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沒事吧？！”林楓幾乎是一眨眼就從後廚衝了出來，眼巴巴看著姐姐，卻又不敢上手碰。
    “我沒事。”林溪對他笑了笑，動作利落在打包袋上係了個活結，一邊還催促他趕緊回去，“別把客人的烤串烤糊了。”
    林楓“哦”了聲，一步三回頭往後廚走。
    接下來，林溪仔細盯著少年耳後的傷，壓下心裏的疑問，一直等到客流量少起來，這才把林楓喊出來。讓他擦擦汗水，又給他倒了杯溫水，瞧見他咕咚幾口喝完了水，林溪問：“你耳朵後邊怎麽受傷了？”
    “不小心被圓規劃著了。”林楓放杯子的動作一頓，臉色自然，語氣也十分無所謂的樣子。
    “什麽圓規？誰劃的？”反應過來的時候，這兩句話已經問出了口。林楓驚訝的張了張嘴巴，很是疑惑姐姐怎麽這樣急切。或許是太關心他了？
    “上體育課的時候，小胖和我鬧著玩，不小心戳了一下。”
    “太危險了！你們鬧著玩怎麽還拿圓規？如果戳到腦袋怎麽辦？”林溪對神經大條的弟弟很苦惱，皺著眉還想說話，林楓突然抬手指向門口，“姐，來客人了！”說完一溜煙就跑進了廚房。
    或許是明天是周六，所以今天來吃烤串的學生特別多，林溪一直沒找到空閑時間和林楓說話，等到店要打烊，林楓打著哈欠跑上樓說他特別累，要去洗澡睡覺。
    林溪有一種“弟弟在躲我”的錯覺。
    實際上，林楓就是在躲。
    洗完澡他就把自己整個人埋進了床上，抬手摸了摸耳後，不疼，他壓根沒感覺到有傷口。
    一直以來，他去打架，贏過，輸過，但從沒帶傷回家過。這是第一次，而且還被姐姐發現了，簡直是他人生中的滑鐵盧！
    林楓滿臉懊惱。
    惡狠狠咬牙想著，都怪那個混蛋！他一定要把場子找回來！
    夜漸漸深了，林家的燒烤店隻開到晚上十一點，但街上有幾家飯店和小賣部能開到淩晨兩三點，酒瓶滾動的聲音、醉酒男人大笑的聲音……此起彼伏，不知是誰家的狗聽到了聲音開始狂吠。
    以往，林溪可以在這些吵鬧聲中安穩入睡，可今夜，她失眠了。
    她一直以為，林楓是努力學習過，隻是最後沒用，不過沒關係，她早就想好了，等弟弟初中畢業就送他去技校，學個手藝也餓不死。但如果……壓根沒有努力過呢？
    在那本書裏明明確確寫了，反派很聰明，隻是沒把心用在正道上。姐姐在，還有人拽著他，姐姐不在了，他就徹底墮落了。
    林溪翻來覆去很晚才睡著。
    最後一刻，她隻是想著，既然這麽心煩意亂，不如改天親自去看看。
    說來也好笑，小混混們約架的地點就沒變過，學校後麵的小樹林，隱蔽又沒監控。
    “……”
    周六周日，林溪一般會去做家教，林楓以為今天也是這樣，所以放心的和姐姐說他出去玩了，根本不知道，他姐今天沒打算去兼職。
    喊上阿龍和小胖，再叫上一堆“臭味相投”的兄弟們，浩浩蕩蕩去了固定地點。
    兩撥黃毛少年的“會麵”，場麵頗為壯觀。
    什麽千奇百怪的發色都有，而他們之間，隻有一個：白衛衣，黑色休閑褲，白色運動鞋的黑發少年，安安靜靜，和一群拽天拽地拽空氣的“黃毛”格格不入。
    少年斜坐在牆頭，懶懶散散垂下一條腿，眼皮半耷拉著，斜睨下方兩撥黃毛。枯黃樹葉在他白皙的臉旁搖曳，隻能依稀能瞧見棱角分明的下頜。
    他像是誤入的，怎麽看也看不出身上有一丁點的小混混氣息。
    林楓眯起眼，咬牙高聲喊：“野狗！你故意的！”明知道他不敢在臉上掛彩，還要故意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給他一下子。
    被稱作“野狗”的，正是牆頭那個黑發少年，聽了這話也不惱，百無聊賴打了個哈欠，“乖小孩趕緊回家哭著要糖，別在這丟人現眼。”
    中二少年們怎麽能聽到這樣“挑釁”的話呢，以林楓為首的年紀稍微小一點的黃毛們抄家夥就要上，可還沒等真正打起來，一聲略帶遲疑的“小楓”輕輕響起，整個世界瞬間就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
    林楓臉上的表情可以用一句“天崩地裂”來形容，丟下手裏的棍子，左看右看想找到能藏身的地方。
    野狗藏身的那個牆頭不錯！
    他大跑著就要往那衝。
    晚了！
    因為林溪已經看到他了。
    臉色出奇的平靜。
    林溪沒想到，她隻是抱著試試的心態來看一眼，然後就看到了被圍在最中間像是“大哥”的“乖弟弟”。
    此時此刻，林楓的腳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不敢回頭。
    小樹林的空地也就那麽多，這會兒幾乎是擠滿了人，林楓帶來的“兄弟們”都是和他差不多年紀的，而對麵，顯然比他們大個一兩歲。
    餘光掃過在場一群腦袋顏色堪比調色盤的叛逆小孩，林溪默默走上前，經過瑟瑟發抖的小胖身邊，淡定留下一句：“小胖，李嬸剛剛在找你。”
    “林溪姐，我們沒打架，你別跟我媽說……行嗎？”小胖的胖臉抖了抖，聲音發顫。
    林溪又淡淡“嗯”了一聲。
    小胖如臨大赦，扯著“被嚇傻”的阿龍腳底抹油就是溜，其餘的“兄弟們”麵麵相覷，兩秒過後，丟下手裏的家夥也跟著跑了。
    林楓瞪圓了眼。
    這是什麽兄弟？
    說好的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呢？
    太不夠意思了！
    緊接著，他沒空去想這些了，因為他姐已經走到了他麵前。
    少年雖然才十四歲，但個頭卻不矮，隱隱比林溪還高一點，然而氣勢卻弱得很，低著頭癟著嘴，大氣不敢喘一下。
    “小楓，你來這裏是做什麽的？”林溪明知故問。
    少年倔強的不肯吭聲。
    乖乖仔的馬甲掉了，他不知道他還能說什麽。
    林溪靜靜凝視他幾秒，突然輕輕歎了一口氣，繞過他走了，就這麽默不作聲走出了這個幽暗的小樹林。
    林楓垂著腦袋亦步亦趨跟在姐姐身後，時不時抬眼偷瞄一下，既不敢離得太遠，又不敢靠得太近。少年慢慢走出陰暗，踏入陽光下，一頭金發仿佛被陽光鍍上了一層模糊金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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