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小傅爺似乎是想的太多了，潯知是我的親外甥女，我疼還來不及。”
    江遠岫眉頭微皺，轉瞬又看著傅知珩麵色沉靜道。
    傅知珩挑眉冷嗬一聲，似是不想在和江遠岫多說，轉身就往外走，順便拋下了一句：“江遠岫，愛屋及烏這個詞用在你身上，屬實是惡心。”
    深秋的風裹著寒意掠過庭院，卷起幾片枯黃的落葉。
    季阮之將母親扶到涼亭下，細心地為她披上絨毯。
    祖母已經將針線布料都準備好了，在縫著什麽。
    江聿剛跑到季阮之身邊，還沒等站穩腳跟，就被一旁的林嵐毫不留情地驅趕開來。
    “去去去，女人家說體己話，你一個大男人跑來湊什麽熱鬧？去廚房看看，菜做好了沒。”
    江聿無奈地撇了撇嘴，嘴裏嘟囔著：“女人心，海底針呐！”
    風裏裹挾著桂花的香氣。
    江清影下意識地望向那扇巨大的落地窗，目光剛剛觸及玻璃，整個人卻猛地瑟縮了一下，像是被什麽嚇到了似的。
    “不怕，不怕。”
    季阮之連忙握住母親的手，“您看，是您最喜歡的桂花開了。”
    母親怔怔地看著眼前淡黃色的小花，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清明：“桂花……”
    林嵐將針線遞給江清影，輕聲細語地哄著：“來，咱們給知知做個香囊好不好？就像以前那樣。”
    江清影的手指顫抖著，卻還是接過了針線。
    “這裏要這樣穿過去。”
    季阮之握住母親的手，帶著她一針一線地縫製，“對，就是這樣……”
    江清影突然抬起頭，眼神渙散：“你是誰？為什麽要抓著我？”
    季阮之的心猛地揪緊了，她強忍著淚水。
    “媽，我是知知啊。”
    江清影卻猛地甩開了她的手，她望向了院門的方向：“韻韻什麽時候回來？”
    季阮之的手頓了頓，緩緩收回身側，輕聲回答：“很快就回來了。”
    “你騙人！”
    江清影皺起眉頭。
    “韻韻說過今天要帶桂花糕回來的。”
    她說著就要站起來，“我要去門口等她。”
    “媽。”
    季阮之下意識拉住她的手，“外麵冷......”
    “你到底是誰？！”
    母親猛地甩開她的手，“別碰我！我要等韻韻！”
    季阮之的手僵在半空中，喉嚨像是被什麽堵住了。
    林嵐見女兒被刺激到，連忙上前打圓場。
    “這是新來的護工，專門照顧你的，你又忘了嗎？”
    “我不要護工，” 江清影固執地說，“我隻要韻韻。”
    季阮之深吸一口氣，努力扯出一個笑容。
    “那...那我陪您等韻韻回來好不好？”
    江清影這才安靜下來，坐在石凳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院門。
    秋風卷起她的摻著幾根銀絲的發，季阮之伸手想替她整理，卻又停在半空中，縮了回來。
    林嵐拿出針線。
    “清影，你不要鬧了，咱們給‘韻韻’做個香囊吧，她最喜歡你做的香囊了。”
    “對，對。”
    江清影的眼睛亮了起來，“韻韻最喜歡桂花的味道…”
    季阮之看著母親笨拙地穿針引線。
    她想起小時候，江清影總是能繡出最漂亮的花樣，可現在，她的手顫抖著，連針都拿不穩，卻還在為她的韻韻縫製香囊。
    一片枯葉落在石桌上，季阮之伸手拂去。
    看著落在地上的落葉，江清影突然說：“你走吧，我不需要護工。”
    “我……”
    “韻韻說過的。” 江清影看著手中做了一半的香囊，固執地重複，“她說會一直陪著我的。”
    “等我的香囊做好了，她就會回來了。”
    傅知珩站在廊下，看著這一幕。
    他看見季阮之的肩膀微微發抖，卻還是輕聲細語地哄著：“好，我這就走，您要記得按時吃藥......”
    “不用你管。” 江清影打斷她，“韻韻會照顧我的。”
    季阮之站起身，眼淚終於落了下來。
    她快步走出涼亭，卻在轉角處撞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傅知珩扶住她的肩膀，感受到她在微微發抖。
    “為什麽……”
    季阮之哽咽著抬起頭看向麵前的男人，鹿瞳通紅噙滿了淚。
    “為什麽她記得所有人，卻唯獨忘了我......”
    傅知珩扶著季阮之來到廊下的長椅邊。
    秋日的陽光透過斑駁的樹影灑下來，在她沾滿淚痕的臉上投下細碎的光點。
    “坐下歇會兒。”
    傅知珩收起了身上所有的戾氣，聲音比往常柔和了許多。
    季阮之搖搖頭，想要掙開他的手。
    “我沒事。”
    “你站都站不穩了。”
    傅知珩不由分說地按著她的肩膀讓她坐下。
    他能感覺到她在發抖。
    傅知珩從風衣口袋裏掏出手帕，遞到她麵前。
    季阮之沒有接，隻是低著頭，眼淚一顆接一顆地砸在裙擺上。
    傅知珩歎了口氣，脫掉風衣，裹在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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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蹲下身，擦去她臉上的淚水，動作輕到，像是怕碰碎了什麽。
    “你知道嗎。” 他低聲說，“我母親也認不出我了。”
    季阮之抬起頭，紅腫的眼睛裏閃過一絲驚訝。
    “她走的時候……”
    傅知珩繼續道，“一直喊著別人的名字，我就在她床邊，可她眼裏根本沒有我。”
    他的聲音很平靜，卻讓季阮之的心揪了起來。
    “那時候我覺得，這大概是世界上最殘忍的事。”
    傅知珩收起手帕，“但現在我知道了，還有更殘忍的，是看著她在別人身上尋找你的影子。”
    季阮之的眼淚又湧了出來。
    傅知珩伸手，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將她攬入懷中。
    “哭吧。”
    他附在她耳側的話語裏帶著淡淡的鼻音。
    “這裏沒人看見。”
    季阮之終於放聲哭了出來，像是要把這些年的委屈都哭盡。
    傅知珩的眉心微微蹙起，清寒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拍著她的背。
    “你知道嗎？” 他在她耳邊輕聲說，“你比我想象的要堅強得多。”
    季阮之哭得更凶了。
    遠處傳來母親的笑聲，她在和祖母說著“韻韻”的事。
    傅知珩感覺到懷裏的小人兒抖得更厲害了。
    “有時候，” 他停頓了一下後，繼續說道：“ 我們得學會接受，有些事不是我們的錯。”
    季阮之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他。
    傅知珩見狀，心中不禁一痛。
    他伸手擦去她臉上的淚痕，緊接著，再一次用力地將季阮之摟入懷裏。
    這一次，他抱得那樣緊，像是想要把她整個人都融進自己的身體裏。
    “老婆，你已經做的夠好了。”
    “跟我回北城吧，回我們自己的家。”
    “季阮之，我永遠都不會放棄你，也不會忘記你。”
    “除非我死。”
    季阮之突然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落在了自己的脖頸處。
    她下意識地抬起手，勾起傅知珩寬闊結實的肩膀，然後慢慢地撫上了他的後腦勺，輕柔地摩挲著，就像剛才他一下又一下地輕拍她的背。
    “好。”
    “阿珩，我們回北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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