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莊。
    李榮興家院子裏，新兒媳胡娟一大早就對著劉銀花和李榮興叫罵。
    說什麽沒錢生什麽孩子，嚷嚷著要去醫院打胎。
    李榮興蹲門口抽著焊煙，還有半個多月就要過年了，他口袋裏就剩幾十塊錢，年貨還沒買。
    給胡娟的彩禮，也不知道是不是都給了她娘家，反正是別想她拿出來一分。
    至於兒子李偉，前兩個月說出去打工掙錢，到現在也沒回來過，錢是一分也沒見著。
    劉銀花從廚房探出頭吆喝，“你擱這蹲著幹嘛，去廚房搭把手，天天伺候你們一家吃喝，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屋子裏的胡娟聽了，立馬來勁了，“伺候我吃喝，我不來你們一家不吃不喝？！”
    “兒媳婦，我沒說你，我說老頭子呢。”劉銀花立馬解釋。
    “你以為我聽不懂你指桑罵槐，你就是看我不順眼。”胡娟氣哼哼的跑進屋收拾了幾件衣服。“不用你們攆我，我自己走！”
    說完推出自行車堵著氣走了。
    “老頭子，這這……”兒子過幾天就回來了，回來發現家裏人沒了，肯定要怪罪他們。
    “別管她，讓她走。”李榮興煩躁的抽了口煙，反正她肚子裏揣著自家的種，跑也跑不掉。
    不過這快過年，一點錢沒有也不行。
    這時他想到了大孫子。
    上次回來，還是多虧大孫子那兩千多塊錢，不然胡娟的彩禮錢都湊不夠。
    不過大孫子吵架走之後就沒有回來過。
    也不知道現在在哪裏。
    聽村裏人說，小鵬現在在市裏麵的火鍋店做事，他決定抽空去看看小鵬。
    怎麽說還是他們老李家的種，再怎麽樣他還是姓李。
    隔了一天，李榮興坐汽車來到市裏。
    火鍋店在哪裏一打聽就知道了。
    他跟著指引來到火鍋店門口，火鍋店裝修的真氣派，臨街這一麵全是大玻璃窗，店裏座無虛席，生意很好的樣子。
    他猶豫著走進去，一個服務員走來招待。
    “您好，幾位？”
    李榮興猶豫了一下，“我……一個。”
    “哦，請跟我來。”
    火鍋店裏香氣撲鼻，他環顧了一圈也沒有看到小鵬。
    “這是菜單，你看你要哪個套餐。”
    女服務員翻開菜單遞給他，李榮興看了一眼，最便宜的套餐也要75，他兜裏加一起也沒有這麽多錢。
    “小姑娘，我問一下，你們店的老板是不是叫王誌鵬？”
    “我知道我們店長叫王誌鵬。”女服務員說。
    李榮興連忙點頭，“對對，你們店長在哪裏，我是他爺爺，你跟他說一聲。”
    “你等一下，我給他打個電話。”
    李榮興在位置上等了一會，小鵬才從大灣溝回來。
    在店外他有一瞬間的猶豫，他已經好久沒有見過爺爺了，現在真不知道怎麽麵對他。
    他已經不是以前的小鵬，對是非有了更多的了解。
    雖然說是非並不是黑白分明，但是他爺爺曾經做的事情，表明他不是一個明事理的人，甚至說有些愚昧。
    他走進去，露出一副熱情的樣子，叫了一聲：“爺爺。”
    李榮興連忙站起身看著這個小孫子，高興的應：“唉！”
    一年多不見，小鵬明顯變了一個人，首先個子長高了，衣著穿的跟以前也不一樣，頭發打理的整整齊齊，臉上幹幹淨淨。
    妥妥的就是城裏來的孩子，哪裏還能看出來是以前那個泥腿子。
    他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他們以前總是說秀麗不好，嫌棄這嫌棄那，現在看來，是他們錯了。
    看看小鵬和大鵬這精神的樣子，他心裏知道，這兩個孩子跟著秀麗，不虧。
    李榮興拍了拍小鵬的肩膀，“長高了，長高了。”
    看爺爺這樣說，小鵬心裏也有些觸動。
    “爺爺，你坐，我給你叫一個鍋子。”
    說著小鵬招招手，喊來服務員，點了一個鴛鴦鍋，又點了些牛羊肉和丸子。
    接著，小鵬又去給李榮興打了個冰淇淋。
    店裏暖和，李榮興小口的舔著冰淇淋，也不覺得冷，反而覺得很好吃。
    這活這個年紀，這種冰淇淋還是第一次吃。
