大桌子菜，幾乎都是現殺現做的新鮮菜，沒什麽鹹魚臘肉。
    “家音，來，坐這兒。”五爺爺不由分說，拉開了上座的椅子。
    “五爺爺，我不能坐這兒，我坐旁邊就行。您和大姑坐。”家音拉著家怡，在側麵的位置坐下。
    “你這孩子，客氣什麽！五爺爺讓你坐你就坐。”五奶奶也跟著招呼。
    家音還是搖頭，她輩分最小，坐主位不合規矩。
    “秀麗，家音不坐，你來坐。”
    王秀麗被推搡著在上座坐下。
    五奶奶對大家介紹道：“這菜都是我兒媳婦做的，你們嚐嚐燕子手藝怎麽樣？”
    “好。”
    “吃吧吃吧，都別客氣。”五爺爺拿起筷子招呼。
    家音也不客氣，夾了一些雞蛋放進家怡碗中。
    一頓飯在熱鬧的氛圍中度過。
    飯後，眾人坐著閑聊，家音想起了王悅悅。
    “五爺爺，今天我看到王善家的那個閨女，這麽冷的天穿的也太單薄了。”
    王守根點點頭，“嗯，那個孩子是可憐的，她奶奶今年快八十了。”
    “這麽大年紀，能把孩子帶成這樣就不錯了。”劉燕繼續說：“她奶奶要是不在了，也不知道一個傻父親加一個小丫頭怎麽過日子。”
    “作孽喲，你說悅悅媽，當初走的時候，把孩子帶走也好啊……”
    “媽，你別這麽說，悅悅媽也是個可憐人……”
    “五爺爺，你看村裏能不能幫襯著點，照看一下，到時候需要錢什麽的你跟我說。”
    王守根抿了口熱茶，“行，我回頭跟大隊說一下，讓大家照看著點。”
    聊了一會，家音準備回去了。
    回去前，她突然想到李好好父母的事情，還有那輛去s省的汽車。
    “五爺爺，你知道去s省的那兩輛客車嗎？”
    “知道，那藍車輛車的司機我熟，是高莊的。”
    “你幫我跟他說，年後我想租他們的車。”
    “租車？”王守根又問：“行，你什麽時候要用？”
    家音不知道事故發生的具體時間，“我也不清楚，估計得用好幾天，就從初二到十五吧。”
    “行，我幫你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