    “好吃吧爺。”
    李榮興點點頭，“好吃。”
    “對了爺，你怎麽找到這的，你來找我是不是家裏發生了什麽事情？”小鵬問。
    李榮興停下來，意味深長地看著小鵬。
    見小鵬一臉好奇，似乎並未多想。
    “沒什麽，這不快過年了，咱們爺倆也好長時間沒見麵了，我就想來看看你。”
    說到這裏，小鵬有些慚愧：“爺，我這麽長時間沒回去看你們，你們不會怪我吧？”
    “怪你什麽，上次你爸搶你錢，本來就是他不對的。”李榮興說到這裏頓了頓，“你奶罵你，你也不要怪氣，說來說去，還是窮惹的。”
    小鵬咧嘴一笑，“我早就忘記了爺。”
    “你哥呢？怎麽就你一個人在這？”李榮興又問。
    “我哥在k市呢，他負責做鹵貨的店，我看著火鍋店。”
    “他一個人看一個店，他能行嗎？”李榮興下意識懷疑，他知道大鵬性子像他爸，李偉什麽能力他還是清楚的。
    “他幹的還不錯呢，聽說表妹還給他漲工資了。”
    “哦，這店是那個家音開的嗎？”李榮興又問。
    小鵬點頭：“對啊，我們都是幫她打工的。”
    李榮興一時間更複雜了，原來他看起的小丫頭片子，現在才是那個最有能耐的。
    火鍋端上來，小鵬教李榮興如何涮火鍋，他在一旁服務，李榮興隻顧得上吃。
    一頓飯把李榮興吃的美美的。
    吃完飯，小鵬又端了些水果來。
    “這冬天水果可不便宜。”李榮興看著盤子裏的西瓜和葡萄。
    “這是我媽寄過來的，專門留給我吃的。”
    李榮興有些疑惑，寄過來，她不在j市嗎？
    “我媽和表妹現在住在b市呢，都搬過去好幾個月了。”
    李榮興大為震撼，b市，那是大城市。
    一套房子怎麽說不得十幾萬！
    “你媽以後不回來了嗎？”他問。
    “嗯，應該不回來了。”
    說到這裏，小鵬看著李榮興，“我媽在b市給我和我哥都買了房子。”
    他之所以這麽說，是他想告訴爺爺，他的媽媽真的很好。
    李榮興麵色一愣。
    秀麗她是真的有能耐的，以前在他們家，老婆子經常罵她，膿包，沒用。
    現在看，沒用的是他們。
    如果早點支持她出去發展，說不定現在他們家過得更好。
    但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最終李榮興也沒有張開口跟小鵬要錢。
    他知道，如果他真的這麽做了，肯定會把小鵬推的更遠。
    上次大鵬那個事情，他後來想想都後悔。
    臨走的時候，小鵬看著李榮興微微駝背的背影，從口袋裏掏出五百塊錢。
    “爺爺，這個錢你拿著過年的時候買點肉吃。”
    “我不要。”李榮興想推辭，小鵬把錢塞進他口袋裏。
    “爺，你拿著！”
    隨後他又去後廚給李榮興裝了一些牛羊肉，還有水果。
    李榮興拎著這些東西回到家。
    心裏沉甸甸的，說不出來的感受。
    原來有些東西，不需要去要，也有人會強硬的給。
    除了錢，還有一種東西。
    這個詞他說不出口，甚至想到還覺得有些羞恥。
    是愛。
    劉銀花看到他手上拎的東西，就知道他要到錢了。
    “老頭子，你回來了！”
    “嗯。”李榮興將東西遞給劉銀花。
    “哎喲，還有西瓜呢！”劉銀花看著袋子裏麵的東西。“老頭子，你買這個不是浪費錢嗎？？”
    “這是小鵬給我的，還有這邊，是牛羊肉。”李榮興指著一旁的袋子。
    “還有呢？”劉銀花問。
    “沒有了。”
    劉銀花臉色瞬間拉下來，“他一毛錢都沒給你嗎？這大過年的，什麽都沒有，還有胡娟，過年不得接過來，還要送禮啥子。”
    “那是他們的事，我關不了。”李榮興說完進了屋。
    李榮興現在想開了，胡娟走也好，留也罷，他也不強求了。
    李偉能賺到錢就花，賺不到錢他自己想辦法，這些年為了他，他們累了一輩子，也該休息了。
    以後的事情，就順其自然吧。
    不能再拖累兩個孫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